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站在香霧裏，他吸了一會兒，終於，香霧散去，阿文就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拿出了那隻紅色的皮球。

  原來，這個皮球是可以直接藏在他身上的。

  他把它輕輕地放在祭台的香案上，再一次燃起了香，這一次，阿文自己不吸，香霧一縷縷地進入了紅皮球中。

  唐宋上次說，那是一隻用人皮做的皮球。

  如果它是劉小麗的人皮做的，這隻皮球吸香……那麽，劉曉麗壓根兒就沒有徹底死去。

  就在我思索間，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紅皮球上，慢慢的升起了一縷縷白色的煙霧，那煙霧逐漸升向空中，嫋嫋娜娜的，形成了一個人形。

  阿文又開始添香，香霧更加濃烈，那個人形也就更加明顯，漸漸地，出現了一個完整的人。

  我看出來了，那是劉小麗！

  紅皮球出現在命案現場，出現在我們的任務過程中……之前我想不通的這些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她一點都不嚇人，長得很年輕，端莊，恬靜，她走向阿文，一臉慈母的樣子。

  阿文伸出雙手，和她抱在了一起。

  母子兩人相擁著，這是一個和諧美好的畫麵。

  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我。

  今晚陰盛陽衰，陰氣騰騰，但凡這樣的時候，活人衰，死人盛，正是他們活動的好時候。

  “兒子，我們就要成功了。”劉小麗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聲音，“從此之後，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他們什麽事要成功了？

  阿文發出了撒嬌的聲音，摟著劉小麗的脖子，使勁蹭著她的臉，樣子就像三四歲的孩童跟母親撒嬌。

  他也曾這樣蹭過我。我想，阿文對我的感情，是真實的。

  “這是個好地方，適合我們母子生存。你等著吧，等陰盛於陽，陽氣散盡，太陽不再升起，這個地方就是我們永遠的天堂。”

  阿文似乎不懂，劉小麗耐心解釋：“意思是，以後就我們母子倆，永遠在一起，知道了嗎？”

  阿文嘴裏發出“唔唔唔”高興的聲音。

  “兒子，媽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當然，也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長久的在一起。”

  阿文懂事地點點頭。

  原來這件事是阿文母子幹的！

  忽地，劉小麗情緒激動起來，她的聲音從柔和變得生硬，惡毒。

  “但是，這並不能消除我的恨意！我恨青年公館所有的人，我會讓他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我必須要把我心裏的恨，全部消除！不然的話，太便宜他們了！”

  我聽著她的話，毛骨悚然。

  “兒子，我們開始吧。”

  劉小麗拿出一個東西，遞給了阿文。

  黑暗中我看不大清楚，那東西白森森的，阿文把它拿起來，放在嘴邊，頓時就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

  這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如同鬼哭狼嚎。

  隨之，劉小麗的麵目變得猙獰起來，不再是之前的慈母麵貌。

  而阿文，就像正在被吹氣的氣球一樣，變高，變大！

  他的體格，變成了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而且，一點都不癡傻。

  感覺他之前的樣子，是濃縮起來的，皺巴巴的，現在，他恢複正常了！

  緊接著，祭台周圍黑影飄蕩，當我看清楚那些東西時，我驚得差點掉下去了。

  那些飛竄而來的黑影，我認出來了好幾個。

  方媛媛、羅鳳、杜衝、胖子，他們竟然來了，還是正常人的模樣！

  我告訴自己這絕對不正常，這幾個人早就死了。

  他們到了祭台旁，迫不及待的吸食著香火氣，就像一群餓鬼似的。

  來的黑影中，還有一個老太婆。

  她穿著一身巫師的打扮，凶相畢露，一頭長發垂在地上，偏偏頭頂上戴著一個金光閃閃的王冠，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我猜測，這個女巫婆，會不會就是紫蘿的師父，那個研究“雙生靈體”的女巫。

  要是是她，那就麻煩大了。

  她沒有搶著去吸食香火，手上拿著一根黑色的法杖，站在劉小麗的旁邊，一雙眼睛裏，閃著灼灼的綠色光芒。

  還有幾個黑影，穿戴都不是現代人的樣子，應該是民國時候的人，看起來很斯文，可眼睛裏照樣是凶光閃閃。

  等他們一群搶食完畢，全都畢恭畢敬地站成一排，包括女巫婆在內。

  我發現吸了香的惡靈們，身形真實，不再像煙霧一樣飄來飄去，倒像是真人了。

  緊接著，阿文往前一步，儼然像一個頭領似的，他再一次的吹響了哨聲，他對麵所有的人，全都規規矩矩的跪下。

  他們做出了頂禮膜拜的姿勢，嘴裏嘰裏呱啦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可能這就是“鬼話”，我聽不大懂，隻聽到幾個清楚的字。

  什麽“王”，什麽“遵命”之類的話。

  阿文是王？

  這麽個陰生子，竟然得到那麽多大鬼的朝拜，以前太小看他了。

  “時間緊迫，大家抓緊完成任務，速戰速決！”阿文的聲音，竟然是那麽的正常，那麽的鎮定！

  這哪兒像一個癡呆的孩子，這簡直就是一個有風範的領袖。

  “今晚收工，一個不留，除了我指定的那個人留下。”阿文繼續說道，“明天，我要見到不一樣的世界，不然，你們也——一個不留！”

