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死亡預言(4)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3      字數:3932
  隨著地麵上的殘肢斷臂和“活屍體”們迅速分解,一層層奇怪的淡黑色煙霧逐漸聚集,然後形成煙柱,在烈風助長下扶搖直上,直衝黃黑色天空。

  今天的第二陣沙暴如同狂奔的野馬,沙塵顆粒與黑色煙柱相互裹挾,竟然變成一道道“夾心”香腸,衝上被沙暴濃密遮掩的暗黑色天幕之後又快速蔓延開來,不到幾分鍾功夫,整個阿布辛貝和周圍運河綠洲地帶,都籠罩在了晦暗陰沉,散發出奇特香味的異常環境裏。

  待在地下室裏的人絲毫不敢動彈,作為世界衛生組織的大區辦事處,這裏的工作人員多半是醫生,他們雖然不知道外麵那些“活屍體”是怎麽回事,但都已經意識到某種生物災難已經悄然降臨,在他們身邊猛烈爆發,在吞噬了這個城市中的眾多生命之後,還會繼續逞威。

  不用分析,大家都隱約意識到,由溶解肢體化成的那幾道黑色煙柱,必然是具有強大傳染性的病毒生物顆粒聚合,在沙塵暴的推波助瀾下,或許生物災難將很快掃蕩這座綠洲城市的每個角落,接著沿著運河迅速擴散開來。

  “預言,死亡預言”

  肖海鷹教授還在自言自語,他的精神非常亢奮,仿佛這會兒不是身處危險之地,而是在大學講台上麵對學生和聽眾,在進行一場學術講座。

  老樹樁,幾名特戰分隊戰士全都麵麵相覷,隻有莫文曦示意他們不要阻攔,任由老教授自由發揮。

  “他大舅的兔崽子們,沒王法了,敢殺人,老子就是要護寶。老劉你放心,有我在,就不讓這幫王八蛋得逞。”

  肖教授一頭白發完全散落開來,原本頭上戴著的手術帽也飄到肩膀上,隻是精神健旺,絲毫沒有病態。

  大家就這麽呆呆地注視著老教授,不管是老樹樁還是戰士們,都沒人能理解肖海鷹嘴巴裏在說什麽,那名碩士班長還以為他精神混亂呢。

  莫文曦也沒動,因為這段時間以來,這名中法混血的美麗女郎始終都在說稍微帶著點法語口音的英語,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她原來也會說中文。他們沒想到,給教授注射快速蘇醒藥物“利他林”是莫文曦的計策之一,她就是要利用這種藥物和強效麻醉劑的混合化學效應,讓教授說出點事情來,從而搞清楚為何那名英國籍的港城人,也就是“組織”對這名軍人出身的知識分子感興趣。

  外麵飛沙走石,黑色煙柱逐漸擴散,散落到城市下風區,飄向運河外圍。

  大家身處黑暗地下室內,彼此隻能看到被呼吸麵具遮擋大半的臉孔,周圍所有燈光都被故意熄滅,伴隨著肖教授狂亂而興奮的吼叫聲,一種詭異之極的氣氛彌漫在空氣四周。

  過了一會兒,莫文曦已經在腦海裏理清了教授前後顛倒,亂七八糟的自言自語,一個故事開始逐漸成型。

  大約十多年前,肖教授得到消息,他的一位好友,任職陝省考古研究所搶救發掘大隊的劉研究員在製止一起墓葬盜掘行動裏被不法分子刺刀刺成重傷,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一躺就是半個月。

