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把陸長光抖醒，他悶悶不樂地講解怎麽開啟禁製。

  陸長光對她道：“你要是被抓住，就隻能在這裏麵結束悲慘的一生了。”

  小枝對桓陵道：“你要是被抓住，就隻能在這裏麵結束悲慘的一生了。”

  桓陵：？？？

  桓陵：“師姐，我們到底要去幹嘛？”

  “偷人。”

  小枝給桓陵貼了幾張符籙，是楚臣做的風行符、匿蹤符，可以讓他跑得快些，隱匿蹤跡。

  “師姐，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小枝動手開啟禁製，“拒絕的話，我就把你從橋上扔下去。”

  桓陵看著她認真的表情，突然有點怕她。

  “放心吧，不會被發現的。”小枝輕聲安慰。

  陸成光把卻邪使的巡邏路線畫給她，她讓桓陵過橋後一路直走，到宵罰道盡頭，大概隻要花一炷香時間。

  “師姐你呢？”桓陵怒視著她。

  小枝將劍匣收起來：“繞遠路，幫你引開卻邪使，我們在最裏麵會合。”

  桓陵畏畏縮縮地進入宵罰道。

  裏麵除了岩漿燃燒的灼目之色，就再也見不到光亮。一根根燃燒的熔岩柱上，釘著蜀山關押的罪人。

  再往裏走，連岩漿的光亮抖沒有了，犯人也不再被釘在熔岩柱上，而是用一個個單獨的囚籠禁製關著。

  很奇怪，桓陵一路上都沒遇到卻邪使。

  他回頭張望來處，漸漸睜大了眼睛。

  小枝等桓陵進去後，便閉目入夢，潛伏暗中。

  宵罰道中，犯人們早就被折磨得意識模糊，半醒半昏，她要入夢還算簡單。但這些人大多數窮凶極惡之徒，夢境險惡，若她意誌不堅，就可能喪失道標，同墮噩夢。

  她找了很久，終於發現一個比較清明的夢境。

  夢中有一名年輕女子，玉麵肅容，身著黑衣，長發挽起，正靜靜坐在演武場中，看幾人對練。

  對練者都是卻邪使。他們身著黑色勁裝，蒙麵執刃，出手時殺機四伏，全然不像對練，更像是生死相搏。

  看那女子坐的位置，似乎是在督查他們的演練。

  忽然，異變突生。

  一名對練中的卻邪使，毫無征兆地調轉黑刃，朝著這名女子襲來。女子麵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反抗，因為這等情形，她已在噩夢中回顧了太多遍。

  就在她打算閉目等死時，一根白色枝條，震開了刺向她的黑刃。

  黑衣女子訝然抬頭。

  百年間，不斷重複的夢境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陌生女孩。

  女子發現自己所處之地，已經不再是雷壑道的演武場，而是一片看不到邊界的天空。白色石樹屹立高空，枝條垂落，救下她的人正坐在枝條之上。

  “你是誰？”她問。

  “小枝。”

  沒有聽過的名字。

  女子冷哼一聲：“魔主的人？”

  學過《大夢無生錄》，多半是魔主親傳。蜀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竟還教魔道之人潛入宵罰道。

  小枝搖了搖頭，枝條探出，小籠子裏關著翅膀殘破的蝴蝶。

  “這才是魔主道標。”她誠實道。

  女子微愣，又問：“你到底是誰？”

  “你想出去嗎？”

  “不想。”

  這下輪到小枝驚訝了：“那……好、好吧……”

  一陣沉默過後。

  那名女子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能從宵罰道把人帶出去？”

  “隻要前輩不怕死，我就可以救您。”小枝道，“您現在醒來，製造一點騷亂。等我辦完事，便為您假死逃脫。”

  女子聽出她本就是來劫獄的，也許是有準備，所以冷笑一聲：“我信你一回……記得小心那些瘋狗。”

  她幽幽轉醒，感覺自己仍被困在熔岩石柱上，周圍也沒有陌生女孩的影子。

  她運起真氣，受禁製所限，流淌在經脈中的仿佛不是真氣，而是岩漿，滾燙熾熱，疼痛難忍。這麽多年來，她也不是沒想過逃脫，甚至還想了不少逃脫的法子，但最後都作罷了。

  逃出宵罰道又如何？

  這小小天地，還不是聖人們的掌中之物，逃去哪裏都逃不出他們的手心。

  不管那女孩的話有幾分真，都當作是最後一次嚐試吧。

  她不想再做那個噩夢了。

  想到這兒，女子運足真氣，仰天長嘯，萬千黑刃從她體內爆發，聲勢極為可怖。

  桓陵老遠就看見地上升起一堵刃牆，直衝雲霄，狂刃舞動，密不透風。

  宵罰道狹窄，刃牆一立，前後就被斷開。

  桓陵心都涼了：“我出不去了嗎？”

  “快走！卻邪使已經過來了！”不知何時，小枝追上他的步伐。

  她踮足掠來，輕盈靈巧。

  大部分卻邪使都在往刃牆處趕，他們隻要避開這些人，找到關押在宵罰道深處的隱聖就行。

  桓陵見她趕到，心中一定，正要邁步前行，突然被小枝一掌推開。

  他穩住身子，定睛一看，自己原來站的地方，齊腳趾落了一排黑刃。

  風寒，霧重。

  卻邪使來了。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的死了。’

  桓陵哆嗦著想下跪，大聲說：“都是她一個人的——”

  主意！！

  最後兩字沒說出來，小枝一把拔出了他背後的昆侖劍影，反手橫掃出芒。

  上麵纏著的繃帶寸寸斷裂，白鹿遊林的劍紋微微泛光，閃爍著桓陵從未見過的色彩。

  錚然之聲被刃牆下的長嘯掩住，劍光將黑刃悉數網羅進來。

  麵前的卻邪使依然平靜，抬手打了個響指，所有被擊落的黑刃都重新立起，然後如暴風疾雨般朝小枝灑去。

  “破！”卻邪使低聲道。

  小枝左手握劍，往地上一刺，鋒利劍芒竟然未對地麵造成半點傷害，而是平穩地立在了岩石之上。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劍上，猛然翻身躍起，黑刃落空，劍身微微彎曲，呈現柔韌纖巧的形態。

  她雙腿重新落地，拔劍下劈，正中最後一道黑刃，劍氣將它一分為二，冰冷落地。

  她緩緩站直身子，挽劍如花，麵無表情。

  桓陵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仿佛方才揮舞昆侖劍影的人不是師姐，而是他自己似的。

  他從未看過師姐對戰，沒想到她竟會有如此可怕的製壓力，對方一招一式都在算計之中。

  最重要的是，她是左手使劍的。

  桓陵知道小枝的慣用手是右手，眼下左手出劍，應該是想隱藏身份。

  “你繼續往裏走，我想辦法甩開他，再來找你會合。”小枝傳聲道。

  桓陵連滾帶爬地跑了。

  道道黑刃在他身後急追，小枝俯身彈腿，速度竟比黑刃還快。她追上刃刀後，一腳踢走桓陵，回身又橫掃一劍攔下追擊。

  “小心。”陸長光憂心忡忡，“荊夜是閻獄道培養的人形殺器，不要正麵跟他對抗，更不能把背麵露給他。”

  眼前阻攔她的卻邪使，正是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