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孫子兵法》，兵勢篇

  阿布辛貝城市外圍某觀察據點

  老樹樁沒有多客氣，在與負責偵查標定戰場目標的特種小組相互表明身份之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進入射擊陣位。

  戰場上不講究禮貌，也無需建立彼此之間的感情。實際上，久經戰陣的老兵反而“忌諱”交朋友，這並不是說戰士們缺乏感情，而是戰場陣亡和負傷概率太高，如果自己熟悉的朋友倒在身邊，會給接下來的客觀判斷力造成困擾，形成所謂的“戰場負麵情緒”。

  特種偵察小組全部由職業軍士組成，經驗豐富，也彼此了解戰場規則，看到老樹樁的表現，也沒有絲毫驚奇，都按照本來預定的分工各自行事。

  老樹樁以最快，最穩的速度端起精確射手步槍，調整瞄準鏡高地和方位角，重新對準剛才路易出現的方位。

  看起來，遠在1762米外的路易並沒有察覺觀察點這場持續不到半分鍾的短兵相接，他仍然來回踱步，肥碩的身軀晃晃悠悠，絲毫沒有想到一支複仇之箭正悄無聲息地對準自己。

  “嗚，嗚”

  就在老觀察員的手指即將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觀察點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吼叫，然後在偵察兵11式特種步槍的多光譜瞄準鏡裏出現了一輛褐色越野車身影。

  “下地獄吧”

  精確射手步槍導軌上安裝瞄準鏡這時候已經套住路易的脖子，作為經驗老辣的神槍手，老樹樁最喜歡，感覺最舒服的射擊部位，就是對手的脖頸和咽喉。

  這個位置防護最薄弱，再好的防彈裝具也無法完全遮掩脖子，而且即使不擊穿，光憑借步槍子彈可怕的衝擊力，就足以折斷組成脖子的那堆骨頭。

  路易身材肥碩，脖子卻出奇地長，這給老樹樁提供了絕佳靶子。

  就在第二道扳機行程差不多走完三分之二的時候，路易卻猛地向下一頓，仿佛被什麽人從後麵狠狠拽了一把。

  “該死“

  老樹樁吐出兩個字，手指急速回縮，這才沒有讓蓄勢待發的子彈激射而出。

  他正在奇怪，頭腦飛速運轉思考答案戰地情勢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卻發生了。

  從褐色越野車裏走下來幾個武裝分子，大部分是埃及恩德本地人，為首的卻是個個子不高，走路有點羅圈的家夥。

  這是個東瀛人。

  隻見東瀛人說了幾句話，幾名武裝分子從左手邊殘破的建築物裏拖出幾個人，從衣服色彩和式樣判斷，應該都是來埃及恩德旅遊，卻沒有來得及逃離的外國人，不幸落到武裝分子手中。

  “看，要殺人了”

  一名偵察兵目無表情，要不是骨傳導耳機靈敏，老樹樁幾乎聽不到這句嘀咕。

  確實要殺人了，隻見東瀛人哈哈大笑，然後揮手做了個姿勢，又轉身從車裏抽出一把東瀛戰刀。

  一名武裝分子則高高舉起鋒刃彎曲的“大馬士革刀”，看樣子是要和東瀛人比試兩把刀劍誰更鋒利。

  被當做“小綿羊”的很可能是一家人，父親滿麵血汙，正和母親一起邊苦苦哀求，邊用受傷的身體將兩個十來歲大的孩子護在身下。

  老樹樁反應奇快，他從聽見戰士呼聲到判斷大概情勢隻花了兩三秒鍾，這會兒已經決定暫時放棄與路易的糾纏，轉而幫助可憐的平民一家人。

  “822米”

  一名偵查軍士測定距離，但他沒有開槍，因為11式特種步槍配備了自動火控係統，也集成了榴彈發射器，但並非精確射手武器，他沒有把握在這麽遠距離上首發命中，槍槍斃敵。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本地武裝分子和東瀛人分別舉起的大馬士革彎刀和東瀛戰刀即將從空中切斷的時候，剛剛完成身體轉向的老樹樁已經將左臂橫過來，步槍護木架在左臂上，手指在扳機上用力勾了一下。

  “噗”

  沉悶的槍聲毫不遲疑地響起，瞄準鏡裏的敵人都呈現出一幅怪異神情。

  老樹樁的子彈旋轉著，一路撕破埃及恩德帶著沙塵氣息的幹燥空氣，用力撞擊在大馬士革彎刀上，黑色刀刃擋不住子彈強大的前進動能，彈頭帶著幾片飛散出的刀刃，似乎稍微改變了點角度，又奮力與東瀛戰刀碰撞在一塊兒。

  彈頭與刀刃相互撞擊，傳出“砰”地一聲脆響，在黑夜裏拖出長長的火花。

  這夥人反應也很快，不到一秒鍾功夫，他們已經拖過那對夫妻，還有人將孩子舉在前麵，盾牌似的。

  “別開槍”

  老樹樁看到有偵察兵似乎沉不住氣，正在調整火控係統，準備開火射擊。

  他輕聲提醒。

  就這樣，戰場沉寂下來，褐色越野車附近，武裝分子拖著平民向後退，開始步伐很慢，看到沒有子彈接連射來，不禁加快速度。

  “讓他們後退，以為脫離了我們的射擊火線範圍”