  肖教授得到消息立即趕到長安市,西京醫院內,老朋友握住他的手,擺脫老教授一定要守護好這座墓葬。

  在含淚答應老友請求之後,軍人出身一身正氣的老教授上下奔走,請求相關單位派人進行守護,同時對已經塌方的被盜掘墓葬進行搶救性發掘。

  沒想到,有關單位不願意搭理此事,對於發掘的建議,也是用“研究研究,製定詳細計劃後再討論”為理由加以搪塞。

  肖教授氣憤不過,他帶著老朋友手下一幫熱心學生,再加上幾名當地誌願者,手持木棍,鋼管,鏟子等武器,自發在老朋友最後發掘的墓葬現場進行巡查,看護古墓。

  在巡查同時,肖教授仔細查看了墓葬周圍地形,他發覺隨著不遠處的某個房地產項目施工,已經被破壞大半的墓地再次塌陷,或許很快就會徹底塌方。

  肖教授是生物學和醫學科學家,但他平時也愛好人文曆史,曾經和劉研究員一起參與了幾個考古項目,當然,他隻是作為觀察者和記錄者保持存在。

  此刻,麵對有關單位“研究研究”,卻始終沒有回音的現狀,肖海鷹咬了咬牙,冒著極大風險,帶著劉研究員的學生,自作主張地開始重新發掘。

  他們冒著八月份接近四十度的高溫酷暑,在幹了三天之後,終於將這座被破壞大半的古墓完成了初步清理工作。

  “什麽東西?墓誌銘,好啊,快,把石碑清理出來。”

  “啊,都斷了,奶奶的,都斷裂了,這是被外力破壞的,這幫該死的犯罪分子”

  肖教授滿頭白發,聲音洪亮亢奮,又透出一種悲涼語氣,仿佛時間倒回了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大家都沒有打斷他的敘述,聽了這麽會兒功夫,眾人都明白了一點原委曲直,隻有莫文曦滿臉茫然,似乎什麽都沒聽懂。

  沒有人想到,這位混血姑娘卻是內心最明白的一位。

  隨著肖教授敘述不斷延續,莫文曦知道,這座被他搶救發掘的墓葬是一座修建於天寶十年的唐代墓葬,他的主人是一位名為沙康國的六品官員,終其一生,始終擔任鴻臚寺承使郎,可謂是官運不佳的典型。

  從倒塌大半的墓葬規格和形製來看,麵積雖然不大,但內部修建格局卻明顯具有古代西亞,拜占庭,甚至埃及恩德風格。

  經過對已經斷裂成十多段,上麵雕刻了墓誌銘的石碑進行初步解讀,肖教授等人搞清了這位沙康國的身世來曆。

  “我的父親啊,你出身於高貴的,到處堆積著寶物,黃金,還有無數知識典籍的偉大城市,屬於真神的光明之城巴格達。”

  肖教授在背誦,可以看出,他是第一時間閱讀墓誌銘的人。

  “你忍受不住平庸生活,逃離家園,不幸落入盜匪之手,在即將遭難之極,那遠來的商隊從彎刀下拯救出你的頭顱。”

  教授繼續背誦,墓誌銘篇幅很長,卻是這位墓主人“沙康國”的家族曆史。

  原來,沙康國的父親從巴格達家中逃出來,遇上東方來的商隊,領頭人見小夥子機靈,聰明,又通曉附近部落語言,就決定收留他,充作隨從。

  商隊一路穿越沙漠,航渡紅海,來到後世的埃及恩德港口城市,亞曆山大。

  在埃及恩德待了一年半之後,商隊購足貨物,決定由亞曆山大港起航,在巴士拉港口補給,然後匯集同伴商隊,一起趁著冬季疾風,於九月份起航,重回萬裏之外的偉大國度,大唐。

  沙康國的父親,易卜拉欣薩辛懇求商隊頭領帶他一起到東方,禁不住小夥子一再懇求,再加上喜歡他的機靈,他成為船隊一份子。

  沒想到,這支船隊先是遭遇暴風雨,然後被吹到未知海島區域。在那裏,他們遇上了海盜,曆經危險。

  易卜拉欣薩辛最終從海盜窩裏逃出來,被船隊最後幸存的兩艘大海船之一拯救。

  大海無比,曆經艱辛磨難,差不大在出發之後一年多,船隊終於進入泉州港,小夥子易卜拉欣薩辛第一次望見傳說中的大唐國土。

  雖然九死一生,小夥子也是苦中得福,當他拉著自己從海盜窩裏救出的一位瘦小少年登上港口,一起攀上那神奇的泉州寶塔,遙望港口進進出出,飄揚著各色旗幟的海船時,他第一次發現同伴的手那樣溫軟,似乎還有股淡淡香氣。

