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警報，碰撞警報”

  通話係統揚聲器裏許艦長的聲音餘音仍在，作戰指揮中心內的揚聲器裏已經傳出“天河”係統發出的警告，與過去年代單調冰冷的電子模擬音不同，“天河”判斷出危險迫在眉睫，因此所發出的警告也顯得份外嚴厲。

  人工智能輔助係統“天河”不但以語音警告艦員，也同步把根據航行數據計算出的碰撞航線，碰撞位置，甚至可以造成的損害以及建議的相關損害管理措施，全都以三維立體投影的方式，極為精確地顯示在指揮中心中間部位的大屏幕上。

  同時，係統也給出避免碰撞的建議，張高嶺看了看，總共三條安全航線，雖然能避免文天祥號被後麵緊追而至的“山崎丸”以很小的銳角撞上，但無一例外都要求文天祥號首先減慢速度，要是這樣的話，雖然戰艦能換來安全，但無疑會喪失最佳攔截時刻。

  “撞擊迫近，撞擊迫近”

  警告聲在繼續，大屏幕上顯示出山崎丸差不多一萬八千多噸的黑色身影，雖然隻安裝了柴油主機，但因為它的重量慣性和洋流方向的雙重作用，一旦被“山崎丸”撞到，哪怕隻是從左舷擦過去，文天祥號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

  留給張高嶺思考的時間是以秒為單位計算的，要麽犧牲戰艦自身安全，要麽，放棄攔截俄國潛艇發射的布拉瓦導彈，或者大幅度降低攔截命中的成功性。

  “右舵，左內車急停，右車最大功率輸出”

  就在這時候，通話器揚聲器內又傳出許艦長的聲音，很明顯，他在艦橋的航海駕駛台上，揚聲器裏傳出哢哢的背景音，聽起來像是許艦長支撐著身體，從駕駛台的地板上站起來。

  張高嶺來不及多想，他大聲說

  “執行艦橋命令，執行艦橋命令”

  “滴”

  揚聲器短促的提示了一下，這表示“天河”操作下的自動航行駕駛係統開始執行指揮員口令。

  “嘩啦”

  數十個高強度塑料做成的把手一齊從指揮中心頂部的空間內垂下來，張高嶺挺起腰，左手用力攥緊安全把手。

  “抓緊，別掉進海裏”

  艦尾飛行庫附近，反應迅速的張靜怡大聲提醒仍然扶著圍欄，呆呆望著左側後方，如同一座小山般主動撞過來的“山崎丸”出神的女工程師，同時自己拉住艙室外側的安全扶手，用一根粗大的綁繩將自己的身體固定住，同時伸出手來用力把女工程師拉近自己臂彎內。

  兩人眼看著巨大的“小山”滾過一道浪頭，尖利的船首急速切向文天祥號的左側艦殼，一場海上大撞車看起來不可避免了。

  突然，張靜怡覺得腳下甲板猛地抖動了兩下，然後一萬多噸的戰艦大幅度傾斜，艦首如同賽車急轉彎般指向右舷。

  “啊，啊”

  女工程師叫出聲來，她拚命抱住張靜怡，驚恐地眼淚混合著湧上甲板的海水，一齊濺入嘴巴裏。

  張靜怡也閉上了眼睛，她隻覺得腳下站立的地方在飛速翻滾，似乎戰艦即將向右傾斜著衝進冰冷的北太平洋海水裏。

  “舵正，左內車，滿功率全開”

  指揮中心內，艦橋許艦長的聲嘶力竭的叫聲通過揚聲器傳到每個艦員的耳朵裏。

  這次，不需要張高嶺轉述，“天河“輔助決策係統自動執行了他的命令。

  張高嶺感覺向右側傾倒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搬向左邊，中心顯示屏上，代表方向和傾斜度的三維模擬圖上，文天祥號瞬間被扭轉到正常航線上。

  後方，原本距離越來越近的“山崎丸“號，瞬間被拉開空擋。

  “文天祥號，文天祥號，我是牧馬人，這裏，這裏有匪徒，他們，他們控製了駕駛室，還有，還有炸“

  就在大家驚魂未定的時候，通信控製台傳來緊張的呼叫聲，張高嶺立刻聽出，喊話的是原來“海馬“小隊留在“山崎丸”上看守現場，護衛貨物的三名特戰隊員之一。

  “有什麽？情況怎麽樣？”

