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陋居
作者:英JK羅琳      更新:2022-05-09 15:28      字數:8117
  “羅恩!”哈利輕聲叫道,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把窗戶推上去,這樣他們好隔著鐵柵欄說話,“羅恩,你怎麽——這是——?”

  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後,哈利張大了嘴巴。羅恩正從一輛青綠色轎車的後車窗探身看著他,轎車停在半空中,羅恩的那對雙胞胎哥哥弗雷德和喬治坐在前排,朝他咧嘴笑著。

  “怎麽樣,哈利?”

  “怎麽回事?”羅恩說,“你為什麽一直不給我回信?我邀請了你十二次,然後爸爸回來說你在麻瓜麵前使用魔法,受到了警告……”

  “不是我——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在部裏工作。”羅恩說,“你知道我們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

  “你說得倒好聽。”哈利盯著那輛懸空的汽車說。

  “哦,這不算,”羅恩說,“我們隻是借用,這是爸爸的車,我們沒有對它施魔法。可是你在同你住在一起的麻瓜麵前使用魔法……”

  “我跟你說了,我沒有——可是現在沒時間解釋。你能不能跟學校說一聲,德思禮一家把我關起來了,不讓我回學校。我顯然不能用魔法逃出去,因為部裏會認為我三天裏兩次使用魔法,所以——”

  “別廢話了,”羅恩說,“我們是來接你回家的。”

  “可你們也不能用魔法——”

  “我們不需要,”羅恩把頭朝前排一擺,笑著說,“你忘了我和誰在一起了。”

  “把它係在鐵柵欄上。”弗雷德說著,扔給哈利一截繩子。

  “要是德思禮一家人醒過來,我就沒命了。”哈利說著,把繩子牢牢係在一根鐵條上,弗雷德發動了汽車。

  “別擔心,”弗雷德說,“靠後站。”

  哈利退到陰影裏,靠近了海德薇。它似乎也知道事關重大,在籠子裏一動不動。汽車馬達聲越來越響,突然嘎啦啦一聲,鐵柵欄被連根拔起,弗雷德開車筆直朝天上衝去——哈利跑到窗前,看見窗柵在離地麵幾英尺的地方晃蕩著。羅恩喘著粗氣把它拽進車裏。哈利擔心地聽了聽,德思禮他們的臥室裏沒什麽動靜。

  窗柵被安全地放到羅恩旁邊的座位上,弗雷德把車倒回來,盡可能靠近哈利的窗戶。

  “上車。”羅恩說。

  “可我上學的東西……魔杖……飛天掃帚……”

  “在哪兒?”

  “鎖在樓梯下的儲物間裏,我出不了門——”

  “那好辦,”坐在駕駛座旁邊的喬治說,“閃開點兒,哈利。”

  弗雷德和喬治小心地從窗戶爬進哈利的房間。喬治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普通的發夾,開始撬鎖。就得他們才行,哈利想。

  “許多巫師認為學這種麻瓜的把戲是浪費時間,”弗雷德說,“可我們覺得這也是一門技術,雖然慢了點兒。”

  哢噠一聲輕響,門一下子開了。

  “現在——我們去拿你的箱子——你趕快揀點你要用的東西,遞給羅恩。”喬治小聲說。

  “當心最底下一段樓梯,會響的。”哈利小聲叮囑,雙胞胎消失在黑暗的樓梯口。

  哈利在屋裏跑來跑去,收拾了一些東西從窗口遞給羅恩,然後去幫弗雷德和喬治抬箱子。哈利聽到弗農姨父咳了一聲。

  三個人氣喘籲籲,終於把箱子抬到了樓上,又一直抬到哈利房間的窗口。弗雷德爬回車裏,和羅恩一起拉,哈利和喬治在屋裏推,箱子一點兒一點兒地朝窗外滑動。

  弗農姨父又咳了一聲。

  “再加把勁,”弗雷德一邊拉一邊喘著氣說,“猛推一把……”

  哈利和喬治用肩膀猛力朝箱子撞去,箱子從窗口滑到汽車後座上。

  “好啦,我們走吧。”喬治小聲說。

  可是當哈利爬上窗台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尖厲的鳴叫,緊接著是弗農姨父的咆哮。

  “這該死的貓頭鷹!”

  “我忘了海德薇!”

