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2      字數:3352
  老夫人早已經不問世事多年, 但隻是不管事兒, 並不代表不關心人。

  老夫人待府中幾位姑娘基本一視同仁, 隻因秦玉樓乃是長房嫡女, 乃是孫子輩的第一人, 老夫人自然更加偏愛些。

  然那大房妾氏筱姨娘原是老夫人跟前貼身伺候的, 是以, 這筱姨娘同二姑娘秦玉卿與老夫人情分自然不同。

  且秦玉卿性子清冷,與府中各房關係亦是有些冷淡,唯時常前往那茗安院與老夫人作陪, 是以,老夫人待這秦玉卿亦是十分疼愛。

  秦玉樓因著性子有些慵懶,來老夫人院子不如秦玉卿來的勤, 但她性情好, 雖為長房嫡女,但時常笑眯眯的, 從不擺花架子, 茗安院裏的婆子丫鬟都是由衷的敬重和喜歡她。

  以至於每每去了, 那茗安院總是歡聲笑語, 熱熱鬧鬧的。

  隻這一回, 滿府皆知方才大房那二位正鬧得不可開交,秦玉樓這會兒來茗安院, 隻當是有要緊事兒,眾人並不敢造次。

  秦玉樓進去後, 屋子裏的丫鬟們也都有眼力勁兒的退了出來。

  老夫人原本閉著眼, 見她進來,隻嗖地一下睜開了眼,微微眯著適應了會兒,適才看向秦玉樓,目光在她麵上打量一二,見她一臉平靜淡然的模樣,老夫人心中略微放心。

  這才懶洋洋的道著:“你的那對好父母,臨老了臨老了還不知收斂,盡鬧出這類笑話”

  秦玉樓熟練的爬上軟榻,坐在老夫人對麵,知道是指秦老爺夫婦吵架鬧得人盡皆知的事兒,秦玉樓隻幽幽道著:“橫豎是您生的,您做主娶進門的,便是丟臉,也是丟您的臉”

  老夫人聞言瞪了秦玉樓一眼,少頃,隻學著她的神色,亦是幽幽說著:“說的好像不丟你的臉似的”

  秦玉樓微噎。

  還別說,這一次,還真是丟她的臉,畢竟她才是鬧出那笑話的緣由,她可謂是丟人丟大發了。

  祖孫二人照常各自吐槽吐槽自個的兒媳、兒媳或父親、母親,最後,二人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

  那皺眉,歎氣的神色竟如出一撤。

  想來如這般吐吐苦水兒,並非第一次呢。

  末了,老夫人這才正襟危坐,看向秦玉樓,這才狀似不經意的問著:“都已經知道呢?”

  秦玉樓自然知道老夫人指的是何事,見她點名正題,秦玉樓隻一臉無奈道:“嗯,聽到點兒呢,也猜到點兒呢”

  “哦?”老夫人挑眉,竟在笑著:“說來聽聽?”

  秦玉樓隻雙手撐著下巴,想了片刻,挑眉道著:“左不過是突然冒出了個推拒不得的親事,對方遠在千裏之外,門第過高,而咱們那位秦太太自是不舍不忍,且原先又早已替她女兒相看好了一門親事,自是輕易不會同意,而那位秦老爺也是頗為無奈,既是推拒不得,唯有應下那門親事,為了兩全之策,便又建議著將原先相看好的那家親事說給另外一個女兒,這不,二人意見相左,便鬧了起來呢”

  老夫人聽了秦玉樓話中的打趣倒是笑了笑,笑過後倒是有些讚賞的看著秦玉樓,道著:“嗯,八九不離十了”

  說著,話語頓了頓,眼睛隻往窗子外頭瞧了一眼,許是外頭光線較強,刺得那眼都睜不開了,老夫人微微眯著.

  再一次轉過頭來時,似幾不可聞的輕歎了口氣,這才看著秦玉樓,道:“你母親素來是個強的,輕易不會服軟,尤其是有關你的事兒,那勢必會咬得緊緊的,是絕對不會讓步的,而你父親呢,這麽說罷,旁的事兒都還算拎得清,隻一旦與你的那個娘軸上了,那便隻有服軟的份,哎,這樁事兒畢竟事關重大,幹係到你們兩姐妹的終身大事不說,往後許是還牽扯著咱們秦家的將來,所以,勢必得好好考慮周全”

  老夫人說到這裏,抬眼看向秦玉樓的眼色不由柔和些了,隻悠悠道著:“你打小便是個有見地的,且這畢竟是與你切身相關的事兒,樓兒,你與祖母說說你的想法如何”

  秦玉樓卻無賴似的笑著:“我哪裏有什麽想法,這不巴巴跑來找祖母討法子了麽”

  說話間,視線從老夫人滿頭銀發上瞟過,目光微微頓了頓,半晌,隻又狀似不經意道著:“再者,您孫女今日才曉得有這麽一回事兒,對旁的皆是一無所知,便是有心也是怕是無力”

  老夫人聞言,隻深深地盯著秦玉樓瞧了片刻,沉吟了許久,這才向秦玉樓主動提起了那門推拒不得的親事。

  這才知道,原來不過是祖父與對方口頭訂的娃娃親,對方乃是當今大俞一品建國侯府的老侯爺,建國侯府原乃是開國功勳,家世威風顯赫,因祖父少年時在京城與其交好,後曾祖父致仕回鄉,祖父隨著一並回了元陵。