  張高嶺急切發問，但揚聲器內再也沒有回應。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就在大家絕望的時刻，又是一陣自動步槍的射擊聲傳來，很明顯，這槍聲屬於海軍的短突擊步槍，開槍的人就是剛才說話的海馬戰士。

  “文天祥號，向我開炮，向我開炮，摧毀這艘船，摧毀”

  海馬隊員的呼叫還沒有結束，揚聲器內接著傳來巨大的手雷爆炸聲，然後瞬間恢複了寂靜。

  通信台前，兩名操作的女兵似乎也知道發生了什麽，眼淚從姑娘的眼眶中滾落下來。

  向我開炮，向我開炮，這是很多戰爭電影裏的情節，沒想到，今天發生在波濤萬裏的寒冷海域。

  張高嶺沒有落淚， 中華好男兒絕不流淚，我英勇的海軍官兵，除了熱血，沒有任何東西流淌。

  “2號魚雷，目標，山崎丸螺旋槳，摧毀它們的前進動力“

  張高嶺的聲音很冷靜，隨著他的命令意圖下達，“天河“係統自動計算最佳開火角度，並描繪出預測場景。

  編號為2的魚雷並非數字二號，它表示的意義是重型尾流自引導魚雷，最適合摧毀水麵船隻。

  “噗嗤，嘩啦“

  張靜怡放鬆了安全繩索，她看到從戰艦中部靠後位置，突然打開一道很小的門，緊接著，從門後竄出一道淡淡的灰色霧氣。

  大約十多秒後，張靜怡又感覺腳下的甲板在搖晃，所不同的是，這次很平和。

  本已經拉大距離的“山崎丸“所在方位，火山爆發似的噴射出一股股烈焰，看得出，船上一定暗暗埋藏了烈性爆炸物品。

  “危險“

  張靜怡眼力出眾，借著爆炸的餘光，她看到從火山噴發中飛出一道灰影，衝入燃燒的海水中，利劍般衝向“文天祥”號。

  “雷達接觸海麵目標，雷達接觸海麵目標“

  作戰指揮中心內，眾人絲毫感受不到爆炸的壯觀景象，負責操作海麵監視雷達係統的軍士大聲報告，隨著他話音響起，旁邊操作顯控台上的軍士跟隨雷達接觸點的位置顯示，又轉動光電平台瞄準新出現的目標。

  “目標類型，快艇，數量，一艘，速度 ，四十五節”

  軍士很快篩檢出目標，迅速向張高嶺回報。

  “主炮，打沉它”

  張高嶺看了一眼麵前的戰場態勢電子圖，根據顯示，現在處於主炮和目標的最小距離範圍內，再過一會兒，主炮就會喪失射擊機會，不得不依靠威力小得多的1130來加以攔截。

  “高爆榴彈，射擊”

  操作主炮的軍士長年紀頗大，他沉穩地回應政委的命令，右手操作黑色手柄，雙眼盯著麵前的顯示器。

  “目標射擊門線吻合，高爆榴彈，三連發”

  軍士長右手食指扣動，操作杆上的紅色扳機猛然閉合。

  “文天祥”號艦首，130毫米隱形修身設計的主炮微微抖動，炮口隨著三枚榴彈出膛冒出一陣並不顯眼的火光。

  張靜怡仰起脖子，深色天幕中滑過一道亮線，那灰色的，在海浪中起伏穿梭的自殺爆炸艇被130毫米主炮高爆榴彈首發命中，其餘兩枚彈藥也相繼落在不遠處的殺傷半徑內。

  海麵像是刮起了一陣熱浪，伴隨著明亮的，衝起足有十幾米高的火焰吹拂在張靜怡的臉頰上。

  接著，仿佛過去半個世紀那麽久遠，才悶雷樣的傳來巨響，壓得人耳膜生疼。

  “雙車減速，放減搖鰭“

  “攔截彈備便，全通電”

  “自動檢測完成，攔截彈狀態正常”

  “雷達跟蹤正常，精進捕獲”

  “雷達數據輸出正常，攔截線計算正常”

  沒有時間去歡慶主炮的準確命中，指揮中心內響起一連串此起彼伏的命令和命令響應，現在全艦的任務中心隻有一件，那就是在布拉瓦導彈進入中段飛行之前準確攔截，以防殘骸進入北美防空區。