  樓梯口的燈亮了,哈利迅速折回屋內,抓起海德薇的籠子,衝到窗前,把籠子交給羅恩。他正在重新爬上五鬥櫥時,弗農姨父捶響了那扇沒鎖好的門——門開了。

  一時間,弗農姨父在門口呆住了,然後他像一頭發怒的公牛般大吼一聲,撲向哈利,抓住了他的腳脖子。

  羅恩、弗雷德和喬治抓住哈利的胳膊使勁往外拉。

  “佩妮!”弗農姨父喊道,“他要跑了!他要跑了!”

  韋斯萊兄弟拚命一拽,哈利的腿掙脫了弗農姨父的手掌。哈利鑽進車裏,撞上車門,羅恩馬上喊道:“快踩油門,弗雷德!”汽車猛地向著月亮衝去。

  哈利不敢相信——他自由了。他搖下車窗,晚風拍打著他的頭發,女貞路的屋頂在下麵漸漸變小,弗農姨父、佩妮姨媽和達力還在窗口呆呆地探身望著。

  “明年夏天見!”哈利喊道。

  韋斯萊兄弟哈哈大笑,哈利靠在椅背上,樂得合不攏嘴。

  “把海德薇放出來吧,”他對羅恩說,“它可以跟在我們後麵飛。它好久沒舒展翅膀了。”

  喬治把發夾遞給羅恩,一會兒,海德薇快樂地飛出了車窗,像幽靈一樣在他們旁邊滑翔。

  “可以告訴我們了吧,哈利?”羅恩迫不及待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哈利原原本本地向他們講了多比、他給哈利的警告、被摔得一塌糊塗的堇菜布丁。他講完後,車裏好長時間一片沉默。

  “很可疑。”弗雷德終於說。

  “顯然非常蹊蹺,”喬治附和道,“他甚至不肯告訴你是誰在策劃這些?”

  “我想他是不能說。”哈利說,“我剛才說了,每次他快要吐露出什麽時,就拿腦袋撞牆。”

  他看到弗雷德和喬治對視了一下。

  “怎麽,你們認為他是在騙我?”哈利說。

  “嗯,”弗雷德說,“這樣說吧——家養小精靈的魔法也很了不得,但沒有主人的允許,他們一般不能使用魔法。我想多比是被人派來阻止你回霍格沃茨的,有人想捉弄你。你在學校有什麽仇人嗎?”

  “有。”哈利和羅恩馬上同聲說。

  “德拉科·馬爾福,”哈利解釋說,“他恨我。”

  “德拉科·馬爾福?”喬治轉過身問,“是不是盧修斯·馬爾福的兒子?”

  “大概是,這個姓不常見,對吧?”哈利說,“怎麽啦?”

  “我聽爸爸說起過他,”喬治說,“盧修斯·馬爾福是神秘人的死黨。”

  “神秘人消失後,”弗雷德扭頭看著哈利說,“盧修斯·馬爾福回來說那事兒與他無關,這是鬼話——爸爸猜他是神秘人的心腹。”

  哈利聽到過關於馬爾福家的這些傳言,所以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驚奇。和馬爾福比起來,達力簡直是個忠厚懂事的孩子。

  “我不知道馬爾福家有沒有小精靈……”哈利說。

  “有小精靈的人家肯定是個古老的巫師家族,而且很富有。”弗雷德說。

  “對,媽媽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小精靈幫我們熨衣服,”喬治說,“可是我們隻有閣樓上那個討厭的食屍鬼和滿花園的地精。小精靈是那種古老的大莊園和城堡裏才有的,在我們家可找不到……”

  哈利沉默了。德拉科·馬爾福用的東西總是最高級的,他家有的是魔幣。他能想象出馬爾福在一所大莊園住宅裏趾高氣揚地走來走去,派用人去阻止哈利回霍格沃茨也很像是馬爾福幹的事情。哈利把多比的話當真,是不是太傻了?

  “不管怎麽說,我很高興我們來接你。”羅恩說,“你一封信都不回,我真著急了。一開始我以為是埃羅爾出了問題——”

  “埃羅爾是誰?”

  “我們的貓頭鷹。它上了年紀,以前送信時就累垮過。所以我想借赫梅斯——”

  “誰?”