  因二人友情深厚,這一別怕是往後難常相見,這才有了這口頭之約。

  卻不曾料到這後輩竟同是男子,二人未曾得一女,後因時過境遷,種種原由,兩家從此斷了聯係。

  直至三年前於老侯爺病逝前,為此仍覺得深有遺憾,唯一的遺願便是想了了年少時這一約定。

  於是,便有了秦家這驚天動地的一茬。

  老夫人說完,隻見秦玉樓雙手拖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一時不由苦笑不得。

  秦玉樓卻隻笑著:“這故事可比裕興樓裏那位說書先生說的還要有趣的多”

  老夫人亦是讚同道:“可不就是,這還是有一回你祖父吃醉了酒後嘮叨出來的,我原也是當做聽故事般聽來著,直至前幾日,你那對父母急急忙忙的拿了那封信和那枚玉佩過來,我這才知道原來還真有其事——”

  老夫人說著,隻將那塊玉佩及那封信遞到了秦玉樓跟前,末了,又從自個身上摸出了個略微發舊的荷包,這個荷包秦玉樓是知道的,一直是老太太的貼身攜帶之物。

  隻見老夫人不緊不慢的將荷包打開,裏頭放置的赫然是一塊玉佩,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好了,一眼便知定是極為珍視之物。

  這是祖父留給祖母的。

  現如今看來,倒是有些深意。

  秦玉樓將兩塊玉佩拿在手中左比右比,還真巧,當真是一模一樣呢。

  秦玉樓瞧著手中的這對玉佩,倒是沉思了片刻,忽而皺著起了眉頭:“方才聽祖母說起建國侯府如何顯赫如何厲害,可為何時至今日孫女卻好似從未聽過這個名號似的,隻聞得這相爺國公爺如何權勢滔天,卻從未聽人提及過那建國侯爺如何——”

  老夫人聽了,倒是一臉欣慰的看向秦玉樓,半晌,隻歎了一口氣道著:“你倒是問到點子上了,這便是你母親大發雷霆的原因——”

  秦玉樓聽了雙目微閃,忽而一陣不好的預感從頭頂閃過。

  果然,隨即隻見那老夫人一臉複雜道:“侯府原先卻是威望顯赫,隻隻後來據說因被卷入奪嫡風波中,這才現如今聲望已大不如前了”

  頓了頓,似又輕聲道了句:“現如今想來,當初與咱們秦家斷了聯係保不齊怕是不想連累咱們罷”

  秦玉樓聞言隻驚得微微長了嘴。

  老夫人歎了口氣方繼續道著:“自那日那侯府戚家來人後,你父親立馬托關係,又設法聯係上你剛被調到京城任職的叔公,經四處打探後,這才曉得原來還存了這些原委,並且據說那戚家雖大不如前,但曆來禮教尤為嚴苛——”

  老夫人說著,那雙眼還頗意味深長的往秦玉樓身子上瞄了兩眼。

  秦玉樓聽了隻好半晌沒有任何反應,待緩緩回神來,得知老太太的意思是她生得頗不規矩時,好久好久,秦玉樓隻幽幽道了句:“如此看來,母親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老夫人輕輕的道了句“是啊”,隨即喃喃著:“其實倒也能理解,畢竟是有關你的終身大事嘛”

  說到此處,祖孫倆竟一時相顧無言。

  依著袁氏的性子,定是不會鬆口同意讓秦玉樓嫁到那“狼窩虎穴”之地的,那戚家遠在京城不說,又門庭敗落,且禮教還如此嚴苛,更別說她要嫁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至今無人知曉,有趣的是,至始至終都沒有人提過這一遭。

  秦家女兒雖多,且那口頭之約並非點名到底是秦家的哪個女兒,但玉瑤年紀太小,玉卿、玉蓮二人又乃是庶出,那戚家雖大不如前,到底是有爵位傍身的名門望族,能與秦家結親,秦家絕對是高攀了,倘若如此,一個這小小的知州通判若是再選了個庶出嫁去,豈不是在奚落人家麽?

  如此瞧來,這秦玉樓便是唯一的人選了。

  袁氏不許嫁,秦玉樓卻又不得不嫁,仿佛步入了個死胡同似的。

  但事已至此,事情發生了終究還是得想個法子解決的,不然繼續爭論下去,他們那對父母為了她若是反目成仇便不好了。

  秦玉樓認真想了下,忽而抬眼巴巴的瞧著老夫人,老夫人警惕道:“這般瞧著我作甚?”

  秦玉樓如實道:“想來祖母定有了對應之策罷?”

  老夫人歎了口氣,道著:“法子是有,就是不知你與你母親樂不樂意”

  秦玉樓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老夫人猶豫了半晌,隻幽幽道著:“你父母原是相中了薛家的那個孩子,現如今落入如此境地,倒有些為難了,為今之計行得通的怕是唯有兩個選擇:為公平起見,一是你去京城,至於你父親中意薛家那孩子的話,便是他們倆的事兒呢,往後待你赴京後你二妹與薛家那孩子日後再另議,二則是依了你母親的意思,全了她給你相中的那門親事,但須得將你二妹過繼到你母親的名下,如若戚家那邊無異,便由你二妹代你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