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晚自習，顧澤漆平安無事地返回教室。

  但黎茉發給洛小穎的“為什麽”，卻遲遲沒有收到回複。

  顧澤漆住在學校附近的小區，每晚放學都是走路回家，便陪著黎茉從國際部樓走到校門口。

  冬夜又濕又冷，寒意仿佛刺進了骨頭裏。

  說話時，呼出來的氣息瞬間化成白霧，在眼前彌漫開來。

  “茉茉，我想……我應該是考不上燕大了。”少年的聲音低醇，無奈中又帶了點惆悵。

  黎茉看著他：“你不是要出國嗎？”

  顧澤漆搖了搖頭：“雖然考不上燕大，但燕大對麵有一所醫科大學，隻隔了一條馬路。”

  黎茉的雙眼、隨著他的一字一句漸漸放大：“等一下，你要在國內參加高考！？”

  這不對勁，原著裏顧澤漆是要出國的！

  可是他現在居然想留在國內，還讀醫科……

  黎茉想象不了顧澤漆穿上嚴謹的、一絲不苟的白大褂的場景。

  “醫學很難吧？”黎茉道。

  “應該吧。”顧澤漆懶洋洋地開口。

  “那你還去？”

  “他們往年的錄取分數線不高。”

  黎茉搓著手，冥思苦想。

  她想勸顧澤漆出國，因為怕他在國內學的太辛苦。

  顧澤漆呼出一股熱氣：“最重要的是——”

  他垂眸凝視著黎茉：“我放心不下你。”

  黎茉搓的手一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別擔心呀。”

  “不是這個。”顧澤漆抓起黎茉的手，塞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裏，“到了大學，就沒有校服穿了，知道嗎？”

  說話間，他著重捏了一下黎茉的拇指。

  黎茉莫名覺得他在把自己當笨蛋，報複性地用指甲摳著他的掌心。

  “我當然知道啊！我又不是不會買衣服，這種小事有什麽好放心不下的？”

  小小的指甲勾著掌心，癢意鑽進骨子裏，顧澤漆猛吸一口寒氣，掐住她的手指。

  須臾，喉嚨溢出一道哼笑聲：“傻瓜，我是怕你被別人搶走。”

  黎茉表情有些呆滯。

  竟一時沒察覺到，她又被顧澤漆叫了“傻瓜”。

  校門外，黎家的車不知為何還沒有來。

  顧澤漆陪她一起站在門口等。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著，黎茉抽出來，接起電話。

  “小穎？”

  “茉茉……我真的要轉學了。”

  黎茉的心猛烈一顫：“……到底為什麽？”

  她已經那麽努力地幫洛小穎解決店裏的事，為什麽洛小穎還是要走？

  “我今天……把黎杜若推下樓梯了……”

  顧澤漆貼靠著黎茉，明顯感覺到她身體一僵，眼睛不由得從手機移開，停留在她臉上。

  電話裏，洛小穎的說話聲斷斷續續。

  “大課間……我在樓梯碰到了黎杜若，是她先撞我的！……她撞到我受傷的手，痛死我了！她、她肯定是故意的……然後，我就反手推了她一下，結果……”

  黎杜若滾下樓梯，當場暈了過去。

  之後黎杜若被送去了醫院。

  當天，事件傳遍了高中部教學樓。

  班主任、年級長甚至校領導都找到洛小穎，還把她父母也叫了過來，嚴肅且鄭重地談了這件事。

  黎家當初為了把黎茉塞進重點班，捐了不少錢，校方知道黎家惹不起，馬上統一意見——

  勸退洛小穎。

  “對不起茉茉，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們要分開了……”

  洛小穎帶著哭腔掛斷了電話。

  黎茉仍然怔怔地拿著手機。

  “怎麽了？”顧澤漆的聲音傳來。

  黎茉回神，吸了吸鼻子：“小穎要轉學了……”

  如果說一開始她幫洛小穎隻是出於報答，那麽現在，她是真的舍不得。

  心髒如同被一隻手抓了起來，好痛苦。

  握著手機的手，也在微微發顫。

  她費了那麽大的勁，想留住洛小穎，可最終還是抵不過係統的安排。

  “如果…我讓黎杜若受的傷全部好起來，讓所有人忘了這件事呢？”她喃喃。

  敢刷係統在腦海裏提醒她：“這很危險！洛小穎是惡毒女配，這個節點就是要消失的，一旦留下來被小道士發現，你刷的這些存在感很有可能功虧一簣！你現在已經有第三朵花苞了，離成功一步之遙，萬事小心啊！”

  文藝匯演之後，黎茉便看見了茉莉盆栽的第三朵花苞。

  她以為在剩下的半年多裏，她肯定能刷滿存在感，所以並不擔心顧澤漆出國。

  可誰想，讓她陷入兩難之境的，卻是洛小穎。

  “宋媛也被我提前搞下線了，不也沒事？”

  “她在原著故事線中本來就沒什麽存在感，什麽時候下線都一樣，但洛小穎是關鍵人物，三思而後行！”

  “……”

  “你在說什麽？”顧澤漆低吟。

  女孩兒低著腦袋，情緒低落地嘀咕，可是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黎茉張了張嘴，喉嚨哽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洛小穎以後會怎樣。

  她自私地希望，洛小穎可以一直陪伴自己。

  “……我舍不得小穎走，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黎茉喉嚨很澀。

  她隻有洛小穎一個要好的朋友。

  顧澤漆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怎麽可以在他的麵前說，想和別的人一直在一起？

  “你比她高一個年級，總是要分開的。而且，上了大學之後，每個人有了新的圈子，有些人漸漸會淡的。”

  顧澤漆從小學到現在，身邊也經過了很多人。

  哪怕昔日稱兄道弟，可能分開半年之後，就再也沒有聯係。

  當然，這原因主要出在顧澤漆身上。

  他不是一個戀舊的人。

  更不會主動聯係別人。

  黎茉捂著胸口，明白了什麽，兩彎眉毛緊蹙：“人類的感情一點也不好……”

  “嗬。”顧澤漆對這個用詞感到好笑，“沒有感情就不是人了。”

  黎茉撇著嘴，沒有回答。

  安靜的冷風中，顧澤漆忽然一愣，張嘴：“我不是罵你的意思。”

  黎茉：？？

  撞上黎茉單純求問的眼神，顧澤漆稍稍移開目光：“那個……不是人什麽的。”

  黎茉平淡無奇地“哦”了一聲。

  她本來就不是人。

  不過她沒說出來就是了。

  顧澤漆見她又低下了頭，忍不住環腰抱住她。

  厚厚的衣服讓手感滿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麽瘦瘦的、輕飄飄的了。

  “還舍不得洛小穎的話，我們一起送她，或者開個歡送會。”

  “你就不用了吧。”黎茉隻是覺得她自己送送洛小穎就夠了，沒必要麻煩顧澤漆跑一趟。

  反正現在見麵能刷到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你有時間還是刷題比較好。”

  顧澤漆：“……”

  須臾，他隔著衣服把黎茉抱緊，咬牙切齒：“必須是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