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黃沙百戰穿金甲(2)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649
  利比亞恩德郊外

  首都裝甲團兵營

  “路易”笑了,即使身處厚厚的石頭屋子中,他高亢,尖利又刺耳的笑聲,聽起來仍然如同深夜裏的梟鳥般陰沉,又仿佛有雙留著長指甲的手在光滑的玻璃表麵仿佛刮擦,讓人不禁大生毛骨悚然之感。

  他的右手輕輕撫摸著那肌肉鬆弛,卻女人一樣細膩的臉頰,左手在身後台子的白色綢布上輕輕拂拭。

  透過石屋狹小的窗戶,他看見廣場上喧鬧一片,匪兵們押著被抓到的僑民,以及內戰爆發後從市區內各處高級場所抓來的外國人,正在大喇叭的統一號令下,艱難而步履蹣跚地集合在兵營中部的操場上。

  路易手腕抖動,潔白的綢布如同柳絮般輕輕飄起,露出一片既耀眼,又溫潤光潔,好似上等玉製品發出的溫暖光澤。

  他微微向後,肥嘟嘟的雙掌合十,對著紅色輕輕行禮,鞠躬。

  紅色的光澤來自於一架做工異常精致的刀架,它的紅色豔麗而不妖,通體散發出陣陣奇特的香味。這香味有點像上好的檀木,卻又不同尋常的隱含了一股類似血腥的甜味。

  路易再次鞠躬,雙掌謙恭地合十行禮。

  一次,兩次,三次。

  製作這刀架的材料叫“火赤木”,它屬於楠木的特殊分支,隻生長在越南北部山區的背陰麵,而且砍伐極其艱難,自古就屬於那種隻存在於各種古書和異聞錄裏的奇物。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當時的日本住越南最高行政長官偶然翻閱古書,從一本記載越南民間傳說的《阮朝雜記》中得知有這種木頭存在,他大感興趣,讓親兵隊長秘密召集一支由越南本地人組成的伐木隊進入越北山區,曆經艱難險阻,才運出一段不大的“火赤木”支段原木。

  為了保住機密,留下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日本總督下令將參與伐木隊的越南人全部槍決,又命令帶隊的親兵隊長自殺。

  幾個月後,總督趁著紀念天皇壽誕的“天降節”將“火赤木”用專機運回東京,作為自己忠誠的見證,把帶著血腥香氣的原木進獻給了“裕仁天皇陛下”。

  裕仁對這段神奇的木料大感興趣,在皇妃“飛鳥宮”的建議下,他命令宮內省“匠做局”的能工們精雕細刻,把這段來自越南的木頭製作成符合“大和”審美觀的刀架。

  幾年後,戰敗的日本變成了一片到處是焦土的人間地獄,天皇為了獲得美國占領軍對皇室的支持,以保住自己的皇位,他將這刀架和其他幾件皇室珍品一道,以紀念品的名義,送給了當時的日本“太上皇”,美國占領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將軍。

  說來奇怪,將軍接受了其他禮物,卻對這件通體發紅,不斷散發奇特血腥香氣的刀架嗤之以鼻,當場退還給了前來拜訪的天皇裕仁。弄得這位神經衰弱,整日擔心皇位不保,被送進戰犯法庭的小個子日本人臉頰顫抖,緊張地連兩撇仁丹胡都不斷發顫。

  麥克阿瑟見後哈哈大笑,拍了拍天皇肩膀,開玩笑似地說了句

  “滾蛋”。

  從此以後,天皇患上了神經官能症,整日不能見陽光,直到晚年得病死去。

  在天皇得病,自知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他親自招來了自己的良師益友,將刀架和跟隨身邊多年,曾經在朝鮮,中國和東南亞四處逞威的軍刀“助廣”一起相贈,並抓緊老友的雙手,帶著眼淚的雙眼久久不願閉上。

  “臣下定竭盡所能,他日必複興皇國,逞國威於八荒”