  老樹樁知道特種小組的任務是戰場偵查與目標標定，他們對於狙擊手的學問了解不多，這會兒簡短加以解釋。

  說話間，老樹樁已經舉槍倒退，穩穩坐在樓板上，精確射手步槍和瞄準鏡掩藏在一個不大的孔洞後。

  果然，大約是以為安然離開險境，那夥人放開平民全家，互相說這話，顯露出大半個身子。

  “噗噗，噗噗，噗“

  老樹樁連續打了五槍，五顆黃燦燦的高精度子彈殼滾落下來，被他用膝蓋擋住了去路。

  “五條人命“

  他鬆口氣，伸手撿拾彈殼，裝進布袋內收好。

  忽然，老樹樁就地一滾，翻身到了兩三米外。

  “啪”

  一聲撞擊音傳出，樓內牆壁上露出的白色石膏板出現了一道裂開，接著是個不大不小的孔洞。

  老樹樁覺察出危險在襲來，他嗅出了血腥氣。

  “快走，這地方暴露了”

  老樹樁差不多側躺在地毯上，他簡單直接地告訴偵查小組軍士長。

  “那邊，那幫家夥的小樓，也可以當觀察點”

  偵察兵們剛想移動，卻被老樹樁手勢擋住。

  “你們有那種延遲時間的彈藥嗎？能放出煙幕的那種”

  老樹樁挨著軍士長，輕聲問。

  軍士長點點頭，他在11式步槍的火控係統上稍稍調節，又詢問了射擊角度和布設位置，然後扣動扳機。

  幾聲悶響過後，四枚按照老樹樁要求延時設定的煙幕彈從槍口飛出，插入瓦礫堆間。

  老樹樁點點頭，他知道11式步槍具有使用“可編程”彈藥的能力，也就是可以設定榴彈起爆高度，位置和延遲時間。

  他又做了個手勢，軍士長點頭，將兩枚同時作用在紅外，可見光波段的煙幕手榴彈扔在牆角，很快，濃密的煙幕遮擋住窗戶，十秒鍾內，任何觀察器材都無法穿透這層煙幕編織成的厚毯。

  趁著短暫被遮掩的功夫，偵查小組和老樹樁敏捷地從樓頂撤離，很快來到樓下。

  “噗“

  第一顆煙幕彈按照設定時間準確起爆，煙幕中，幾人快速行動，來到預先觀察好的一處彈坑。

  就這樣，第二顆，第三顆，煙幕彈先後準點起爆，偵察兵們和老樹樁成功撤退到最後一段，距離褐色越野車和剛才選定的建築隻剩下不到三十米。

  戰場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未知和無法預測，就在眾人已經看到那對夫妻無助的眼神，聽到孩子已經哭不出的嗚咽抽泣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建築物內還有幾名武裝分子，這會兒在一個東瀛人帶領下衝出來，那名東瀛人凶神惡煞，手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倭刀。

  眼見倭刀就要劈向最右邊的小女孩，最前方的偵察兵再也按耐不住，手中11式步槍噴出火焰。

  東瀛人被子彈強大力量猛推到殘壁上，紅色鮮血，白色腦漿飛濺出來，形成一幅怪異圖畫。

  “別動“

  偵察兵大喊起來，因為他看到小女孩大概是因為恐懼心慌意亂，這會兒竟然站起來，猛地迎著偵察兵撲過來。

  “別動，孩子，危險“

  偵察兵大叫，他看到女孩斜前方腳下是一顆露出來的反步兵跳雷，立刻迎上去，一把將孩子拉過來護在身下，以自己堅實有力的身軀和重型防彈衣加以保護。

  熱血混著骨頭渣猛地飛出，濺射在小女孩臉上。一顆銀色狙擊手專用高精度子彈準確命中這位偵察兵脖子，又斜著擊碎了他的後腦。

  “哎”

  老樹樁處於倒數第三人位置，他知道這是剛才發出死亡氣息的對方狙擊手。

  交火已經在猝不及防中展開，偵查軍士長和另外兩名軍士三支11式多功能步槍全速激射，頃刻間打倒了其他幾個開火的武裝分子。

  老樹樁飛速從戰術背囊裏取出一個紅外信標，用力拋擲出去。

  這是個極其危險的舉動，紅外信標不斷發出肉眼不可見的中波紅外光，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對方狙擊手肯定裝備了夜視裝置，他一樣可以看到明亮閃爍的信標。

  老樹樁使用逆向思維，一般人是用紅外信標當誘餌，自己順勢逃到另一邊，但老樹樁卻反向行動。

  他先是側滾，然後跳到信標旁邊。

  “噗噗噗”

  連續一個點射，他打在估計對方躲藏的藏身掩體。

  另一側，殘餘武裝分子已經全被消滅，就在大家準備再次轉移的時候，兩枚手雷卻橫著從建築一樓房間內飛出來。

  這時候，偵察兵隻要順勢側滾後臥倒，憑借全身重型防彈裝具，手雷不會給他們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但是，那一家人必死無疑。

  隻見偵查軍士長飛身竄起，他如同猿猴般敏捷，竟然右手揮出，將一枚手雷橫著揮向側麵。

  軍士長正要推動第二枚手雷，卻發覺力量不對，他反應很快，身體調轉過來，就勢將手雷壓在身下。

  地麵頓時顫抖了幾下，這枚裝藥比普通手雷多一倍的“東瀛99”式大威力雷硬生生地將軍士長炸飛到地麵半米左右高度，防護較弱的腿部和四肢立刻骨斷肢離。

  老樹樁回頭看了一眼，他發覺自己的伎倆似乎被對手識破，此刻如同被釘子盯住，寸步無法移動，很明顯，對方想貓捉老鼠般多玩一會兒，並不想早早結果他。

  “糟糕，今天難道要光榮？哎，現在不是軍人了，隻能算平民遇難”

  老樹樁生性幽默，生死間，這個念頭竟然盤旋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