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2      字數:2993
  一路上, 隻聽到裘氏在笑著打趣:“到底是成了親的人了, 冷眼瞧著這修兒可謂是越發的顧家了, 以往一個月回來一兩回就算不錯的了, 瞧瞧, 現如今這隔三差五的便回了, 哎, 隻盼著恒兒、崢兒那兩個鎮日不成器的往後也得跟著他們大哥好生學著才好啊——”

  老夫人聞言隻依舊閉著眼,倒是小伍氏與戚芸兩個附和著笑了起來。

  戚修在外頭聽了,冷不丁的咳了一聲。

  裘氏聞言, 隻掩嘴笑的更歡了。

  秦玉樓的臉微微脹紅。

  方才還覺得回程一路比來時要快多了,這會兒卻覺得一路走得極為艱辛,仿佛永遠也到不了頭似的。

  回到府中時, 日頭已經落下了。

  秦玉樓與小伍氏先且下馬車, 方一掀開簾子,正好瞧見戚修翻身下馬, 他立在大馬前隻往後瞧了過來, 與秦玉樓目光略微對視了一眼。

  秦玉樓忙垂下了眼。

  有婆子立馬搬了凳子來, 芳苓芳菲早早便候在馬車外了, 見狀, 忙扶著秦玉樓下馬車。

  秦玉樓與小伍氏沒有立馬便走,而是一直候在了馬車旁, 又親自將老夫人迎了出來。

  戚修走到秦玉樓跟前,定住, 特來給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抬眼隻將他瞅了又瞅。

  戚修倒是一臉神色自若。

  身板挺立,站在老夫人跟前,要比佝僂的老人家高了一大截,從氣勢上呈現壓倒性的勝利。

  果然,老夫人並未開口多問什麽,總不至於又問句“你怎麽又回來了罷”,雖未曾多問,但卻也動了動嘴,淡淡的道了句:“雖今朝得了些勢,但須得謹記切勿玩忽職守,耽誤了軍務,咱們戚家曆來恪守本分、盡衷盡職”

  老夫人說話間似乎還往秦玉樓這邊瞧了一眼。

  秦玉樓又是羞憤,又是微微委屈,明明與她毫無關係,怎麽覺得自個犯了錯似的,正在挨著訓呢。

  戚修垂眼淡然稱是。

  老夫人見狀鼻孔裏輕輕哼了一聲,隻將拐杖在地麵上用力的戳了兩下,這才離去。

  裘氏掩嘴笑著領著小伍氏與戚芸跟了上去。

  待所有人走後,秦玉樓隻覺得身子又酸又痛,這才抬眼看了戚修一眼,悶悶的問著:“夫君,你今兒個怎麽忽然回了”

  明明是關切的心思,隻到了嘴裏語氣卻變了調。

  而戚修此番風塵仆仆的趕回來,卻見妻子見了他隻一臉鬱悶,麵上並無想象中的喜色,也沒有如往日那般笑臉相迎,更加沒有如同臨走前那般小意體貼。

  見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皺著一張臉不耐煩的質問?

  戚修麵色不由沉了沉,本就剛毅的那張臉越發繃緊了,也不看秦玉樓了,隻將一隻手背在了背後,沉聲道了句:“回吧”

  說著,也不等秦玉樓,竟率先提著步子往前走。

  “”

  又酸又痛又累又餓的秦玉樓微微愣住,丈夫這是怎麽呢?

  見丈夫腳步未停,步子雖並不快,但分明是不打算等她了,不明就裏的秦玉樓又是無辜,又是滿臉委屈,半晌,隻微微咬著唇,斂著裙子緩緩地跟了上去。

  戚家每月初一齋戒食素,這是曆年來雷打不動的規矩,不過好在掌勺王家的手藝精湛,便是一盤平常無奇的白菜梗也準能雕出朵花兒來。

  幹燒冬筍,翡翠銀耳、油燜香菇,杏仁豆腐等一道道素菜做的色香味俱全,又煲了蓮子膳粥,藕絲羹、並如意卷、炸春卷等主食搭配,素菜分明也能夠吃出饕餮大餐的滋味來。

  秦玉樓本是極餓了,可是見丈夫一直沉默寡言,便覺得食欲不佳了。

  丈夫自打回府至今便一直悶不吭聲的,沒有再與她說過一句話了,便是她主動提及,興致仿佛也不高,一直微微抿著唇,也不怎麽看她了。

  雖往日裏這戚修向來寡淡少言,但夫妻二人相伴這麽久了,秦玉樓對戚修到底多了那麽一二分了解了,隻覺得丈夫這日情緒分明有些不對。

  她並不知是自個今日無意的一臉鬱色招惹到了丈夫,暗自琢磨了半天,也始終不知其意,見丈夫快速的用了飯,放下了碗筷。

  秦玉樓見狀猶豫一陣,隻忽而殷切十足的舀了一小碗藕絲羹一臉小心翼翼的遞到了戚修跟前,柔聲討好道:“今日皆乃是些素食,並不裹腹,夫君,還是多用些罷,不然半夜又該挨餓了”