  忠臣握著陛下的手,以哽咽的聲音回答。

  “嘟嘟,嘟嘟”喇叭裏傳來雜亂的軍號聲,路易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世界裏,他帶著對皇室,對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臨終接受托付的那位忠臣的想念,手一沉,抓起血紅色刀架上烏黑發亮的軍刀。

  “嗤“

  雪亮的日本刀從刀鞘裏拔出,頓時生出令人寒徹周身的冰冷。

  路易將刀柄握在手裏,以白色綢布輕輕拂拭,倒上清酒,任由晶瑩的酒珠在彎曲的刀身上慢慢滾落。

  路易看看手腕上的表,天就要黑了,但是派出去的首都裝甲團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按說抓住那幾個漏網的中國僑民,是板上釘釘的簡單事情,可為什麽這麽久了,還沒有好消息傳來呢?

  “笨蛋,酒鬼,飯桶,蠢豬“

  路易手一抖,將“助廣“軍刀還回鞘中,推開門,向操場走去,口裏不斷發出對那幫雜牌雇傭軍不滿的怒罵。

  紅色的夕陽馬上就要沉下山脊,暗黑色的陰影連綿起伏,白色的月亮已經冉冉升起,露出大半塊圓餅。

  僑民們都集中在操場中央,不管男女老少,幾乎都因為緊張而在晚風中不斷發抖,三兩個年老體弱的僑民有病在身,他們因為驚嚇過度而陷入昏迷,卻被匪兵不由分說地拖出關押的“牢房“,像死人般扔在滾熱發燙的沙地上。

  路由走近廣場,他厭惡地掏出繡花手絹,阻攔不斷闖進鼻子裏的臭味,伸出肥嘟嘟的左手向著西邊招了招。

  立刻,跑過來一個留著寸發,全身沙漠迷彩的年輕男子小跑著過來,雙腳並攏,恭恭敬敬地向路易鞠躬行禮。

  “太田君,拿著它,用這些支那人的血染紅軍刀,隻有吃滿了人血,我們的武運才能長久,威武的神風才會重現。”

  年輕人吃了一驚,他是陸上自衛隊的現任軍官,加入“兄弟會”外圍組織已經多年,是個名符其實的“右翼戰爭狂人”,整天叫囂戰爭,這次組織特地派他來給路易當助手,也順便培養具有實戰經驗的戰爭機器。

  “這,殺,殺,殺人?”

  太田臉頰上的肌肉顫抖了幾下,他雖然渴望戰場,但用軍刀殺死手無寸鐵的平民,卻是從來也不曾想過。

  “去吧,不要辜負你武士的家風”

  路易雙手捧起“助廣”,臉上滿是莊重和興奮的神色。

  年輕的自衛隊軍官用發抖的手接過軍刀,慢慢踱回操場,走向僑民隊伍。

  “哦,來啊,表演表演,給我們看看”

  “哈哈,真是一場好戲”

  “來啊,讓血噴出來啊”

  “操,操,讓爸爸看看”

  廣場上頓時熱鬧了起來,幾個身體異常魁梧,個個好似重量級拳王的西方人吹起口哨,他們都是來自美國“海豹”部隊的資深士官,同時也是“兄弟會”軍事組織“奧丁神劍”的成員,是被阿芙拉派來協助路易完成任務的。

  其中一人睡在打開的白色躺椅上,他戴著射擊眼鏡,左手和右手各牽著一條紅色和藍色狗鏈,以嘲弄的眼光注視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狗鏈的另一端,兩名渾身赤裸,身材火辣的金發女郎如同寵物般趴伏在沙地上,潔白的皮膚上到處是傷痕,扭曲的,如同蛛網般縱橫交錯的瘢痕糾纏在一塊兒,令人不由地陣陣心悸。