  “珀西當上級長後,爸爸媽媽給他買的那隻貓頭鷹。”坐在前麵的弗雷德說。

  “可珀西不肯借給我,”羅恩說,“說他自己要用。”

  “珀西今年暑假一直非常古怪,”喬治皺著眉頭說,“他發了好多信,還老一個人關在屋裏……我不明白,級長的徽章要擦那麽多遍嗎……你向西開得太遠了,弗雷德。”他指著儀表盤上的一個指南針說。弗雷德把方向盤轉了轉。

  “那你們把車開出來,你們的爸爸知道嗎?”其實哈利已經猜到了實情。

  “哦,不知道,”羅恩說,“他今晚加班。但願我們能悄悄把車開進車庫,不讓媽媽發現。”

  “你爸爸在魔法部做什麽工作?”

  “他在一個最無聊的部門,”羅恩說,“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

  “什麽?”

  “就是禁止對麻瓜製造的東西施用魔法,怕它們萬一又回到麻瓜的商店或家裏。就像去年,有個老巫婆死了,她的茶具被賣到一個古董店,一位女麻瓜買下了這套茶具,回家請朋友喝茶,真是一場噩夢——爸爸連著加了好幾個星期的班。”

  “怎麽回事?”

  “茶壺突然發起瘋來,滾燙的茶水四處亂噴,一個男人住進了醫院,夾方糖的鉗子鉗住了他的鼻子。爸爸忙得不可開交,辦公室裏隻有他和一個叫珀金斯的老巫師。他們不得不用遺忘咒和各種辦法來把它掩蓋過去……”

  “可你爸爸……這車子……”

  弗雷德笑了。“是啊,爸爸迷上了和麻瓜有關的一切,我們的棚裏堆滿了麻瓜的東西。他把它們拆開,施上魔法,再重新組裝起來。如果他到我家抄查,他隻好逮捕自己。媽媽為這都快急瘋了。”

  “那是大路,”喬治透過擋風玻璃望著下麵說,“我們十分鍾就能到那兒……還好,天快亮了……”

  東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紅霞。

  弗雷德把車降低了一些,哈利看到一片片田地和一簇簇樹木組成的深色圖案。

  “我們在村子外麵一點兒,”喬治說,“就是奧特裏·聖卡奇波爾村……”

  車子越飛越低,樹叢間一輪紅日已經露頭了。

  “著陸!”弗雷德喊道,車子輕輕一震,觸到了地麵。他們降落在一個破破爛爛的車庫旁邊,周圍是個小院子。哈利第一次打量著羅恩家的房子。

  它以前似乎是個石頭壘的大豬圈,後來在這裏那裏添建了一些房間,壘到了幾層樓那麽高,歪歪斜斜,仿佛是靠魔法搭起來的(哈利提醒自己這很有可能)。紅房頂上有四五根煙囪,屋前斜插著一個牌子,寫著“陋居”。大門旁扔著一些高幫皮靴,還有一口鏽跡斑斑的坩堝。幾隻褐色的肥雞在院子裏啄食。

  “不怎麽樣吧。”羅恩說。

  “太棒了。”哈利快樂地說,他想起了女貞路。

  大家下了車。

  “現在,我們悄悄地上樓,”弗雷德說,“等媽媽來叫我們吃早飯。那時羅恩連蹦帶跳地跑下樓,說:‘媽媽,你看誰來了!’她看到哈利一定很高興,誰也不會知道我們用了車。”

  “好的。”羅恩說,“來吧,哈利,我睡在——”

  羅恩的臉一下子綠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子的方向。其他三個人轉過身去。

  韋斯萊夫人從院子那頭快步走來,雞兒四散奔逃。令人驚奇的是,她這麽個胖墩墩、慈眉善目的女人,居然會那麽像一頭露著利齒的老虎。

  “啊。”弗雷德說。

  “天哪。”喬治說。

  韋斯萊夫人停在他們麵前,叉著腰,挨個審視著一張張愧疚的麵孔。她穿著一條印花的圍裙,兜裏插著一根魔杖。

  “行啊。”她說。

  “早上好,媽媽。”喬治用他顯然以為是輕鬆可愛的語調說。

  “你們知道我有多著急嗎?”韋斯萊夫人用令人心驚肉跳的低沉聲音說。

  “對不起,媽媽,可是我們必須——”

  韋斯萊夫人的三個兒子都比她高,可她的怒火爆發時,他們都戰戰兢兢的。

  “床空著!沒留條子!車也沒了……可能出了車禍……我都急瘋了……你們想到過嗎?……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看你們的爸爸回來怎麽收拾你們吧,比爾、查理和珀西從沒出過這種事兒……”

