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3      字數:2939
  結果, 用飯時, 飯桌上由始至終安安靜靜, 未曾發出丁點響聲。

  其實按照戚家的規矩, 曆來是食不言寢不語該是正理的, 整個飯桌上須得靜悄悄的, 整個過程除了碗筷間發出輕微碰撞, 便無一絲聲響,這曆來是常態。

  可自成親後,每每妻子皆會溫柔小意的殷切給他添菜, 也會偶爾輕聲道幾句“夫君多吃些”、“夫君嚐嚐這個”,話雖不多,但兩人每每如此, 在加上偶爾視線碰撞在一塊兒, 眉來眼去間,便是夫妻間的情意。

  可眼下, 這些全都沒有了。

  秦玉樓端坐著, 姿態、儀態盡顯一派大家風範, 便是要添菜了, 也沒有自個動手, 隻眼睛輕輕往某處一掃,便自有她的貼身丫鬟眼明手快的將菜給夾到了她的碗碟中。

  由始至終, 她都是微微低著頭,認認真真的用著飯, 沒有往他這邊瞧過一眼。

  期間, 戚修忍不住主動夾了一塊她愛吃的醬肘子放到了妻子的碗碟中,輕聲道著:“你嚐嚐這個”

  結果這秦玉樓當即便放下了筷子,目光堪堪隻落在了他的下巴處,淡笑道著:“多謝夫君——”

  一直等到他起筷了,她才不緊不慢重新拾起了筷子。

  這一段時日,霽修堂的氣氛頗有些怪異。

  便是連院裏負責跑腿灑掃的丫鬟婆子都瞧出了些不同尋常,夫人倒是與往日並無多大異處,若非得說有,便是鎮日歡歡樂樂、吃吃喝喝,日子反倒是要比以往滋潤清閑不少。

  倒是那世子爺

  每日回來時,無論下值回來時,還是前去給老夫人請安回來時,或者夜裏打從書房回來時,總是要在院子裏徘徊許久,方才進屋。

  瞧在旁人眼底,總覺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似的。

  且觀世子爺這幾日臉色瞧著隱隱也有些不大好,進了屋還好,在院裏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黑著張臉的,所有的下人們瞧了都躲得遠遠地,生怕觸了黴頭。

  話說這臉色不好的戚修下值後竟一連著幾日都先且去了一趟同福樓。

  隻這一日,戚修立在同福樓門外,徘徊猶豫了一陣,久久沒有進去。

  墨玉在身後見了,忍不住提醒著:“大少爺,這任憑再如何喜歡的東西若是日日嚐的話,總會有膩歪的一日,您就與小的說實話罷,究竟是夫人嘴饞,還是您嘴饞?”

  戚修聞言,隻眯著眼側眼瞅著他一眼。

  墨玉便立馬禁言,隻緊緊地閉上了嘴。

  戚修見狀臉色沒有好轉,反而隻緊緊的皺了皺眉。

  實則不由想到這幾日他每日親自繞到城南買的醬肘子,除了頭一日妻子嚐了一口外,前日隻淡淡的瞧了一眼,到了昨兒個倒好,卻是連眼尾都沒有掃過一眼了,結果,那滿盤子醬肘子到最後都原封不動的進了戚修的肚子裏。

  便才有了方才墨玉那麽一說。

  於是,今兒個戚修便有些猶豫,不知妻子不喜的是肘子,還是他

  戚修分明清楚的記得,第一回聽妻子念叨時,他捎回來後,妻子那滿心歡喜的模樣

  可眼下,自那日後,兩人實則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好好說過一句話了。

  妻子分明還在惱他。

  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再真心搭理他了。

  墨玉見戚修這神色,隻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半晌,一陣語重心長的道著:“大少爺,這哄人除了耐心是遠遠不夠的,還須得多花些心思,您說您這日日給夫人捎醬肘子,甭說夫人,便是連小的我瞧著也有些膩歪了,要不,要不咱們換一招罷?”

  戚修聞言隻抬眼冷冷的看著墨玉。

  墨玉雙眼躲閃,卻仍壯著膽兒與之對視。

  良久,便見那戚修收回了視線,壯似無意的低聲問了句:“何種?”

  墨玉見狀頓時咧嘴一笑,隻頗有些洋洋得意,不過一張嘴倒是微微噎住,少頃,便又有些尷尬的訕笑道:“呃,這小的若是有主意,不早就巴巴給少爺支招了麽?這墨玉又沒哄過人,如何曉得?”

  見自家主子臉慢慢的黑了,墨玉忙不迭繼續道著:“墨玉雖心裏沒招,卻曉得有一人定有法子”在戚修如利劍般的目光下,隻如實道:“那人便是遊少爺!”