  這兩人都是內戰爆發前在利比亞恩德市內高級酒店和夜總會表演的白俄羅斯公民,戰爭爆發後,她們很快落入亂軍手中,輾轉到了這些“兄弟會”成員手裏。

  太田抽出“助廣”,他雙手緊緊握住長長的刀柄,手不斷微微發出顫抖。

  他走向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女孩,女孩年紀不大,中學生般的臉孔露出的是緊張,流出的是驚恐。

  “讓軍刀飲血”

  路易尖利的聲音從角落中傳出來,像是捏著嗓子說話的老太太。

  年輕的自衛隊軍官鼓足勇氣,高高舉起軍刀。

  “呀”他高吼一聲,閉著眼睛揮舞雪亮的軍刀。

  女孩躲了一下,刀鋒斜著從肩膀上滑下來,頓時,紅色血霧從她年輕的身體中噴射出來,一條胳膊咕嚕嚕落在地上,黃色的沙地馬上被鮮血染紅。

  楊鬆的眼睛從瞄準鏡目鏡上移開,他感覺濕潤潤,火辣辣地難受。手指因為用力克製而變得蒼白,胸部劇烈起伏,心髒也不斷加速跳動。

  他現在的位置正好,隻要扣動扳機,那名留著寸頭的日本自衛隊軍官會被彈頭掀開天靈蓋,當場爆頭。

  但是,楊鬆不能開火,開槍馬上就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那幾個海豹隊員個個身經百戰,實戰經驗豐富的如同嗜血獵犬。

  路易猛地從陰影中竄出來,他一把奪過軍刀,嘴裏不住發出“混蛋,笨蛋”的責罵聲。

  太田低著頭,他用眼睛去掃剛才自己傷害過的女孩,胖胖的臉上變得沒有一絲一毫血色。

  路易攥著軍刀,他分開眾人,走向第二排中間,似乎不太滿意,又自言自語的走向第三排,第四排。

  終於,他的目光落在一個長發披散,懷裏抱著小男孩的高個子女子身上。

  “太陰,太陽,合二為一,是為太極”

  他笑著,用純熟的中文對那對僑民母子說。

  母親抬起頭,她的丈夫是一家石油勘探公司的中層技術人員,內戰爆發前剛好因為公事回了國,她本來也想回去,因為想節省下不能報銷的飛機票,就帶著孩子留在了分公司駐地。

  不想,撤退途中,卻被劫持到了這裏。

  路易拂拭軍刀,慢慢轉身。

  楊鬆的眼睛又貼到瞄準鏡上,以現在的距離,隻要手指微微動作,這個家夥會立刻下地獄。

  他不能開槍暴露位置,這到不是為了自己安全,而是保護他找到的那條秘密通道。

  隻要他回去通知劉西疆他們,然後順著密道潛入軍營,就有可能將被劫持的僑民營救出來。

  但是,他實在不能再麵對這一切,尤其是馬上要發生的慘劇。

  楊鬆在流淚,這個無限忠於祖國,忠於民族的神射手從來沒有淌過淚,但是,這次,他沒有辦法控製住矛盾中的自己。

  路易不斷念著幾句俳句,麵色凝重而得意。

  猛地,一道白光劃過,伴隨著他陰陽怪氣的“喝”聲,高個子母親和抱著的小男孩被軍刀鋒利的刀身劈開,一道血柱如同石油噴射般從少了上半截的身體斷麵中射出。

  楊鬆回過頭,他實在無法克製自己,再最後確認方位後,艱難地在碎石和駱駝草中爬行,向著密道口前進。

  要製止悲劇再次發生,隻有回去尋找劉西疆他們。

  “混蛋“

  路易不顧滿臉血汙,他舉起無線電通話器高聲叫罵。

  全副武裝的T90坦克竟然被那些僑民迎頭痛擊,還好,在這些俄羅斯醉鬼身後,另一名來自自衛隊北方坦克團的現任軍官,堅定的“組織”兄弟,正在指揮第二梯隊衝殺上去。

  他們必定會得手,路易吻著帶血的軍刀,不禁憧憬起未來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