  “模範珀西。”弗雷德咕噥道。

  “你該學學他的樣兒!”韋斯萊夫人戳著弗雷德的胸口嚷道,“你們可能摔死,可能被人看見,可能把你們的爸爸的飯碗給砸了——”

  好像過了幾個小時,韋斯萊夫人把嗓子都喊啞了,這才轉向哈利。哈利後退了兩步。

  “我很高興看到你,親愛的哈利,”她說,“進屋吃一點兒早飯吧。”她轉身回屋,哈利緊張地瞄了一眼羅恩,見羅恩點頭,他才跟了上去。

  廚房很小,相當擁擠,中間是一張擦得幹幹淨淨的木頭桌子和幾把椅子。哈利坐在椅子上,屁股隻沾了一點邊兒。他打量四周,以前他從沒進過巫師的家。

  對麵牆上的掛鍾隻有一根針,沒標數字,鍾麵上寫著“煮茶”、“喂雞”、“你要遲到了”之類的話。壁爐架上碼著三層書:《給你的奶酪施上魔法》、《烤麵包的魔法》、《變出一桌盛宴》等——都是魔法書!哈利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欺騙了他,他聽見水池旁的舊收音機裏說:“接下來是‘魔法時間’,由著名的女巫歌唱家塞蒂娜·沃貝克表演。”

  韋斯萊夫人在丁零當啷地做早飯。她漫不經心地把香腸扔進煎鍋,不時氣呼呼地瞪兒子們一眼,嘴裏還咕噥著一些話:“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真是不敢相信。”

  “我不怪你,親愛的。”她把八九根香腸倒進哈利的盤裏,安慰他說,“亞瑟和我也為你擔心。昨天晚上我們還說要是你再不給羅恩回信,我們就親自去接你。可是,”(她又往他盤子裏加了三個荷包蛋)“開著一輛非法的汽車飛過半個國家——誰都可能看見你們——”

  她用魔杖朝水池裏的碗碟隨意一點,那些碗碟就自己清洗起來,丁丁當當的聲音像是一種背景音樂。

  “情況很不好,媽媽!”弗雷德說。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韋斯萊夫人厲聲說。

  “他們不給他飯吃,媽媽!”喬治說。

  “你也閉嘴!”韋斯萊夫人說,可是她動手給哈利切麵包塗黃油時,臉上的表情已稍稍溫和了一些。

  這時,一個穿著長睡衣的紅頭發小人兒跑進廚房,尖叫了一聲,又跑了出去。

  “金妮,”羅恩低聲對哈利說,“我妹妹。她一暑假都在念叨你。”

  “可不,她想要你的簽名呢,哈利。”弗雷德笑道,但一看到母親的眼神,馬上埋頭吃飯,不再說話。幾個人悶聲不響,不一會兒四個盤子便一掃而空。

  “啊,好累呀,”弗雷德放下刀叉說,“我想我要去睡覺了——”

  “不行,”韋斯萊夫人無情地說,“一晚上沒睡是你自找的。現在你要去給我清除花園裏的地精。它們又鬧得不可收拾了。”

  “哦,媽媽——”

  “還有你們兩個。”她瞪著羅恩和喬治說。她又對哈利說:“你可以去睡覺,親愛的,你並沒有叫他們開那輛破車。”

  可哈利覺得一點兒也不困,忙說:“我幫羅恩一塊兒幹吧,我還沒見過怎麽清除地精呢——”

  “真是個好孩子,可這是個枯燥的活兒。”韋斯萊夫人說,“現在,我們來看看洛哈特是怎麽說的。”

  她從壁爐架上抽出一本大厚書,喬治呻吟了一聲。

  “媽,我們知道怎麽清除花園裏的地精。”

  哈利看到那本書的封麵上用燙金的花體字寫著:吉德羅·洛哈特教你清除家庭害蟲。書名下有一幅大照片,是個長得很帥的巫師,波浪般的金發、明亮的藍眼睛。魔法世界的照片都是會動的,照片上的這個巫師(哈利猜想他就是吉德羅·洛哈特)放肆地朝他們眨著眼睛。韋斯萊夫人笑吟吟地低頭看著他。

  “哦,他很了不起。”她說,“他了解他家裏的害蟲,這是一本好書……”

