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 柏林

  一滴鮮紅的血滴從羅正德左手食指指尖處流淌出來，他手法嫻熟地用夾在右手的白色測試筆輕輕“點”了一下，大約幾秒鍾後，測試筆發出“滴”的聲響，液晶顯示屏上隨即顯現出清晰的數字

  “12.6”

  “媽的，怎麽又高了“

  羅正德望著黑色的液晶數字，不由地在心底罵了一句。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即使不吃糖，整天處於半饑餓狀態，血糖指標還是像火箭一般蹭蹭地往上躥。尤其是半個多月前順著偶然發現的線索一路摸到巴黎，禁不住誘惑，大吃了一頓法式奶油蘑菇湯後，本來在臨界線上下徘徊的血糖，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匆匆吞下兩顆“拜糖平“，又準備好注射胰島素的微型注射泵，羅正德這才整理衣冠，準備出門去見中午約好的施羅德律師，一起拜訪靠近斯潘道區的聯邦拘留中心。

  出門時，羅正德瞥了一眼穿衣鏡中的人，五十多歲的老男人，肚子已經挺了起來，皮帶鎖眼也一再向後延伸，頭發已然變成了典型的地中海風格，從外表看，這幅形象與特工毫不搭界，倒是與電視肥皂劇中的中年大叔們一模一樣。

  “哎，看來是到了退休年紀了，老了，真的老了“羅正德微微搖頭，臉上帶著自我解嘲的笑意。

  開上自己的那輛老款黑色奔馳轎車，再設定導航地址，打開收音機，迎著柏林下午的金色陽光，羅正德上路了。

  穿過隧道，經過高架，再順著21號公路一直向西，當導航儀用網上下載的搞笑語音發出提示的時候，他看見自己左手邊出現了一道乳白色圍牆。

  按照碩大的指示路標開進綠蔭濃密的停車場，還沒等視線轉彎，他已近看見同樣大腹便便的施羅德律師正靠在一輛新買的寶馬轎車旁，正在翻看最新的《柏林鏡報周刊》。

  停好車，兩人一起去辦理手續，羅正德現在使用的名義是“民權代表“，可以在律師陪同下，探望尋求幫助的人。

  通過X光掃描儀和全身搜查，又接受了一隻不斷喘著粗氣的純種牧羊犬檢查，在領取了身份識別卡片之後，一位臉膛紅彤彤的金發看守迎上來，簡要的說了些要必須遵守的行為規範之後，以一種例行公事的態度，沉默著帶領探訪者走近接待警官辦公室。

  警官是位姓倫道夫的猶太人，他一絲不苟地重複檢查了兩人的證件，又給移民局打電話核實了這次探訪之後，才向前攤開手，用鼻音很重的奧地利口音說

  “哦，有一個問題，嗯，盡管我不是法官，也不是刑事警察，但是必須提醒兩位先生，這些，嗯，這些人基本都是些惡棍，不要被他們的鬼話欺騙了。這裏曾經發生過某位好心的律師女士受到鬼話蒙蔽，幫助傳遞違禁物品的事情，所以“

  倫道夫警官站起來，做了個無可奈何，不能多說的姿勢。

  “謝謝您，我們懂規矩“

  施羅德律師伸出手和警官握了握，羅正德也和倫道夫禮貌性地握手，在兩人視線接觸的瞬間，他感到這位警官並不像看上去那麽的老派，單純，很有可能是德國聯邦情報局的一位特勤特工，以公開的警察身份接觸拘留人員，過濾其中可能摻雜的恐怖分子和滲透特工。

  會見室非常簡潔，四周牆壁是純白色的，似乎包裹了某種軟性防撞材料，閃著紅光的攝像機提示會見雙方，他們都處於聯邦執法當局的監視之下。

  羅正德向椅子後麵靠了靠，金屬質地的靠背椅被牢牢固定在地板上，應該是用金屬完全焊接在了一塊兒，即使有再大的力氣，也絕不可能徒手移動，這就杜絕了被當成武器的危險。

  麵前的桌子是不鏽鋼的，雪亮的桌麵倒映出被幫助對象那張肮髒，猥瑣，又顯得幾分滑稽的臉。

  “幫幫我，幫幫我，把我弄出去，或者換個地方關押，隻要再呆上一周，那幫狗娘養的越南人肯定會要了我的小命。“

  他的英語帶有典型的東南亞口音，但還算得上流暢。

  “什麽？您，哦，阮先生，檔案上記載你就是越南人啊。”施羅德覺得莫名其妙，一向以嚴謹著稱的德國聯邦執法機關，竟然搞錯了被關押者的國籍。

  “狗屁，老子和越南人不共戴天，我，我是柬埔寨人”

