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恩德 阿布辛貝城內 世衛辦事處內

  “嗚嗚”

  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洶湧人流衝擊時發出的各種嘶啞吼叫，響徹了淩晨兩點半的綠洲城市阿布辛貝。

  幾輛大型推土機揚起了各自的金屬鬥，在陣陣柴油引擎的吼叫聲中，奮力對那些還處於完好狀態的外層保護牆發起衝擊。一旦牆體開裂，露出縫隙，跟隨在後麵的老人和孩子就紛紛如同著了魔一般，什麽也不顧，隻是推搡著，踩踏著，湧向辦事處大院內。

  夜空裏，更多蘑菇型高機動降落傘落在門廳前空地上，脫離降落傘的特種分隊戰士，邁開腳步，迎著人群方向衝了過去。

  這些渾身包裹在“外戰鬥骨骼”和夜視防彈頭盔裏的戰士行走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這是戰鬥骨骼內的微型電機在工作。由這些高科技一體化的電子和機械設備產生的澎湃動力經過安裝在外骨骼背部的運動計算機協調，將這股巨大力量合理有機地分配到戰士們全身各處。

  剛才推動一輛大巴車堵住缺口的兩名戰士並沒有停止腳步，他們換了個方向和角度，繼續將大巴車奮力推向前方，那些剛剛挨近大巴車的人群，如同海潮迎頭遇上大壩，嘩啦啦地向後退去，地上瞬間躺下多具人類軀體，他們在同伴腳步踐踏下，很快變成了一堆堆殘肢斷臂，原本種滿青草和鮮花的院子裏，紅色和白色液體流淌得到處都是。

  “嗡嗡”

  另外幾名戰士則推動另一側的大巴和卡車殘骸，還有一些重達數噸的水泥障礙物，把他們像這輛大巴車一般向前推，很快兩邊障礙物相互連接成為一個整體，衝進大院裏的人流又被阻隔開來。

  老樹樁左右胳膊下的兩挺機槍全都打紅了，其中一支已經開始彎曲，紅色槍管好似從煉鋼爐裏撈出來的一樣。

  莫文曦也在開火，她基本是在打三發一組的短點射，短短一分多鍾功夫，這位中法混血兒又長又直的雙腿下已經滾滿了機槍彈殼，刺鼻的硝煙聚迅速聚集，逐漸從地表蒸騰起來。

  十幾支由各種輕武器組成的火龍封鎖了障礙物合攏之前的縫隙地帶，草地上壓了厚厚一層軀體。

  空降的特種分隊戰士並不是隻倚仗全身戰鬥外骨骼的力量在行動，相反，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

  隨著前麵的戰士將障礙物合攏，推動，本已經壓縮到距離門廳不到二十米的安全空間再次得以延伸。

  其他幾名戰士從落在空地邊的降落傘運輸箱中取出幾支魚叉樣的裝備，他們兩人一組，左右相對拉開距離。

  “砰砰”

  一陣壓縮空氣爆音響起之後，剛剛收複不到半分鍾的空場上赫然多了一層銀色“蜘蛛網”，隨著兩邊戰士向後倒退展開，銀色蜘蛛網越拉越長，越來越寬，很快就變成了一道結構致密的攔阻網。

  一名戰士向著老樹樁做了個手勢，後者立刻明白過來，並立刻做出反應，讓莫文曦和所有開槍者停止射擊。

  這名戰士點點頭，他按動連接在魚叉形設備上的按鈕，並把這奇特裝備順手插入草地下的土壤之中。

  所有人都感覺渾身有一種奇特的東西在慢慢蠕動，就如同看不見的蟲子爬過皮膚。

  “嗯，電”

  莫文曦嗅了嗅空氣中特殊的味道，她輕聲說了一句。

  這時候，大巴車和其他大型殘骸組成的外圍屏障已經推到距離安全牆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些喪失正常心智的平民開始攀爬上大巴和殘骸頂部，那樣子就和恐怖片中的僵屍人潮一般無二。

  “糟糕”

  老樹樁驚叫一聲，他舉起機槍正要射擊，卻被那名布設“蜘蛛網”的戰士揮手製止住。

  “你？”

