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骷髏的眉心被琴中劍點破，裂紋出現，但裏麵並非空心。

  整個骷髏頭是由無數個小骷髏頭構成的，破開一道口子之後，那些瘤子似的小頭顱紛紛滾了下來。斬之不盡，殺之不窮，很快就將城樓壓垮。

  隱聖虛立半空之中，小枝則落在地上，朝著五月衣走去。

  她看起來威脅不大，太叔無劍還是更在意空中的隱聖。

  “你知道該怎麽做吧？”他冷冷地對五月衣道。

  五月衣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尊上讓你親手殺死他們。”

  “他們實力太強，我做不到。”五月衣坦然說，“還請長恨天代勞，由我對付另外一人。”

  太叔無劍見她不是心慈手軟，而是擔心實力不濟，於是臉色好看了些。

  他道：“我可以幫你壓製他們，但最後擊殺，還是要由你自己來完成。”

  廣陵散越奏越激烈，琴音與劍氣交織在一起，音調猛然拔高，聶蕪歌手中長劍刺向骷髏，如長虹貫日，劃出一道清光。

  這一次，她瞄準的地方仍然是眉心。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直接將大小骷髏一同貫穿。骷髏額頭上出現一個空洞，琴音猛然一凝，音浪滾滾排開，聖意濤濤，金色波瀾的震蕩讓這個空洞越擴越大，最後瀕臨崩潰。

  太叔無劍微歎，要對付兩個同心同德的聖人，實在是太難。作為魔修，他並沒有克製的辦法。

  但是……

  他看了一眼那個“城主”。

  既然隱聖是陪同她而來，那朝她下手會不會好些？她看起來並不強，又無聖力傍身，應該可以對付。

  太叔無劍抬手掐訣，一道劍氣朝著小枝飛去。

  “你還敢動她！”

  聶無戈猛然壓弦，聶蕪歌將琴中劍化入虛無，再度出現是在小枝麵前，直接替她接下魔道劍氣。

  緊接著，琴音又嘈嘈切切地響起，隻要小枝踩在節拍之上，就能得到隱聖聖力的庇佑，隱匿氣息，一擊必殺。

  然後……

  她一個拍也沒踩準。

  “我第一次見到比你還五音不全的人。”聶無戈抬頭對自家姐姐歎道，“一個拍也踩不準，隻能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賦了。”

  聶蕪歌怒瞪他：“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花欲曉還沒出現呢。”

  下方，太叔無劍一招受阻，不緊不慢地後退，讓五月衣頂上去。她一上去，隱聖攻勢就緩和了很多，小枝壓力頓生。

  但她仍在向前。

  她凝聚劍氣，悄然而至，借枯木訣中的斂息假死之術，越過護城軍的重重守護，到了五月衣跟前，一把將她抓住。

  她傳聲對五月衣道：“我們回去，詩聖在等你。”

  太叔無劍眨眼已至身前，小枝拉住五月衣想走，但五月衣自己甩開了她的手。

  小枝微怔。

  “你騙我。”五月衣不確定地盯著她，又看了看空中的隱聖，“尊上已經複活了詩聖！他就在昆侖聖宮之中……我、我親眼看見的！”

  這……

  小枝略一猶疑，知道魔主複活了詩聖的空殼，但他是用什麽方法騙過五月衣的？讓人奪舍進入空殼嗎？

  她正想著，太叔無劍又出一道劍氣，正中她右肩。化神期的魔道劍氣猛然湧入，又像針紮般刺出，手臂上瞬間血肉模糊。

  小枝抽身急撤，用心蠹將整條手臂蛀噬，護住心脈。

  太叔無劍還想繼續追，卻被一道巨浪阻住。浪濤滾滾，白花花的水麵下，一條巨蛟張口就朝他咬去。

  潛伏暗處的幾人終於現身。

  十九殿招出大蛟巨浪，擋住太叔無劍的追擊。杜忘川迅速為小枝處理傷口，掩護她離開。

  另一邊的山巔上，一股屍氣出現，清脆的鈴聲踏著心跳鼓點而來。

  “南離天花欲曉。”易子規低聲提醒。

  身纏銀飾，豔麗逼人的女子緩緩走來，赤足如玉，不沾一絲汙濁。

  “沒想到杜鵑子中還能出現叛徒。”她指尖銀光一閃，針芒直射易子規。

  易子規垂首不動，沈風玄從他心口拔出仙劍，揮開針芒，冷冷道：“早聽說過南離天大名了。當年春秋聖墓一戰，您與忘姑可謂是驚豔四方，神山能夠拿下陰陽家大墓，也有您一份功勞。隻可惜……”

  “可惜什麽？”花欲曉淡淡地問，銀縷遮住了她的所有神情。

  沈風玄指尖擦過劍鋒：“可惜您誤入歧途，選擇與魔主為伍。”

  天邊雲氣開始發生變化，化神期可以引動天地異象，花欲曉這一側是重重屍影，周邊埋下的亡骨皆起死回生；沈風玄這一側是巨浪青風，狂瀾掀起，白虎虛影緩緩降臨。

  花欲曉抬手搖鈴，語氣有些無聊：“你覺得我可惜……我還為忘姑可惜呢。要不是為蜀山辦事，她會落得這般下場？身化劍靈，真是可笑……往後也以劍靈的身份，看著天陰君跟別人在一起吧。”

  她談起過去出生入死的同伴，語氣中隻有譏誚。

  “忘姑為人族捐軀，自當流芳萬古。”沈風玄沒有多說，一劍揮出，白虎仰頭咆哮，將滾滾屍潮吼滅，“但你為魔主辦事，能否留個神魂俱全，那就難說了……”

  易子規掩唇輕笑，躲在他劍氣後麵，靜觀雙方爭鬥。

  城中。

  大蛟纏作一團，將城中建築悉數推毀，毫無遮擋。它噴出水浪，城中很快被淹沒。

  十九殿修為不及太叔無劍，但他所禦海獸也是化神期，二者相加，實力遠超同階。

  小枝離開杜忘川的保護，趁亂再度衝向五月衣。她有些驚慌，織綃為絲，試圖將小枝纏住。

  “不要過來！”

  小枝手中劍光一閃，迅速被細絲纏住。五月衣拉住她上前，像勾住了蟬的蜘蛛似的，她幾乎要貼到小枝臉上。

  “我已經複活了詩聖。”小枝道，“他在等你回去。”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的蔚藍眼眸正翻湧著海潮，“你複活了詩聖？可是尊上也複活了他……”

  “當然是真的。”小枝眨眼。

  “我不相信……”五月衣猶豫，遲疑，又想起那個人複活之後，注視她的眼神——不，不會是假的。

  由魔主複活的，才是真正的詩聖。

  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收緊細絲。小枝表情平靜，沒有畏懼，也沒有反抗。

  一雙修長的手，越過小枝，拉住了五月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