  被稱作阮先生的幫助對象顯得有幾分激動，他似乎被施羅德的話激怒，手臂支撐著不鏽鋼桌子，擺出用力搖晃的姿勢，黑黑的臉孔也泛起一絲血色。

  “我想，阮先生，您應該是在羅星漢（緬甸著名毒梟，與坤沙齊名）的營地長大的吧？”

  羅正德身子向前傾了傾，眼角流露出一絲獵人識破狐狸偽裝後狡黠的微笑。

  “另外，您應該偷了越南人的貨，對嗎？是什麽？嗯，哪一種麻醉品？”

  羅正德繼續發問，臉上笑容依舊。

  “你，你，我，你”阮先生結結巴巴，英語變成了雲南地方口音的漢語。

  “要是我們向警方提議，按照麻醉品流程處理，您應該很快去另一座刑事拘留中心報道的，據說，那裏是越南幫的天下。”

  羅正德悠閑自得地摘下眼鏡，邊擦拭鏡片邊說。

  “不，我，老子，老子，死也不去那裏”阮先生臉色煞白

  “嗯，當然，我也可以幫助您盡快走出拘留中心，甚至幫助您申請正式避難流程，那樣，你就可以在德國合法居住生活了。”

  施羅德律師明白羅正德的心意，也幫著說話。

  “老子，老子除了知道一大堆婊子之外，其他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會去做汙點證人的，也不會做警察的線人，那樣死得更慘。”

  阮先生拚命搖頭，他知道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聽說，你經營的生意檔次很高，對不對？”羅正德 決定切入正題。

  “對”阮先生點頭，麵露得意之色。

  “這麽說吧，公主，前高官女兒，甚至還有一些小國前總統的老婆，我都能。。。。。。”

  羅正德揮手打破了他的自吹自擂，這人不是大人物，即使在經營那種皮條生意的團夥裏，他也隻是個排不上號的小腳色，不過，或許能套出點有價值的東西，那樣，也不算是白白浪費一下午時間。

  “你不信？老子還認識NK國來的女人，正宗的高官血統，有教養，有氣質，會幾種外語，還能彈鋼琴，跳芭蕾，還。。。。。。”

  阮先生果然是行家裏手，談起自己經營多年的皮條生意，眉飛色舞，吐沫星子四處飛濺。

  “哦，NK國的女人？高官血統？真有意思，你說說“

  羅正德的大腦靈光閃現，神秘的地鐵遇難者頂著菲律賓護照進入德國，但是從說話口音和酒吧裏同性朋友的講述中，無一不顯示他和半島之間的聯係。

  “這個女人現在在哪兒？“羅正德問

  “哎，這女人以前很聽話的，幾周前，就是我，嗯，翻船前一天，她不知道是吃錯了哪顆藥，突然不肯見客人做生意，就算是被電棍全身上下修理了一遍，她還是咬牙不肯。媽的，都做了半年生意了，還裝什麽貞潔聖女啊，我呸，自尋死路的傻婊子。“

  阮先生顯得憤憤不平，似乎受委屈的那個人是自己一般。

  “她現在在哪兒？“

  羅正德並不知道這女人為何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但老情報員的直覺告訴他，後麵必定有故事存在。

  “嘿，不聽話的貨物就是垃圾，自然要去垃圾呆的地方“阮先生向後一靠，得意地搖著小腦袋。

  “哪裏？我準備走麻醉品處理流程了“羅正德不耐煩地站起來，似乎要走出去叫警衛。

  “哎，別，別啊，去了倫敦東區，哎，那裏現在墮落的一塌糊塗，到處是得了艾滋病的癮君子，還有非洲來的，全有艾滋病，但是，哈哈，有病也是需要那方麵娛樂的，您說是嗎？“

  羅正德笑了，他重新坐回去

  “告訴我幾個名字，好讓我找到那個女人，對了，她叫什麽名字？“

  羅正德問道

  “名字，嗯，好像是叫，秀，秀什麽來著的？哦，秀愛，金秀愛。沒錯，金秀愛，是這個名字“

  阮先生一拍大腿，用雲南漢語大聲吼了一嗓子。

  南美 某小國 中情局秘密基地

  李俊浩重新鼓起了勇氣，他昨天睡得很好，甚至做了個連貫的夢，在夢裏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金秀愛穿著潔白的婚紗，攜著自己的手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他們在眾人的見證下忘情地親吻，四周掌聲雷動，新娘顯得那麽美麗，好像純潔的天使。