  戚家規矩嚴苛,對子孫的教養也向來頗嚴,並沒有大半夜還讓廚房備用膳食的習慣,除非特意留的,否則定是不會輕易隨意傳喚廚房,夜裏通常隻會準備些許點心、果子供應。

  秦玉樓巴巴的瞧著,戚修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倒是接了,但連往日裏的那句“嗯”也省下了,並沒有多餘的回應,幾下用完,洗漱過後,便頭也不回的往書房去了。

  留下秦玉樓一臉的無奈。

  秦玉樓雖聰穎伶俐,但在夫妻相處這件事兒上亦是個新手,且丈夫戚修這類性子偏生是她從前從未接觸過的,就像是二妹秦玉卿,這麽多年了,努力做到的僅僅也隻有相安無事罷了,而丈夫性情分明比二妹還要來得清冷得多。

  往日裏丈夫雖不辨喜怒,但瞧著約莫是個不愛計較的,便是偶爾蹙眉,隻要她主動迎合著,定能輕易將那緊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而這一日卻忽而不靈驗呢?

  跟前幾個丫頭皆是些個成了精的,這會兒見兩位主子似鬧了別扭,便一個兩個噤了聲,並不敢多言。

  秦玉樓心中也難得有些慪火。

  她此人最是受不得累的,偏生這日天還未亮便起了,來回坐了四五個時辰的馬車不說,竟還攀上攀下,爬了那麽多級台階,這會兒隻覺得累得不成人樣了,偏偏還無緣無故的遭人嫌。

  按理說,這會兒她是該小意討好丈夫的時刻,可這人一旦受累,往往便失了理智。

  沐浴洗漱完後,秦玉樓隻累得一動也動不了了,隻歪在貴妃榻上,任由幾個垂肩揉腿,芳苓見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下去後,見秦玉樓時不時哼哼兩聲,喉嚨裏隻發出既痛苦又舒服的悶哼聲。

  芳苓見了一陣心疼,忙對一旁的歸昕道:“下手力道放輕些,姑娘細皮嫩肉的,當心別傷了筋骨”

  歸昕聞言一時糾結,便瞧見那秦玉樓半闔著眼,有氣無力的道了句:“重點兒,再重點兒,腿肚子疼”

  芳苓一時輕歎了口氣,衝歸昕使了個眼色,歸昕忙不迭將位置讓給了芳苓,芳苓接手替秦玉樓時輕時重的揉著,半晌,嘴上卻忽而直言道:“姑娘,奴婢方才瞧著世子爺臉色不好,私底下去找墨玉打探了一番,墨玉隻說世子爺日日在軍營中操持練兵,片刻不得歇息,今兒個是特意趕去開福寺去接迎,卻不想去晚了一步撲了空,咱們的馬車先行一步動身走了,世子爺這又馬不停蹄的追上來的,想想定也是受了累的”

  秦玉樓聞言,眼珠子動了動。

  芳苓見狀,又繼續道著:“奴婢聞言習武之人向來消耗大,今兒個府中食素,晚膳世子爺口味不佳,好像用的並不多,哎”

  芳苓嘮嘮叨叨的,說話又隻說一半,顯得頗為陰陽怪氣的。

  秦玉樓聽了心中頗為煩悶,原是懶得不樂意接話了的,但過了片刻,隻覺得心裏仍是悶悶的,半晌,秦玉樓隻微微睜眼,頗為不情不願的道了句:“不是特意吩咐廚房留了些粥膳麽,去給夫君送過去罷”

  若是往日,秦玉樓定是要親自送去的,隻這日實在是太累了,想著待明兒個恢複了精力再去侍奉丈夫罷,今兒個著實是有心無力了。

  這般想著又悶悶的翻了個身,隻抱著軟枕趴著躺著,隻覺得肩也酸,背也開始發疼了,翻身的時候,秦玉樓微微咬著牙,心裏忍不住罵了句:呆子,脾氣陰晴不定、又臭又硬又悶的呆子!

  卻不想,與此同時,書房裏的戚修也隻覺得有些坐立難安,磨蹭了許久,眼見時辰不早了,便也從善如流的合上了案桌上的兵書回院了。

  恰好在途中撞見了由少奶奶特意吩咐前去送吃食的丫鬟,戚修見狀麵上一緩,這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往霽修堂走去。

  丫鬟婆子紛紛見禮,戚修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見屋子裏亮著燈,戚修又在原處立了片刻,待麵上神色緩了緩這才一步一步往裏走。

  卻不想,剛走到屋外,卻聽到一陣哼哼歪歪的呻吟聲,那聲音酥酥柔柔,似痛苦又似舒服,隻覺得嬌媚如絲,定人心下微蕩,這樣的聲音戚修最為熟悉不過了。

  戚修聞言,隻當即愣在了原地,片刻後,砰的一下巨響,戚修隻黑著臉一腳踹開了屋子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