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銅缽古寺。

  這個古寺的時間很長，寺外石碑上的字早已經風化，這裏沒有人守護，寺廟殘破，鮮少有香客，一來就感覺到了冷清的氣氛，再不是當年那種香客來往，香燭繚繞的場景。

  我在一棵大樹下站立了一會兒，看清楚了這裏的地勢，也感覺到了那古寺裏，人的氣息。

  莫不是約我見麵的那人？

  我慢慢的往裏走，沒有發出一點聲息，走近，一股香燭氣息就撲麵而來，同時，我還聽到了有人在喃喃細語。

  這是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

  他念的是超度的經文，聲音很細小，語氣很平和，在略帶腐朽味道和香燭氣息裏，這經文聲十分特別，有一種古樸的味道。

  我終於走到了大殿的門口，香霧繚繞，一個蒼老的男人背對著我，十分虔誠的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老賊！

  我早就對老賊的身影做了全方位的熟悉，這個身影是他沒錯！

  我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見老賊！

  我激動不已，準備一個箭步過去把他拿下。

  忽然間，他伸出了右手，對我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念誦聲沒停。

  我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走了過去。

  他緩緩站起來，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老態，我從這個背影以及他的氣場裏讀出來，老賊就是一個普通的人，一個步入殘年的老人。

  他不像卓不凡那樣身體裏裝著一個畫中仙，他沒有被任何東西附身不說，自身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

  許是保持一個動作太久了，他險些一個踉蹌，我順勢一把扶住了他，他的手幹瘦如柴，沒有多少力氣。

  “你就不能等我把這經文念完？”他回頭，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這張臉我在電視上、報紙上，以及我們後麵搜集到的材料上，看了多次，但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老態！

  他臉上的皺紋堆積，雙眼下吊，眼裏也盡是滄桑，我想象中的眼神矍鑠，是沒有的。

  “翟老師，念再多的經文，也無法洗脫你的罪惡。”我說道，“還是別念了，跟我走吧。”

  “這是念給我女兒的。”他說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每年的今天，替她念經超度。我一定要念完，因為明年，我就再也不會來了。”

  這話語裏，滿是憂傷。我的心到底還是肉長的，於是我默許了老賊的要求，心想，他還能從我手裏跑了不成？

  他繼續坐下念經，心無旁騖，我看著他，他滿臉都是平靜的神色，就像知道今晚逃不掉一樣。

  這種平靜，反而讓我有些擔憂起來。

  我在想，是誰給我發的信息？是老賊自己要自投羅網？那他斷不會選擇這個時間，讓我來擾亂他頌經。

  我沒想到，老賊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我找到，我想象中，抓到大BOSS，不是要經過萬千艱難嗎？不是要經過浴血奮戰嗎？

  這個結果，讓我很意外，也很不放心。老賊就這麽乖乖的束手就擒？

  他念了很長時間的經，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終於聽到他在做總結，給女兒說了些訣別的話。

  他站起來，拿起燃燒的香，顫顫巍巍的走出去，要把香插進那已經看不清麵目的菩薩塑像前麵。

  那裏有一個更大的香爐，裏麵還有兩炷很大的香，就像寺廟裏用的那種許願香，他是做了充分準備的。

  走到那裏，他把香慢慢的插進去，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燃，去點大香。

  就在打火機與大香要接觸到的瞬間，從菩薩塑像後麵衝出來一人，撲向了老賊！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那兩人同時摔倒在地上，老賊在下麵，那人在上麵！

  “方醫生？”我叫出聲來，“方醫生！”

  沒錯，那上麵的人就是方醫生！

  他從老賊手上搶走打火機，老賊和他撕扯在一起。

  “易陽！你快出去！他身上有炸藥，寺廟裏也有炸藥，他要點燃炸藥！”方醫生大叫，“你快走！”

  我說老賊怎麽那麽平靜，原來是要與我同歸於盡！

  這家夥還是太狡猾了。

  我走過去，準備把兩人分開，這兩人都上了年紀，打起架來一點都不好看。

  “噗！”

  一聲悶響，方醫生的胸口噴射出了鮮血！

  老賊手上明晃晃的匕首被我拿下，我發現他身上果然捆著炸藥，我迅速把他綁在柱子上，他氣喘籲籲，卻不停在笑。

  我去查看方醫生的傷勢，看著他的狀態，我的心往下一沉。老賊這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傷口很深，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但是戳破了心髒，方醫生凶多吉少了。

  “方醫生，是你給我發的信息？”

  他點點頭。

  “謝謝你。”我說道，“你別說話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顫抖著伸出血糊糊的手，我握住，他輕聲問道：“我……我算不算是贖罪了？”

  “你做得好，我感激你。但是現在你別說話了。”

  “我……終於，終於贖罪了。我……終於……”

  聲音漸漸弱下去，他的手也軟塌塌的垂了下去，那一刻，他的臉上再也不是痛苦的表情，而是慢慢的綻開，一副安詳的樣子。

  “哈哈哈……”柱子上的老賊狂笑著，“你殺了我，替他報仇啊！你要不殺我，你就不算個男人！”

  他在激將我，我為方醫生感到惋惜和悲痛，但是我不會殺了老賊。

  “你想得美。死，是對你最好的解脫，我偏不讓你解脫。”我說道，“我要讓世人看看，他們崇拜敬仰的翟教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求你殺了我。”他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我女兒死了，我活著已經沒有意思，你殺了我，我要去見我的女兒……”

  “你明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卻害得那麽多人失去生命，他們的家人一樣會痛不欲生，你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我痛斥道，“你就等著接受法律的製裁，和道德的譴責吧！”

  山下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三長兩短，這是唐宋和我約定好的信號，我沒告訴他們，他還是找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