  老樹樁不解地問

  戰士沒有回答，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隻見那些推動障礙物的戰士伸展手臂，雙腿用力，一陣“嗡嗡”聲後，他們毫不費力地攀登上障礙物頂部。

  戰士們抱住，或者抓住攀上來的平民，舉重若輕地左右揮舞，不多時已經把這些喪失心智的可憐人重新扔回到人潮中。

  戰士們隨後半跪在障礙物上，他們舉起手中的多用途榴彈發射器，隻是發射器口隻有微光傳來，並沒有聽到應該尾隨而至的爆炸聲。

  突然，從障礙物到安全牆外，大約三十米左右寬度的空間內爆發出一陣駭人的藍色光芒，那些半秒鍾前還在向前湧動的人群仿佛被澆了一大鍋開水的螞蟻群，立刻倒下一層。

  幾個揮舞手臂的平民是漏網之魚，他們攀上車頂，又從上麵跳下來，盡管他們的腿部幾乎是立刻骨折，但那一雙波斯貓般的黃褐色眼珠逐漸變成血紅，仿佛沒有覺察到疼痛，拖著斷腿嘴巴發出“啞啞”聲，繼續向前衝。

  可是，當他們試圖衝過“蜘蛛網”的時候，一陣藍色光暈突然閃現，這些可憐人紛紛倒地，再也不動了。

  “快，都撤退到地下室去，這塊陣地現在歸我的兄弟們把堅守”

  那名揮手做手勢讓老樹樁停止射擊的戰士走過來，他的臉孔完全被頭盔遮擋住，夜視鏡頭發出幽幽紅光，隻是這光暈非常黯淡，不走到近前，壓根看不出來。

  “我們是非洲遠征軍第十一特種行動支隊的，奉命前來，協助辦事處全體人員與地麵裝甲救援部隊會和，並在這期間保護你們的安全。”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充滿了金屬低音，配合他全身外骨骼打扮，那樣子讓人不由地想起遊戲“孤島危機”中的納米戰鬥服超人。

  老樹樁點點頭，他聽說過這種戰鬥骨骼和作戰係統武裝起來的特種作戰分隊，他們屬於陸軍“數字化全裝甲”研究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可以搭乘各種運輸工具滲透到最危險的敵後作戰區域和高危地帶，獨自執行一些傳統環境下連想都不敢想的作戰任務。

  “外麵的人?”

  老樹樁指了指障礙物後麵。

  “這些高能電網可以持續工作一小時，隻要他們不長翅膀，是無法突破的。”

  這名戰士顯然是小隊指揮官，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所部屬的防禦係統，然後讓老樹樁等非軍事人員，連同保安隊員們一起，撤退到大樓內的地下室裏。

  “哎，你？”

  老樹樁不甘心，他很想留下來繼續戰鬥。

  “你叫我老A吧，真實名字不能告訴你，對不起”

  這名戰地指揮官抬起手和老樹樁握了握，然後遞給他一個小圓盒子，裏麵看起來是一些急救用品。

  “你的臉受傷了，這裏氣候炎熱，別感染了傷口”

  老A的金屬音中透出溫柔，這一瞬間，老樹樁堅信他不是機器做的。

  海潮向後隻退卻了短短幾分鍾，還沒等眾人全都重新進入地下室內，野獸吧的嘶啞叫聲再次響起。

  這次，不單是喪失心智的人群衝擊，中間還伴隨著自動武器的射擊和火箭榴彈劃破夜空的長長火龍。

  “不好，又來了”

  大家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到了這個時候，槍聲和爆炸聲都不再讓人覺得恐懼，相反，那些發出嘶啞吼叫，如同僵屍般衝鋒的人潮卻讓人在炎熱的淩晨汗毛倒豎，冷汗直冒。

  楊鬆不知道何時從隱蔽的觀察點撤回門廳中，他對老搭檔說了幾句話，讓老樹樁照顧好大家，然後轉身與老A簡單交流了幾句，挑選了幾樣裝備，一閃身，又消失在阿布辛貝的夜幕中。

  “他去哪裏？”