  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話畢，除了劉小麗，所有的人都跪倒下去，大呼遵命。

  然後，老巫婆帶頭，其餘緊隨其後，他們以風一般的速度，消失。

  “我兒終於長大了。”劉小麗欣慰地說，她的頭發在風裏淩亂，飄蕩，她凶惡的麵目，慢慢地又恢複成了慈母的樣子。

  “媽媽，我會替你報仇的。”阿文輕聲說，“你說過，你的恨，就是我的恨，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劉小麗伸出手，摸了摸阿文的頭，說道：“做完這一切，我們就永遠在這個島上住下來，有了這個寶貝在手裏，誰也不能欺負我們，我們還能差遣鬼魂，以及一般的鬼差。”

  “到那時候，我們就是占據一方的鬼王了。”

  阿文慢慢的舉起那個如口哨的東西，暗夜中，它閃著白森森略帶綠色的光，隻有小指頭那麽大點兒，卻能召喚百鬼和鬼差，它是個什麽？

  “可是，青年公館裏，還有一部分人。”阿文說，“他們，就算了嗎？”

  劉小麗把阿文輕輕攬入懷中，說道：“我累了。青年公館的人，源源不斷的進入，源源不斷的死去，何時是一個盡頭？我們要永遠這樣做下去？兒子，媽媽突然想，隻要和你在一起好好的過日子，我能放下一切。”

  “以後，我們就不再發布任務了嗎？”

  “我突然厭倦，這個七天的任務結束，他們全軍覆沒，我不想再做任務。”

  我一愣，劉小麗就是黑老七！

  “可是，別人會放過我們嗎？”阿文擔憂地問。

  “自然是不會放過的。任務一旦開啟，我們就無法回頭。”劉小麗說道，“我們是任務的發布者，同時，我們也是執行者，我們同樣也是身不由己。”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是真正的黑老七，他們僅僅是黑老七的代言人？也就是說，他們上麵，還有一個黑老七，他們也是在執行上頭的任務？

  “所以，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媽媽。”阿文有些無奈地說，“天大地大，我們是藏不住身的。”

  劉小麗哈哈大笑，笑得無比放肆，頭發在風裏飛揚，上躥下跳，她的眼睛也漸漸成了綠色，就像夜貓詭異的眼睛。

  “從今晚過後，就不會了！”她說道，“怪就怪他們安排了這個特殊的地方！讓我在這裏遇見了巫師，這個地方可以自成一統，成為一個小天堂！”

  “什麽意思，媽媽？”

  “傻兒子，今晚隻要完成陰盛於陽，陽氣耗盡，這裏就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這個小世界，不歸陰陽兩界管轄，陰間找不到，陽間進不來，這是介於陰陽兩界的夾縫，也就是人間所說的，時間裂縫裏。懂了嗎？”

  阿文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母子倆的談話，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還有，我們有鬼哨在手，就算被發現，那一般的鬼差拿我們沒有辦法！他們還得聽我們的！你現在不懂它的厲害，以為它隻能召喚百鬼，其實，它的用途遠遠不止於此！”

  “那你快告訴我，媽媽。”

  劉小麗不緊不慢地說：“今晚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時間緊迫，來不及。兒子，不著急，今晚過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研究這個。”

  她細心的把那個鬼哨掛在阿文的脖子上，阿文露出了小孩兒的心性，又拿出來放在手心，仔細的看了看，又才放好。

  “媽媽，為什麽要留下他？”阿文問。

  這個他，是阿文剛才吩咐要留下來的人。

  我心裏一動，難道阿文要留下我？

  “第一，他對你有恩，悉心照顧你，我們有仇必報，有恩要記。第二，他是我們不能動的人，這是最關鍵。”

  “我們為什麽不能動他？”

  “說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我們不能動他，他來頭不小，用處很大。”劉小麗叮囑道，“動了他，對我們不利。”

  “哦。”阿文點點頭答應，“其實，我也不想殺他，我還專門救過他呢。”

  “兒子，你做得對。”劉小麗誇讚道，“這個人，以後會成為我們的朋友。”

  這很明顯，他們說的這個人就是我。

  但仔細一想，又不是我。

  我哪兒來頭不小，用處很大了？

  而且以後我還會成為他們的朋友？

  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突然，阿文朝著我這邊走來，情急之下我準備悄悄離開，不想一個不穩，整個人就掉了下去，發出了一聲不小的響動。

  我落地後，阿文已經到了我的跟前，此時，他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他對我伸出了手，要拉我。

  他的另一隻手上，抱著那個紅皮球。

  他咧著嘴，對我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那雙眼睛又是癡呆的樣子。

  我不敢伸手過去，我剛才已經看到了那一幕，終於讓我明白，阿文和劉小麗，就是黑老七的執行者，他們的背後，還有給他們發任務的黑老七。

  見我遲疑，阿文對我搖了搖手，向前走了一步。

  我自己站了起來，對著阿文說道：“阿文，別裝了，我都看見，聽見了。”

  他茫然地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我已經知道，你和你媽媽劉小麗就是黑老七。至少，雖然你們隻是執行者，但現在你們就是黑老七。”我說道，“阿文，收手吧！現在收，還來得及！”

  他依然不說話，兩隻豆子眼睛盯著我。

  真讓人著急。

  我一急就口快，說道：“你這個傻孩子，怎麽聽不進人話？”

  “呼！”

  此話一出，我感覺一陣勁風從我臉上掠過，有人對我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