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借口
作者:二十七男      更新:2022-05-09 15:15      字數:3019
  即使光輝偉岸如始祖的雕像,也會在背對陽光的角度留下陰影。

  始祖手中高舉著圓環鑰匙,陽光透過圓環,形成璀璨的光柱,光柱明亮耀眼,猶如無上威能的聖光。

  羅秀站在光柱的邊緣,她的仆人陸斯恩,半蹲在相鄰的黯淡影子中,羅秀的手指渡過光與暗的邊沿,感覺著仆人唇間溫熱的濕氣。

  “你的借口真爛!”羅秀將手指掙脫,加快步子朝多明尼卡神學院的巨拱形大門走去。

  多明尼卡神學院主樓,堪稱櫻蘭羅建築史上的豐碑。

  這棟見證了無數偉大人物求學經曆的建築,第一次將美學需求淩駕於實用之上,拋棄了美觀兼實用的雅迪圓柱體支架結構,取而代之的是唯美的環扣結構,一環扣一環,將建築的高度疊加到七百年前令人無法想象的三百餘尺。

  曆代建築學愛好者總想數清楚主樓到底有多少個環,官方建築資料顯示是一萬零三百個,可是卻有人數出了兩萬四千的誇張數目,有魔法師利用魔法方程,通過光環的光柱長短數列求證,卻顯示隻有五千餘個環,多餘的環隻是人們的視覺誤差。

  像蜂巢一般,讓人頭暈,這是抬頭仰望的陸斯恩唯一的感受,七百年,曆史長河中的一小段波浪,再七百年,七百年之後又七百年,再偉大的建築也會變成塵土。

  這個世界從來不存在永遠,無論是建築還是人心。

  羅秀拒絕了陸斯恩的效忠,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陸斯恩倒也沒有覺得太奇怪。

  羅秀之所以是獨一無二的羅秀,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

  隻是羅秀拒絕的借口讓陸斯恩有些無奈,吻手禮除了用來向女性宣誓,也是貴族間男士對女士一種比較正式的禮節,但也有一些心懷齷齪的貴族,通過吻手禮挑逗女性,例如不是用嘴唇輕輕觸碰,而是用舌頭舔舐。

  借口,羅秀直接將陸斯恩打入心懷不軌的行列,他肯定是想借著宣誓的機會占我便宜!這個隻知道聽從母親命令,對我挑三揀四的家夥,會對我效忠?我又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那麽容易好騙!

  羅秀十六歲了,在禱告日的前三天,安德烈公爵就應該為她舉行成人禮。

  多明尼卡神學院並不是一方淨土,貴族依然享受著特權,但這不代表他們在以學生身份進入學院時,還可以帶著侍從。

  遞交論文的事情,羅秀必須自己去做。上午遞交論文,由審核論文的主考官出具簡短的論文評斷和若幹問題,下午才是正式的答辯考試。

  戴著草氈帽的仆人,拖著長把掃帚,將庭院走廊打掃的幹幹淨淨,看到小巧秀氣的木底鞋,仆人彎下腰,謙卑地退開,“格利沙爾塔小姐,遞交論文的地址改在西樓三層,請往那邊走。”

  “哦,謝謝。原來是老格朗,你的腿腳好些了吧?”麵對這個老者,羅秀並沒有倨傲的態度,俏臉上有著溫和的笑意。

  “讚美始祖,入秋以來,因為天氣幹燥的緣故,已經好了許多。你好,芬格爾斯小姐。”老格朗悄然退後一步,看著瑪吉斯家的大小姐,優雅地湊近了羅秀。

  仿佛是戴上麵具一般,羅秀昂起頭,看也不看芬格爾斯一眼,“這該死的學院後勤處,真是窮瘋了,盡請一些老弱病殘工作,肮髒的地板,差點弄髒我的白色襪子。”

  老格朗皺皺巴巴的臉頰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意,在他心裏,格利沙爾塔小姐和一些掛著慈善麵具的虛偽貴族不同,是個真正善良的女孩,在多明尼卡,別說是那些有著爵位的貴族,就是普通的學者老師,對於他們這些校工,從來都不會正眼瞧他們,更不用說記得他們的名字了。

  羅秀旁若無人地忽視了芬格爾斯,瑪吉斯家的女孩並不奇怪,隻是覺得羅秀怎麽會和一個穿著破爛的校工說話。

  “她剛才和你說什麽?”老格朗不可能不知道家世和羅秀相若的芬格爾斯,但後者不會如羅秀一般知道他的名字。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肮髒的服飾,褻瀆了多明尼卡神學院的莊重,格利沙爾塔小姐教訓了我幾句。”老格朗的腰晚得更低,不敢直視芬格爾斯,麵對一個大貴族家的小姐說謊,老格朗克是生平第一次。

