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我放了魔界的光明使者，後患無窮。但是如果我殺了她，恐怕後果會更嚴重。”

  “你避重就輕。我說的不是這些。很明顯，你當時根本就沒有考慮這些大局，你想的是你自己，想的更多的是她。不然，這人不會在你的心裏，留下這麽深刻的印象。”

  “你還說你沒看到我的內心，你已然看見。”我有些羞愧的說，“我當時做這件事，是蒙圈的。現在想來，我也沒有回過神來。我喜歡了霓凰，但是我心裏還有一個鍾小璃，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渣男。”

  “你有這樣的羞愧之心是正常的。但是喜歡霓凰，確實一個必然的趨勢，也是你的一個劫難。”

  “什麽是必然的趨勢，什麽是劫難？”

  “你有了千年之身，凡體肉胎之人，根本就入不了你的法眼。霓凰，她不是俗世之人，在身份的高度上，和你基本一致。就像一句話‘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在無心之中，你們就有了相互吸引對方的特征。什麽天仙愛上凡人的故事，那太少了。”

  “門當戶對這件事，在六界皆可用。這就是我說的必然的趨勢。”書生接著說道，“至於劫難，就是你的情劫，這在你的生命裏，是逃不掉的一件事，上天早就給你注定好了，該你走的路，一步也不會少。”

  我問道：“劫難逃過了呢？”

  “那自然好。不過，逃不逃得過，那都是你的命數，我沒法改變。”

  我追問：“那麽——你能看見我的未來嗎？”

  書生一聳肩：“大佬，你是千年之身，我這凡體投胎，怎麽能看到千年之間的事情，你太高估我了，我隻能看到你的前麵，以及你的此刻，如果我活得足夠長，我就能看到你那個時候的情況。往後，就是你自己的路了。”

  我非常惆悵地說：“書生，你說起來我就悵然所失，就像下一秒，我就會失去你們。”

  “對於你漫長的生命來說，也許，就是下一秒。”書生直言說道，“對我們來說，也許就是漫長的。”

  我陷入了沉默。

  可是低頭之間，腦子裏不斷飛舞著鍾小璃和霓凰的影子。

  白裙子的鍾小璃，紅袍子的霓凰。

  鍾小璃純淨的笑容，霓凰那邪魅的表情。

  她們交織在一起，不斷閃現，讓我心神不定。

  書生看我的表情，說道：“劫難，不一定就是情關難過，最重要的，這一切情愛糾纏，在你的心裏長久逗留，會形成心魔。對修煉之人來說，心魔最難克製，最難控製，一旦失控，你就知道後果，也許，你的千年之身就毀於一旦，你走火入魔，成為凡人那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你就萬劫不複。”

  “你越說，我越心虛了。”我說道，“當時亡靈法師給我千年之身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何等幸運！”

  “人生從來不會讓人輕而易舉得到什麽東西。就算你前麵沒有付出，後麵一定要還回去。那話是怎麽說的，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我感慨道：“對啊。就跟我們在青年公館的遭遇一樣，天降橫財，以為是天上掉餡餅，誰會想到，地上有陷阱。把我們後麵的人生都搭進去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會選擇進入青年公館嗎？”書生問。

  “會的。”

  “為什麽還要重蹈覆轍？”

  “你說的意思，是我當時的樣子。我要是回去，依然是窮困潦倒的打工仔，我無法選擇，我必須進青年公館。”

  書生點頭說道：“是啊，人生如果重來，回到當時的場景，你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我們各自感慨，說了這麽久，麵前的茶早就喝幹，書生進去續茶，留我一個人在碩大的院子裏。

  陽光溫暖，樹影紛紛，鳥兒在枝頭跳來跳去的鳴叫，人間真美好。

  我想到之前我們的談話，這美好的人間，我還是願意逗留千年。

  可一想到日複一日的重複，想到身邊親密的人紛紛遠走，我又提前生出了離愁別緒。

  舉頭低眉，鍾小璃和霓凰的影子晃蕩，揮之不去。

  我站起身在花園裏踱步，按捺住心中的情緒，既然書生說，該我走的路一步也不會少，那就順其自然吧。

  當務之急，是解決蝴蝶的事情，她和一博誰都不能出事，我們這個小團體，一個都不能少。

  書生出來之後，我們又細談了一會兒，他問我在冥界鮮花台和神兵營的故事，說到在冥界有一個青年公館，書生很是詫異。

  “這說明從人界到冥界，已經有了專屬通道。”書生說，“專屬通道的秘密隻有你知道，更證明了黑老七對你的重視。”

  “我們懷疑黑老七是冥界之王。”我說道。

  “我用排除法，也排到了他那裏。”書生說，“這要是黑老七是他，就有意思了。”

  書生交代我，回去之後跟蝴蝶多接觸，看看她在晚上是什麽狀態，一般情況下，這樣的人在晚上是沒有睡眠的，她會到高處，采集月亮之光華。

  “如果她對月膜拜，無疑，體內那東西就是來自妖界的。”書生說，“隻要確定來處，我們就好辦了。妖界的東西混跡到人界，要是要遭天譴的。”

  告別了書生，回到青年公館，已經華燈初上。

  唐宋他們一群人做任務去了，不在此處。青年公館裏冷冷清清，偶爾幾個麵色蒼白的新人進進出出，一看就是被任務折騰得精疲力盡的人。

  我對樓裏的新人們，向來都是有求必應，還會給他們豐厚的錢財補助，不能讓他們在疲於奔命的狀態下作任務。

  我在本地各大網站上登載了青年公館不再對外出租的事情，可是事情就是那麽邪乎，不斷有人被淘汰出局，就不斷有人進來，就那麽新陳代謝，源源不斷。

  到現在，我都沒辦法控製新人進來。

  我去找蝴蝶兩口子，他們不在青年公館。我打開群消息，黑老七這個懶鬼，我們從冥界回來這麽長時間了，還是不發布任務結束的消息。

  百無聊賴，我現在的狀態，眯瞪幾分鍾，就算是睡了個好覺。所以夜晚對我來說，是漫長的，同時，也是吵鬧的。

  隻要我自己不封閉聽覺，我就能聽到各種細微的聲音。

  鼾聲，走路的聲音，翻身的聲音，土地裏蟲子蠕動的聲音，這些聲音，隻要我認真去聽，都逃不過我的耳朵。

  忽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下樓，啟動汽車。

  我聽出來了，那是蝴蝶的腳步聲。

  是她獨自一人。

  這大半夜的，她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