一三六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3      字數:2990
  待小家夥們長到了三個月時, 秦玉樓便又恢複了每日前去壽延堂請安問禮的習慣。

  一年多的時間, 她已從一個外來者儼然成了這座府邸的半個女主人, 早已沒了最開始的惶恐及無所適從。

  便是每日麵對著不苟言笑的老夫人, 她都已能夠十分愜意及自在的麵對了。

  瞧著魏氏的小心謹慎及謹言慎行, 秦玉樓瞬間有股子媳婦熬成婆, 熬出了頭的感覺。

  三太太裘氏是個大度且和氣的婆婆, 媳婦是她親自挑選的,對魏氏自然很是歡喜,可盡管如此, 婆媳之間的感覺總是十分微妙。

  譬如裘氏盡管對魏氏十分滿意,麵上卻終究還是會端著三分長輩的姿態。

  魏氏日日須得一日三省拜會,日日衣不解帶, 侍奉羹湯, 裘氏不推不拒,欣然受之。

  大抵婆媳間的正常相處之道理應如此吧, 對於魏氏而言, 婆婆如此, 隻要不曾刻意刁難, 不曾惡語相向, 已是感恩戴德了。

  秦玉樓忽而有些慶幸,不是說裘氏這樣的婆婆不好, 而是,依著她這幅懶散的性子, 相比之下, 覺得還是她那個萬事不理、高高掛起的婆婆榮氏要好些。

  不過,僅僅隻是在這方麵而已。

  譬如,在尋常外出與各府走動結交中,在府中掌事遇到各種各樣困惑時,秦玉樓往往需要自己獨當一麵。

  而魏氏則要幸運得多,凡事有長輩引導著,自然要輕鬆自在許多。

  所以,萬事有利亦有弊,關鍵瞧你怎麽去看待,彼之蜜糖,吾之□□,唯有知足方能長樂。

  三弟妹魏氏時常過來霽修堂探望她,探望她屋子裏的三個小兔崽子們。

  盡管戚家府邸大得沒邊,可人口卻並不多,三房除了個待嫁閨中,日日被拘著未曾出門的小姑戚芸,魏氏能夠說話上的怕也唯有她了吧。

  不像旁的府上,妻妾成群,底下的兒女如同雨後春筍似的,不停往外冒,府中自然熱熱鬧鬧的。

  不過,現如今三弟已然娶妻,秦玉樓這裏一下生了這麽多,那邊二房小伍氏肚子一日日鼓了起來,眼看也將要生產,他日這魏氏得了好消息,不久又待那四弟在娶上一房媳婦。

  好家夥,戚家這諾大的府邸總該可以填滿了罷。

  前景似乎會越來越好。

  可眼下的形勢卻好似恰好相反,尤其是近些日子,隻覺得日漸嚴峻了起來。

  因秦玉樓在當家,便知柴米油鹽貴,尤其是近兩月來外頭的物件上漲飛快,鋪子裏的藥材、糧食、皮毛等物件都在蹭蹭蹭的往上漲,且各個商行、鋪麵都在費力提前囤積糧食藥材,日前市麵上呈現出供不應求之勢。

  坊間傳得沸沸揚揚,說北邊隱約是要開戰了。

  可那朝堂之上——

  戚家除了三老爺,並無人在朝中任職,相比之下,對於朝中大事不如旁人敏銳。

  秦玉樓擔憂了一陣,見楊家的小王氏將要生產了,便特意送了帖子,前去探望了一番。

  戚家畢竟方出仕不久,而楊家則不同,楊家乃是皇後娘家,楊相在朝中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此番楊家二老爺及皇後胞弟楊家大少爺即國舅爺一道領兵北上,楊家對於北邊的形勢定是密切關注。

  小王氏立馬便要生產了,本身對於生產一事兒便有些戚戚然,又加上丈夫非但不在跟前,還得日日憂心前方恐有戰事發生,因憂思過重,固滿麵愁容,氣色不是很好。

  見秦玉樓來了,小王氏十分欣喜,大抵二人同病相憐,一見了便覺得十分親切,壓抑在心中的萬般苦楚也無人說起,逮著秦玉樓便好是吐了一遭苦水。

  秦玉樓終究是過來人,見小王氏心思過重,便耐著性子好生寬慰了一陣,給她助威鼓勵。

  見秦玉樓嘴上說的雲淡風輕,又聯想到她一口氣竟然生了三,小王氏心中羨慕的同時又漸漸的鬆懈下來。

  人家那麽多都生下來了,她就生這一個,理應不該如此憂慮的。

  孩子的事兒好不容易暫且放到了一旁,這丈夫的事兒又——

  隻見小王氏扶著肚,微微蹙起了眉,半晌隻忽然感歎道:“你說咱們這做女子的緣何這般命苦,上至公婆姑嫂,下至子女兒媳,中間還有妯娌叔侄,當真是永遠操不完的心啊”

  秦玉樓見小王氏頭上雖梳著一頭婦人鬢,也比她還要年長月餘,實則因著有孕臉上圓了一圈,瞧著年紀顯小,隻覺得那張圓圓的臉上還透著一股子稚嫩似的,嘴上卻說得如此深沉的話,倒還真真有些不搭。

  秦玉樓默了半晌,難得也隨著感慨了一句:“咱們女子的一輩子可不就是這麽回事?”