  醒來後，他發覺自己的衣衫潮濕了一片，嘴巴裏鹹鹹的，原來自己在夢中流淚了。

  “對，鼓起勇氣，完成這裏的工作，將來去美國隱居，就算美國人這次不支付工資，憑借自己的專業技能，到哪裏還不都能安身立命嘛。“

  李俊浩想到這裏起身洗漱，又滿心期待那家新技術公司能給出具體的任務。

  大廳裏除了慣常的警衛之外，今天還多了兩個留著大胡子的外國人，從外貌判斷，他們來自中東。

  “哦，這兩位是你接下來的助手，他們從中東來，都學習過相關的物理學知識，你要把製造這種核裝置的技術，嗯，傳授給他們。“

  負責日常事務的喬愛德先生指著兩個大胡子介紹說。

  李俊浩點點頭，他不管什麽人來學習，隻希望盡快完成工作任務。

  “您的設計已經經過公司高級專家的審核，他們一致認為在理論上完全可行，但是，理論歸理論，您需要用現實的轉化證明您的正確，當然，這也間接地證明了，您的祖國，嗯，確實具有核能力。“

  喬愛德先生的話讓李俊浩心中砰砰直跳，說真的，對於能否在工程上複製設計圖紙，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無論如何，也必須試一試，就算是為了秀愛。

  “來吧，有點東西要給您看“喬愛德先生做了個有請的手勢，引導三人進入一部隱蔽的電梯。

  李俊浩從電梯裏出來感覺一陣目眩神迷，電梯速度並不快，但是深入地下的程度，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大小適中的工作室中央是一張防靜電工作台，台子上用藍色塑料布蓋著一堆什麽東西。

  喬愛德走近藍布，抓住一角，又示意邊上的警衛過來幫忙。

  “嘩啦“

  響聲過後，無影照明燈下出現大小不一，被拆解成幾個部分的神秘物品。

  李俊浩足足呆立了半分鍾，最後在潛意識的作用下慢慢靠近防靜電工作台，他背著雙手，屏住呼吸，一雙受過充分核工程訓練的眼睛，緩慢地在這堆東西上反複遊移。

  “你們從哪兒搞來的？難道，難道第二研究所被你們的特種部隊占領了？啊，是這樣嗎？“

  李俊浩聲音嘶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麽樣？我是說貨物，描述一下吧，嗯，李先生“喬愛德麵無表情，對於李俊浩的並不正麵回應。

  “三萬頓炸藥當量設計的內爆式原子彈，邊寧反應堆出品鈈核心裝藥，設計中嚐試使用氘氚氣體注入來增加威力，但是遇到工程困難，不得不中途放棄，39組起爆透鏡炸藥組設計，精密雷管還是從法國買來的，這是我老師當年設計的第一批成品。“

  李俊浩像是背書一般，幾乎憑著自己的記憶在複述一切。

  “不錯，這個人是真專家，他能把這事幹好，滿足他的一切要求，吃的，喝的，女人，甚至麻醉品，都可以。”

  監視器後，阿芙拉滿意地露出笑容，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他身體上還有細菌需要消滅嗎？”阿芙拉發問，她的意思是還有人可能知道李俊浩存在，或者說知道他現在還活著。

  “沒有細菌，為了這個人，我們炸了一架巨型越洋客機，死了355人，沒有任何人和他有過接觸，包括韓國那邊，韓國情報院安全屋已經做了徹底消毒處理，連狗都沒留下半隻”

  手下的人很有把握地回答道

  保密手機發出綠色閃光，阿芙拉關上監視器，把手機放到耳朵邊。

  “很好，已近順利接頭了，很好”

  她合上手機，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溫哥華真是天堂般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