  “媽媽崇拜他。”弗雷德低聲說,但聽得很清楚。

  “別瞎說,弗雷德。”韋斯萊夫人的臉紅了,“好啦,你們要是覺得自己比洛哈特懂得還多,那就去幹吧。不過,如果我檢查時發現花園裏還有一個地精,你們就等著瞧吧。”

  韋斯萊兄弟打著哈欠,發著牢騷,懶洋洋地走了出去,哈利跟在後麵。花園很大,而且正是哈利心目中的花園的樣子。德思禮一家肯定不會喜歡——這裏雜草叢生,草也需要割了——但是牆根有許多盤根錯節的樹木圍繞著,各種哈利從沒見過的植物從每個花圃裏蔓生出來,還有一個綠色的大池塘,裏麵有好多青蛙。

  “你知道,麻瓜花園裏也有地精。”穿過草坪時,哈利對羅恩說。

  “啊,我見過麻瓜以為是地精的那種玩意兒,”羅恩一邊說,一邊彎下腰把頭埋進牡丹叢裏,“像胖乎乎的小聖誕老人,扛著魚竿……”

  一陣猛烈的掙紮聲,牡丹枝子亂顫,羅恩直起腰來。“這就是地精。”

  他板著臉說。“放開我!放開我!”地精尖叫道。

  它一點兒也不像聖誕老人。小小的身體,皮膚粗糙堅韌,光禿禿的大圓腦袋活像一顆土豆。羅恩伸長手臂舉著它,因為它用長著硬繭的小腳朝他又踢又蹬。他抓住它的腳脖子,把它倒提起來。

  “你得這樣做。”他說,把地精舉過頭頂(“放開我!”),開始像甩套索那樣劃著大圈揮動手臂。看到哈利吃驚的表情,羅恩說:“不會傷害它們的——你得把它們轉暈,這樣它們就找不到地精洞了。”

  他手一鬆,地精飛出去二十英尺,撲通落在樹籬後麵的地裏。

  “差勁,”弗雷德說,“我保證能扔過那個樹樁。”

  哈利很快就不再同情那些地精了。他本來決定把他捉到的第一個地精輕輕丟在樹籬外麵,可是那地精感覺到對方的軟弱,便用它那鋒利的牙齒狠狠咬住了哈利的手指,他抖也抖不掉,最後——

  “哇,哈利——你那一下準有五十英尺……”

  花園中很快就地精滿天飛了。

  “你瞧,它們不大機靈,”喬治說,他一把抓住了五六個地精,“它們一聽說在清除地精,就都跑過來看,到現在還沒學聰明一點兒。”

  不久,地裏那一群地精排著稀稀拉拉的隊伍走開了,聳著小肩膀。

  “它們會回來的,”他們看著那些地精消失在田地那頭的樹籬後,羅恩說,“它們喜歡這兒……爸爸對它們太寬容了,他覺得它們很有趣……”

  正在這時,大門砰的一響。

  “回來了!”喬治說,“爸爸回來了!”

  他們急忙穿過花園回屋。

  韋斯萊先生癱在廚房的椅子上,摘掉了眼鏡,兩眼閉著。他是個瘦瘦的男人,有點謝頂,可他剩下的那點頭發和他孩子們的一樣紅。他穿著一件綠色的長袍,顯得風塵仆仆。

  “這一晚上真夠嗆!”他咕噥著,伸手去摸茶壺,孩子們都在他身邊坐下,“抄查了九家。蒙頓格斯·弗萊奇這老家夥想趁我轉身時對我用魔法……”

  韋斯萊先生喝了一大口茶,舒了口氣。

  “搜到了什麽東西嗎,爸爸?”弗雷德急切地問。

  “隻有幾把會縮小的房門鑰匙和一隻會咬人的水壺。”韋斯萊先生打著哈欠說,“有一些很麻煩的東西,但不歸我的部門管。在莫特萊克家發現了一些非常古怪的雪貂,他被帶去問話了,可那是咒語實驗委員會的事兒,謝天謝地……”

  “為什麽有人要做會縮小的鑰匙呢?”喬治問。

  “捉弄那些麻瓜,”韋斯萊先生歎息道,“賣給麻瓜一把鑰匙,最後鑰匙縮到沒有,要用時就找不到了……當然,這很難說服任何人,因為沒有一個麻瓜會承認自己的鑰匙越縮越小——他們會堅持說鑰匙丟了。這些麻瓜,他們永遠能對魔法視而不見,哪怕它明明擺在他們麵前……可被我們的人施了魔法的那些東西,你簡直不能相信——”

  “比如汽車,對嗎?”