  秦玉樓向來樂觀豁達,便是往日話語中總會帶著一絲戲謔,難得見她這般感慨,小王氏微微有些詫異。

  半晌,隻忽而問了句:“樓兒妹妹可是在擔憂世子?”

  秦玉樓聽了再次感慨道:“如何能不擔憂?這些日子瞧著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你說這戰事不起罷,這人一去指不定得駐守個好幾年?這戰事若真起了,哪裏又是鬧著玩的,戰場上不比尋常切磋場,所謂刀劍無眼,若是一個沒挺住,傷了殘了是小,好歹留下條命回了不是?可若是——”

  秦玉樓越說越激動,一抬眼便見小王氏一臉泛白,秦玉樓趕忙止住了話語,倒是一時忘了這孕婦受不得刺激。

  又忙改口道:“好在國舅爺在軍中曆練多年,想來不是那等等閑之輩,隻是咱們家世子爺,哎,此番一去除了起先派人送了信件回來報平安,便再未曾傳回來半分消息了,你說好歹也給回個信是罷,這無聲無息的,平白令人多擔憂?”

  秦玉樓話音將落,隻見小王氏一臉詫異,這才知道,恰逢昨兒個楊家才收到從北方送來了家書。

  隻國舅爺楊大少爺寫給妻子的無非是些個家常閑話,要緊的大事兒自然是直接送往楊相的書房的,小王氏自然無從得知,但私底下打探說,見公公一臉凝重,小王氏這一整日才會如此的煩擾,心中不得安寧了。

  秦玉樓聽了頓時是火冒三丈。

  同樣是做人家相公的,這相公與相公之間的差別怎就這般大呢?

  可是氣憤過後,更多的卻是止不住的擔憂。

  總覺得這事兒過於蹊蹺。

  按理說,戚修承諾過她的,理應不該食言才對。

  便是食言也好,說話不作數也罷,這些均可通通不與他計較,隻盼著他能夠平平安安歸來方是正理。

  將小王氏安撫好,從楊家回來後,秦玉樓心中的擔憂非但未曾減輕,反倒是越來越重,隻覺得心中時不時突突幾下,頗為不得安寧。

  八月,本該是團圓之月,甭管這世道多麽不太平,該娶親的照樣娶親,該嫁人的照樣嫁人,該賞月的照樣悠哉賞月。

  八月初,太尉董家前來戚家過定,她的這個小姑戚芸的親事總算是提上了章程。

  董老太尉曆來清廉,董家所送來的聘禮相比旁的人家委實算不得豐厚奢華,可細細觀摩,便可發現雖並不奢侈但樁樁件件卻十足精細,明眼瞧著是花了十足心思的。

  裘氏十分滿意。

  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這樁婚事原是最不待見她的尹氏牽的線,遙想去年此時,在楊家楊老爺子的壽宴上,尹氏對她冷嘲熱諷,卻未想,竟因此結下了這樣一樁緣分,命運有時果真是妙不可言。

  八月是個熱鬧的月份,除了董家與戚家的這場喜事以外,更令人矚目的該是平陽公主招選駙馬一事兒了,據說這十五歲的平陽公主刁鑽任性,眼光曆來長在了頭頂上,卻好似對去年名動京城的探花郎現如今的薛侍讀是妾意情深。

  據京城太太小姐們的八卦傳聞中得知,原來平陽公主已私下求過貴妃娘娘好幾回了,這不,貴妃娘娘觀察了那薛侍讀整整一年光景,觀其品行優良,總算鬆口同意,這便求了陛下旨意,將薛侍郎薛鈺指為駙馬,配給陛下長女平陽公主。

  一時,此事震驚整個京城,被人熱議了整整一個月有餘。

  此事熱鬧過後,不久,北邊忽然傳來消息,軍中出現叛變之人與敵軍裏應外合,聖上親封驃騎大將軍楊威於半月前在軍中遇害,叛變者為建國侯府世子也就是驃騎大將軍麾下戚副將戚修是也。

  霎時,一石驚起千層浪,舉國震動。

  當日,小王氏費力誕下一女,據說生產時頗為驚險,底下大出血,好在張老太醫妙手回春,費力將二人性命撿了回來,母子平安。

  而戚家,至此又仿佛陷入了新一輪的叛君謀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