  “她就是看什麽都不順眼。”芬格爾斯哼了一聲,挺直胸脯向東樓走去,她覺得自己的容貌或者稍遜色於羅秀,但起伏的曲線讓自己比羅秀更有女人味。

  老格朗嘀咕著:“落李小姐又沒有問我交論文的地址有沒有改,我這樣不算對貴族不敬吧。”

  交完論文,和幾個平常關係不怎麽緊張的貴族小姐打了招呼,下樓的時候,羅秀碰著了小跑著的芬格爾斯。

  “昨天我看著你們家的一個女仆,居然將黑色蕾絲胸衣露了出來。沒有想到,你更過份……什麽時候學會了花街女子勾引男子的招數?一跳一跳的,你是將兩隻小兔子藏起來了,等待著你夢想中的英雄希羅來狩獵嗎?”羅秀厭惡地瞅了一眼芬格爾斯起伏的胸部,緊身裹胸擠出完美的乳溝,因為跑動,不可避免地帶起了一陣陣波浪,難得看到優雅沉穩的大貴族家小姐這樣的春光,不少男生都停下了腳步。

  “你……”就算是芬格爾斯,一時間也被羅秀氣得臉紅,剛才她慢悠悠地走到東樓,才被告知,論文遞交地點改在西樓,以多明尼卡神學院主樓的跨度之大,可難為了養尊處優的芬格爾斯。

  不等氣喘籲籲的芬格爾斯說什麽,羅秀靠著樓梯裏側,小心地提著裙子,徑直去了。

  很顯然要在這位烈金雷諾特家的小姐身上看到什麽春光乍泄的情景,難度要大多了,於是男人們的目光又集中在芬格爾斯身上。

  羞憤的芬格爾斯咬了咬牙齒,“格利沙爾塔……我等著今天答辯後看你出醜的樣子!”

  毫無疑問,如果羅秀在今天的學年考試裏表現糟糕,等待她的一定會是芬格爾斯毫不留情的嘲諷。

  “怎麽樣了?一切可好?”和所有的仆人一樣,陸斯恩在巨型拱門外等著他的小姐。

  “無聊的形式。素味屍餐的教師,除了誇誇其談,隻會費盡心機鑽營進貴族圈子,我居然在這樣一個學院裏浪費了六年時間,真是一種悲哀。下午的考試,我不想參加了。”羅秀早已經忘記了芬格爾斯,微皺著眉頭,想著一些讓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

  “學者也是要吃飯的,改善自己的生活,讓自己過的更好一點,隻是一種本能。”陸斯恩盡職地勸誡著羅秀。

  “這也同樣意味著,一個對金錢名譽貪得無厭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導師。他們居然把名利擺得比真理和神還大,可想而知他們教學的時候不可能是潛心的,他們在真理麵前也不可能純潔。遇到這種人最好敬而遠之,他不論從學識還是人品都肯定不配做個導師。你知道那個麥迪文西嘛,這個擔任我六年導師的人,在了解到我父親即將在多明尼卡特聘幾名軍部顧問學者時,剛才表現的態度,差點讓我誤以為他是懇求我父親訂購戰備物資的鐵蘭羅商人……那些人,隻要我父親願意簽下他們提供的商品,他們甚至可以親吻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羅秀好不懊悔,自己還一直以為這個麥迪文西的人品學識非常可敬呢,看來不隻是貴族,帶著麵具的人到處都是。

  陸斯恩曾經了解過麥迪文西,這個年逾五十的學者,在大陸曆史學上有著精深的造詣,但因為得罪過貴族的緣故,一直得不到政要權貴的重用,在多明尼卡的這些年,大概也學會了世故和圓滑……能夠進入安德烈公爵主持的軍部,也許是這個老學者最後的出頭機會,隻是奉承的對象錯了。

  羅秀不可能知道小人物奮鬥的艱辛,陸斯恩也沒有向她解釋中下層人物的苦楚,隻是提醒道:“小姐你別忘記了,敢於訓斥公爵大人軍事部署方案是一堆馬糞的艾格博特先生,也屬於多明尼卡,還有那位給你答辯成績記零分的雅蘭斯夫人。下午的答辯,還是去看看吧,或者會是有意思的事情。”

  羅秀眯著眼睛望著始祖雕像,突然問道:“陸斯恩,男人都是好色的吧?所以他們都會盯著芬格爾斯的胸部,而你也會親吻……我的手指,你所謂的效忠,其實真的是借口?”

  “雖然有些越禮,但我可以真誠地告訴小姐,我一直把你當成需要保護和疼愛的小女孩,親吻你的指尖,隻是效忠的一個儀式罷了。”陸斯恩一生從未如此誠實過,然而他卻看到羅秀的臉色非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