  又過了好幾個月,當他們隨著商隊進入夢幻般的偉大都市,大唐長安的時候,這個女扮男裝的拜占庭姑娘成了易卜拉欣薩辛的美麗妻子。

  離開商隊後,易卜拉欣薩辛和妻子決定獨自留在大唐生活,他們按照當時的規定,在專門管理外國人的機構辦理了居留證件,並給自己取了個大唐風格的新名字,沙廣海。

  當時,正處於唐玄宗開元初年,偉大的大唐麵向世界展開懷抱,不論你是生長在長安的土著,還是從中亞“康國”等地來的胡人,或者從黑衣大食來遠方而至,甚至拜占庭,高盧等國遠至的金發歐洲人,隻要你願意,又有一技之長,就可以在大唐的土地上立足,生根開花,甚至步入朝廷為官,或者發財致富,成為一方富翁。

  靠著在商隊學到的商業技能,沙廣海很快成了一位富足的“錢商”,還經營了好幾片磨坊和珠寶店,並生下一位同樣金發碧眼,酷似母親的兒子,沙康國。

  對於這位兒子的教育,老沙遵從了大唐風氣,既讓兒子學習劍術,騎射,也讓他讀書識字,唱和詩歌。

  十七歲時,年輕英俊,身材偉岸的沙康國參加朝廷考試,雖然沒有進士及第,卻也被副版錄取,招錄到官府任事。

  從這一天起,沙康國成為了鴻臚寺的一位承事郎。

  莫文曦暗自點頭,研究過東方曆史的她知道,所謂“承事郎”的職責就是參與接待外國使臣,也負有監視和刺探之責。

  說白了,就是以外交接待為掩護身份的“國家特勤人員”。

  “啊,多麽神秘啊,埃及恩德,古老土地,你真的埋藏了如此之多的秘密嗎?我要去探尋,要去探究”

  肖教授的聲音再度高亢,他的語言裏摻雜了幾段奇特短語,大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隻有莫文曦知道,那是一首巴格達詩人的著名詩句。

  顯然,在接待了某個來自埃及恩德的外交商隊之後,沙康國對埃及恩德產生了奇妙渴望。

  不久之後,沙康國幼時好友跟隨大唐遠征大軍勝利凱旋,望著鎧甲鮮明的唐軍大隊,遙望洋洋得意的好朋友,沙康國下定決心,他不是軍事人才,卻喜歡冒險,探究一切未知事物。

  就這樣,這位金發碧眼的“大唐”子民跟隨商隊,從廣州出發,再度踏足父親當年的土地。

  肖教授的講述在這裏中斷了,大家都望著他,卻看見老教授自言自語

  “沒有了,石碑不見了,少了,少了”

  “快走,全體登車”

  就在大家地下室裏的人都被教授充滿感情色彩的故事所吸引的時候,一名重裝步兵衝進地下室,揮手示意大家立刻登車。

  眾人也不知道現在是否徹底安全,但外麵喧鬧了大半夜的各種喊聲,嘶啞的叫聲已經平靜下來,而天空黑雲也完全消散,炎熱的空氣被早晨的陽光加熱,到處顯得一片金黃。

  教授被安排在第四輛04B重型戰車上,他們還沒來得及坐穩,柴油引擎已經發出怒吼,箭一般竄了出去。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奇妙的發現是什麽嗎?”

  肖教授半夢半醒,他斜靠在懸掛座椅上,眼神迷離地望著身旁的張婉婷。

  “是黑陶片,三片黑陶,確切地說,是一把破碎的黑陶水壺”

  除了記載著墓誌銘的一塊殘碑之外,肖教授在墓葬裏找到的,隻剩下一縷頭發,還有幾片泥土中掩埋的黑陶水壺碎片。

  “那上麵刻的文字,是古王朝時期的象形字,和後來發現的那種不一樣,大部分無法解讀。”

  教授還在說

  “上麵是死亡預言?那是什麽?”

  張婉婷暫時忘卻了孩子,她好奇地追問。

  “全體,戰鬥狀態,戰鬥狀態”

  還沒等教授回答,揚聲器傳來編隊指揮員命令。

  新的危險再度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