  剛才還全力衝刺的“文天祥”號驟然刹車，灰色的低可視度艦體好似出水的鯨魚，流暢的艦首借著慣性迎著海潮向上衝起，然後平穩地落下。

  兩側的減搖鰭全部放下了，“文天祥號”以極低的航速，進入穩定狀態。

  “目標彈，飛行48秒，雷達跟蹤正常”

  “目標彈，飛行49秒”

  數據，無形的數據匯成江河湖海，順著光纖線路進入“天河”主導的智能作戰輔助決策係統。

  “目標彈，飛行50秒”

  雷達軍士報告的聲音剛剛落下，中間的大屏幕上顯示出一圈圈非常明顯的幾何形光焰軌道，軌道頂部，似乎有個東西在不斷向上延伸，準備隨時刺穿黑色天穹。

  “目標彈，第一級火箭分離“

  “進入紅色攔截窗口“

  張高嶺冷靜地坐在1號指揮員席位上，他雙眼緊緊盯住大屏幕上的飛行態勢圖，心中默默計算時間。

  “異常電子信號截獲“

  “判斷信號為L波段雷達，輻射能量快速增強“

  “雷達新捕獲，有無人機接近“

  就在張高嶺準備下令發射紅旗24號攔截彈的時候，電子對抗係統和強大的相控陣列雷達幾乎同時發出警報。

  “新目標來襲“

  張高嶺的腦海裏隻冒出這麽一個念頭來。

  路易不知道另一層甲板下正在發生什麽，但這頭老練的狐狸卻從隱約傳來的爆炸聲和“文天祥號”大幅度的機動動作上判斷，自己第二階段計劃的第一部分，好像又遭遇了失敗。

  他現在蜷曲著身體坐在地上，雙手被尼龍紮帶緊緊固定住。

  幾米遠外是一道厚實的艙門，鐵籠裏兩隻分別叫“翠花“和”酸菜“的紮伊爾猴子，則閉著眼睛進入了夢鄉。

  外麵看守的是兩名戰士，他們都是因為值班而沒有去參加獻血的技術軍士，本來不應該讓他們來看守路易，但是因為海馬戰士都不在了，也隻能勉為其難。

  好在，兩人手中都配備著從槍械庫中取出的微型衝鋒槍和大威力海軍型半自動手槍，對付赤手空拳的路易應該不成問題。

  艙門外的兩人似乎聽到了什麽響聲傳來，他們對著艙門觀察窗朝裏麵張望，卻看到路易腦袋歪在一邊，口裏正不斷吐出鮮血。

  “不好“

  兩人大吃一驚，他們知道艙室裏關押的是重要俘虜，決不能輕易死掉。

  其中一人趕緊打開門，另一人則警覺地抬起衝鋒槍，防止俘虜裝死。

  “快，快，不能呼吸，給我，給我藥，衣服裏，衣服裏“

  路易神情痛苦，不住哀求。

  進去的那名軍士趕緊幫他在衣服內找藥，卻冷不防感覺手指指尖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去看，已然中毒倒在地上。

  “你，你“

  手持衝鋒槍的軍士大吃一驚，路易的衣服都被他們仔細檢查過了，兩人怎麽也想不到竟然還能暗藏毒液注射器。

  “看著我，看著我”

  路易並不去理會軍士顫抖的槍口，隻是語調溫和地說著話。

  說來也怪，手持衝鋒槍的軍士竟然不能抵擋路易溫柔話語的引誘，雙眼望著路易。

  漸漸地，他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也跟著倒在地板上。

  猴子被驚醒了，它們嘰嘰喳喳地在籠子裏跳來跳去，眼望著路易帶著得意的笑容離開。

  走著走著，路易看到前方閃出一道人影，他吃驚地舉起手槍，思考如何在不出聲的情況下幹掉對方。

  沒想到，那個在黑暗陰影中顯出麵孔的人卻衝自己笑了笑，緊接著，一把鑰匙樣的東西落在路易腳下。

  “大師，祝你旅途愉快“

  直到這個人開口說話，路易才明白過來，接著轉為由衷地敬佩。

  他佩服老舒倫堡博士，早就聽說這個人親手培訓的臥底全是金牌高質量，今天見了，才算心服口服。

  路易點點頭，撿起鑰匙，他回頭看了這個人一眼。

  “厲害啊，能在危機中扭轉敗局，背後操作卻不露半點痕跡，也隻有舒倫堡能訓練出這樣的隱形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