  莫文曦輕聲問

  “再瘋狂的野狗也是聽人指揮的，我這老夥計要把指揮蛇頭找出來，斬斷了。”

  老樹樁說完竟然笑了，他臉部的傷口不斷顫動，血從裏麵噴湧而出。

  “我幫你處理傷口”

  張婉婷沒有多問話，骨子裏的軍醫記憶自動複蘇，她走過來，讓老觀察員坐在台架上，自己則開始幫他處理麵部傷口。

  要問這世界最靈活的動物是什麽，那非泥潭中遊動的泥鰍莫屬。楊鬆就是人類中的泥鰍，而戰場就是屬於他的泥潭沼澤。

  這位狙擊手順著安全牆邊殘肢斷臂間的縫隙地帶匍匐了一段距離，又鑽進了一截中斷鋪設的下水道裏，不多時，已經越過危險地域，進入了一間散發出屍臭味的倒塌民房內。

  他不需要使用夜視鏡，隻借助自然光線的微光進行觀察，大約幾秒鍾後，楊鬆發覺這裏躺倒著幾具軀體，其中一具沒有腦袋，另外的則被爆炸氣浪撕成兩半。

  楊鬆慢慢挨過去，他伸手接觸殘肢，觸手可及，到處是黏糊糊的液體。

  他把手收回來，讓臭的簡直可以令人窒息的粘液沾在身體上，這樣一來，不管是人還是狗，都隻會覺得他隻是一具死屍。

  楊鬆慢慢順著樓梯攀上去，倒塌的二樓地板上還有兩具開始腫脹，腐爛的遇難者，除了臭氣，還不時傳來“啪啪，啪啪”的爆裂聲，這是肢體裂解的爆音。

  他俯臥在遇難者中間，爆裂聲越來越密集，液體一點一滴地濺到楊鬆身上。

  不知道哪裏鑽出來兩條野狗，它們在殘肢旁嗅了嗅，又挨到楊鬆身邊，大概是覺得味道不好，搖著尾巴走開了。

  觀察了一會兒，經驗老道的楊鬆立刻看出門道，那些瘋子一般失去本性的可憐人明顯受到某種東西指揮，他們會積聚，會轉彎，會靈活分配力量。

  又過了一會兒，他從攜帶的綜合電子偵察儀中聽到信號脈衝，那是超聲波留下的痕跡。

  “找到你了“

  楊鬆繼續探查，不多久就發現有三個不同位置的超聲波信號組成三角陣列，正遙控人群發起衝擊。

  “你的搭檔很厲害“

  老A對老樹樁伸手做了個誇獎動作，透過頭盔麵罩吐出幾個簡短的金屬音。

  “這小子，是最棒的“

  老樹樁露出會心微笑。

  說話間，老A開始指揮戰士發射四具圓柱形飛行器。這是無人巡飛彈，它們可以在空中飛行一到四個小時，既可以接受地麵遙控，也能自主飛行到指定目標上空，然後激活引信，和目標同歸於盡。

  楊鬆找到的超聲波方位角被輸入無人巡飛彈內，又過了幾分鍾，洶湧的人群忽然呆立不動了，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似的。

  有那麽一瞬間，周圍世界出奇地安靜。緊接著，嘶啞地吼叫逐漸演變成嬰兒哭泣，然後是嘩嘩的水流聲。

  “我的天啊，這是什麽鬼？“

  老樹樁望著障礙物間的空隙瞪大了那隻完好的右眼，一幕最恐怖的景象在這位老兵麵前上演。

  這景象是如此可怖，以至於老樹樁，老A和在障礙物邊堅守的特種分隊戰士都不由向後倒退幾步。

  成百上千的平民在失去超聲波引導信號之後，立刻癱倒下去，他們的肢體逐漸液化，發出腐屍肢解的爆裂聲。

  戰場上，死亡是常態，可是上千人同時分解，那景象任何人都難以承受。

  “快，快去找肖教授，快“

  夜空裏，莫文曦的聲音異常清晰。

  就在這個眾人都感到異常恐怖的時候，莫文曦的頭腦卻猶如電光火石，她似乎明白了對方為何劫走肖教授。

  這老頭是一把鑰匙，扭轉危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