  韋斯萊夫人走了進來,手裏舉著一根撥火棍,像舉著一把劍。韋斯萊先生張大了嘴巴,心虛地看著他的妻子。

  “汽——汽車,莫麗,親愛的?”

  “對,亞瑟,汽車。”韋斯萊夫人眼裏冒著火,“想想看,一個巫師買了輛生鏽的舊汽車,對他妻子說他隻想把它拆開,看看內部構造,可實際上他用魔法把它變成了一輛會飛的汽車。”

  韋斯萊先生眨了眨眼。

  “哦,親愛的,我想你會發現他這樣做並沒有違法,盡管他也許應該事先把真相告訴妻子……法律中有個漏洞,你會發現……隻要他不打算用它飛行,汽車會飛這一事實並不——”

  “亞瑟·韋斯萊,你寫法律的時候故意留了一個漏洞!”韋斯萊夫人嚷道,“就為了能在你的棚子裏搗鼓那些麻瓜的東西!告訴你,今天早上哈利就是坐那輛你不打算用它飛行的汽車來的!”

  “哈利?”韋斯萊先生茫然地問,“哪個哈利?”

  他環顧四周,看到哈利,馬上跳了起來。

  “上帝啊,是哈利·波特嗎?見到你非常高興,羅恩對我們講了你的那麽多——”

  “你兒子昨晚開著那輛車,飛到哈利家把他接了過來!”韋斯萊夫人嚷道,“你有什麽話說,嗯?”

  “真的嗎?”韋斯萊先生忙問,“它飛得好嗎?我——我是說,”看到韋斯萊夫人眼裏射出的怒火,他連忙改口,“這是很不對的,孩子們,非常非常不對……”

  韋斯萊夫人像牛蛙似的鼓起胸脯。“讓他們去吵吧,”羅恩悄悄對哈利說,“來,我帶你去看我的臥室。”

  他們溜出廚房,穿過窄窄的過道,來到一段高低不平的樓梯前。樓梯曲折盤旋,在第三個樓梯平台,有一扇門半開著。哈利剛瞥見一雙明亮的棕色眼睛在盯著他,門就哢噠一聲關上了。

  “是金妮,”羅恩說,“你不知道,她這樣害羞真是不可思議,她平常從來不關門的——”

  他們又爬了兩段樓梯,來到一扇油漆剝落的房門前,門上有塊小牌子寫著羅恩的房間。

  哈利走了進去,傾斜的天花板幾乎碰到了他的頭。他覺得有點晃眼,好像走進了一個大火爐:羅恩房裏所有的東西看上去都是一種耀眼的橙黃色:床罩、牆壁,甚至天花板。然後哈利發現,原來羅恩把破舊牆紙上的幾乎每寸地方都用海報貼住了,所有的海報上都是同樣的七位女巫和男巫,穿著一色鮮豔的橙黃色長袍,扛著飛天掃帚,興高采烈地揮著手。

  “你的魁地奇球隊?”哈利說。

  “查德裏火炮隊[1],”羅恩一指橙黃色的床罩,那上麵鮮豔地印著兩個巨大的字母C1,還有一枚疾飛的炮彈,“俱樂部中排名第九。”

  羅恩的魔法課本零亂地堆在屋角,旁邊是一些連環畫冊,好像都是《瘋麻瓜馬丁·米格斯曆險記》。羅恩的魔杖擱在窗台上的一口大魚缸上,缸裏養了很多蛙卵。他的灰毛胖老鼠斑斑躺在魚缸旁的一片陽光裏打著呼嚕。

  哈利跨過地板上一副自動洗牌的紙牌,朝小窗外麵望去。他看見在下麵的地裏,一群地精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偷偷鑽進韋斯萊家的樹籬。然後他轉過身來,發現羅恩正有點緊張地看著他,好像等著他的評價。

  “小了點兒,”羅恩急急地說,“比不上你在麻瓜家的那間。我上麵就是閣樓,裏麵住著那個食屍鬼,他老是敲管子,哼哼嘰嘰……”

  可哈利愉快地笑了,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房間。”

  羅恩的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