  戚修聞言,麵上的表情卻一時隻有些古怪,似有些不大情願。

  墨玉卻乘勝追擊道:“遊少爺此人雖有些不大正經,但花招曆來最多了,少爺您是曉得的,以往咱們還在福建時,這上至太夫人下至府裏的那些個灑掃的婆子丫鬟,無一不被遊少爺給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以往但凡是遊少爺惹了禍,全府上下想著法子兜著偏袒著,便是連表小姐那樣刁蠻任性的都給收拾得乖乖順順,現如今少爺麵對的這些毫無頭緒,在遊少爺眼中定全然不在話下的”

  墨玉邊說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主子的臉色,最後,便又下了一劑猛藥,直道著:“少爺您這一不會放軟性子低頭認錯,二又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甭以為小的不知,便是憑著您對夫人對小少爺做了那等事兒,還想讓夫人既往不咎當做沒事一樣麽?那定是不可能的,眼下與其日日跑到這同福樓來買肘討夫人歡心,倒不如尋了法子將與夫人的心結徹底解開了方是正理,不然這夫妻間的矛盾拖得久了,便會離心了”

  墨玉可謂是費心費力、苦口婆心、軟硬兼施,十八般武藝悉數皆給用上了,見自家主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說到最後那一句,隻見主子兩頰的肌肉都直繃了起來。

  墨玉心裏反倒是鬆了口氣,不由道了聲:成了。

  得了,這兩位鬧上了,苦的可不是他這個苦命跟班的,墨玉隻盼著這二位趕緊和好如初,給他一條活路,不然,便是沒被他們主子的冷臉給凍死,也該被夫人跟前那幾個丫頭片子的白眼給翻死了。

  於是,這一日,霽修堂得了個消息,今兒個不必給世子留膳了,世子今日在外與友人相聚,晚歸。

  秦玉樓聞得這一消息時,倒是實實在在的愣了片刻,這丈夫戚修素來不愛與人為伍應酬,往日裏除了必要的宴會宴席,一律早出晚歸的,片刻不在外頭逗留,更別說出去與人相聚晚歸了,這還是成親以來打頭一遭。

  秦玉樓垂著眼,默了片刻,便又抬起了眼往院子外瞧了一眼,方麵色如此的吩咐著:“如此,那便擺飯罷”

  芳苓前去招呼,芳菲隻一連著將秦玉樓瞧了一眼又一眼。

  秦玉樓察覺到那道炙熱的視線,卻頭也未抬,隻懶懶的道了句:“有話便說罷,又或者憋回去”

  歸昕聞言偷偷忍笑,芳菲臉上一抽,方苦口婆心道著:“姑娘,奴婢聽說男人在外麵應酬都喜歡到那些不幹淨的地方去喝花酒,您說世子他今兒個會不會——”

  秦玉樓聞言隻微微眯起了眼,麵上卻是笑吟吟道著:“那感情好啊,若是回頭在往咱們這霽修堂添上一位主子,可不就熱熱鬧鬧了麽”

  若是那呆子有此等覺悟,她也不該被氣得鎮日腦瓜子生疼了。

  芳菲聽到秦玉樓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打趣,不由心急道:“姑娘,您知道奴婢想說的不是這個,奴婢是覺得——”

  隻小心翼翼的瞧了秦玉樓一眼,方道著:“那日那日雖世子爺有錯在先,可這畢竟不知者不罪,那日世子吃了不少酒,想來定不是故意的,現如今姑娘與肚裏的小少爺皆乃是平平安安的,奴婢又冷眼瞧著這些日子世子鎮日愁苦,瞧著怕是也有些不好受,姑娘何不原諒世子得了”

  說著,隻猶豫了一陣,方道著:“以免夫妻間鬧僵了,鬧得生分了便不好了”

  秦玉樓聞言,麵上倒是沒有多少情緒,隻腦海中卻是忽而閃現出一副畫麵,便是那日夜裏,丈夫大醉酒後,眼中的那抹猜忌與疏離

  秦玉樓沉吟了片刻,方抬眼瞧著芳菲,淡淡的問著:“定是顧媽媽教你的這番話罷”

  芳菲聞言,臉微微一紅,隻結結巴巴道:“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姑娘的眼”

  頓了頓,又忙道著:“雖顧媽媽有些話奴婢雖並不大認同,但有的卻是極為有理的,譬如那最後一句”

  秦玉樓聞言則若有所思了一陣。

  而此時,怡紅館二樓的包廂內。

  一排十二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花枝招展的站成兩排,陸遊歪在椅子上,一臉油腔滑調的直笑眯眯的衝著對麵的戚修道:“這些個可都是怡紅館最出挑的姑娘們,來,表哥,弟弟且讓你先挑!”

  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