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跟著方醫生一起，原來祥和醫院有你的朋友啊，真是抱歉，今天我們在討論你這件事情的時候，沒有顧及到你在旁邊，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那是你們作為醫生應該說的話，我也想聽你們說實話，我心裏才有底，謝謝你西子姐姐。”

  “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就告訴你吧。那裏麵的病人，沒有治愈的可能，就算我們的導師在努力，卻不能在短時間內做出特效藥。你的朋友……你還是早做打算，安排好身後事，免得到時候匆忙。”

  “謝謝西子姐姐。”

  “盡人事，聽天命。”她說道，“其餘的，交給命運吧。”

  我想，她的內心恬淡，卻又充滿了希望，是個很理智很善良的女人。

  “小哥哥，難得遇到有人欣賞我的琴聲，我把你當好朋友當知音，我今天說了太多的話，我以前一年也說不到這麽多。你就不要見外，以後在這個城市你遇到了什麽麻煩，直接報我的名字，西子姐姐會幫你解決的。”

  “那我是找到大靠山了！”

  “隻要你不嫌棄我。”

  後麵我們又天南地北的說了一會兒話，西子的話特別多，而且她也特別的安靜。

  我對她的印象又改觀了許多，之前見的第一麵那張牙舞爪的樣子，一直沒有再出現過。

  這個下午，她慢聲細氣的說話，品茶，彈古箏，說音律，回憶過去，說心理學，說哲學，範圍很廣，話題很雅致。

  完全沒有之前那群魔亂舞中的醜態，表露出來的都是文雅、內斂，偶爾，還有些小女孩的羞澀樣子。

  她送了我幾包高檔的茶葉，那包裝很雅觀，讓人不舍撕開，還送了我文房四寶，也是高貴的品相。

  “這是卓不凡喜歡的東西，他喜歡舞文弄墨。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寫寫字，讓自己安靜下來。我這段時間在抄寫心經，你還別說，抄心經的好處很多。”

  “謝謝西子姐姐，我可沒有卓不凡老師那樣的閑情逸致，但是既然西子姐姐送了我這些貴重的禮物，我一定泡著茶，認認真真的寫字，不辜負你對我的期許。”

  “對了西子姐姐，卓老師的公司裏也掛滿了字畫，他似乎很喜歡收集字畫。”

  “我說出來不怕嚇到你，他那些字畫的來曆都非同一般。”西子故作神秘。

  我本來要走了，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就來了興趣。

  “那你說出來嚇我一跳！他是不是從盜墓賊那裏買來的？”

  “不是不是！你想多啦，卓老師不是那種幹偷雞摸狗事情的人。我看你今天對那些字畫很感興趣，不知道你看出來什麽沒有？”

  “我對此沒有研究，我能看出什麽啊？就是個外行。我就覺得他的墨水很香，整個辦公區域，都是墨香味，讓人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你真是有眼光！感知敏銳！沒錯，他的墨水很特別。”

  “這我倒沒有看出來有什麽特別之處，難道是用什麽特殊材質做成的？不會裏麵撒了金粉吧？”

  “據說，他的碳條是用妖骨做成的。”西子說，“妖骨。”

  “什麽！妖骨？”

  “把你嚇到了吧？”

  “我是不相信，這世上有妖嗎？”

  “萬物都有靈，怎麽會沒有呢！”西子一本正經的說，“我們沒有見過的東西，我們不能否認它的存在。妖，一定是有的。”

  “卓不凡把妖的骨頭輾碎成粉末，混合到墨水中用來作畫。他說這樣做出來的書畫才有靈氣。”

  “有點變態了，我覺得。他就那麽不顧妖的感受？”

  “我也覺得有點變態了，他說妖在修煉的過程中吸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一身都是寶，特別是妖的骨頭，那裏麵是歲月的沉積，千金難買。如果用來做畫，整幅畫都有了靈魂。”

  我想起那些無風自動的字畫，它們確實就好像被注入了靈魂似的。

  “他的那些字畫都是自己畫的嗎？”

  “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不是。你應該看得出來，字畫的風格不一致，新舊不一。小哥哥，這件事可是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如果被別人知道，他的一世英名就給毀了，他會打死我的。”

  “西子姐姐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而且就算我告訴了別人，別人會信嗎？”

  “那你會信嗎？”

  “西子姐姐說的話，我都相信。”

  她笑了起來。

  她把我送出去，告誡我不要單獨去見卓不凡。

  “為什麽？”

  “我有個預感，我感覺他會對你不利。”

  “我跟他無冤無仇，他不會把我怎麽樣。不過，還是要謝謝西子姐姐的體型，太暖心了。”

  “我見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好歹我跟他認識這麽多年了，他的眼神我很熟悉。小哥哥，你就聽我的吧。離他遠點兒，不給自己惹麻煩惱，西子姐姐還想你來我這裏喝茶聽琴呢。”

  臨別的時候她說她回去再學幾首曲子，下一次彈給我聽，問我喜歡聽什麽樣的曲子，下一次什麽時候有空？

  “曲子隨便，至於時間，隻要西子姐姐有空，我不管在哪兒，都會飛奔而來。”

  “你這小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

  ……

  跟西子告別之後，好幾分鍾她的臉都在我的眼前晃動，這個半老徐娘的女人，形象太生動，以至於在我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揮之不去。

  我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她，她對我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

  而我呢，卻抓住一切機會試探她，意圖從她口裏得到更多的信息，我這是在利用她對我的善意和好感。

  最後她還告誡我，遠離卓不凡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卻沒有告誡她，她已經處於危險之中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油嘴滑舌，變得這麽虛情假意，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人呀，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一邊討厭著，一邊又身不由己。

  可能這就是人性吧。

  我相信在這茫茫人海之中，有這種想法的，討厭自己的不隻是我一個。

  我想，這一切早點結束，我也想像他們之前那樣放飛自我，回歸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