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號發射管檢查”

  “2 號發射管檢查”

  長城800前部的魚雷武器艙室內，進入作戰狀態的艇員全身穿著白色的防火工作服，臉上罩著一體化應急呼吸器，淡紅色的照明燈光籠罩下，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他們操作電動輸送機構，經由一個圓形裝盤從儲存架上取下早已測試妥當的“中華鱘”重型智能魚雷，再鏈接好粗大的光纖導線，雙重檢查確認後，緩緩送入打開蓋子的發射管。

  “報告1號指揮員，魚雷就位完畢”

  很快，4枚魚雷全部進入待命狀態。

  “發射準備”

  副艇長兼總執勤官這時候站到張北原身旁，他開始履行自己作戰執行人的使命。

  “發射管注水”

  隨著魚雷班長清晰的口令下達，年輕的操作員在電腦觸摸屏幕上按動幾下，旁邊的操作員打開塑料保護蓋，轉動紅色圓形把手。

  黑色的海水頃刻之間，帶著某種尖利的嘯叫聲，泛著泡沫衝進發射管裏。

  “平衡壓力”魚雷班長對發射程序了然於胸，他大聲下達命令。

  “壓力平衡，泄露檢查”

  “報告1號指揮員，魚雷做好戰鬥準備，隨時可以發射”

  副艇長眼睛緊緊盯住半米遠處的武器係統戰位，他看見指示燈不斷亮起。

  “艇長，準備完畢，魚雷隨時可發射“他轉身對張北原報告。

  “射擊方案確認完畢了嗎？“張北原問

  “正在最後確認“

  火控小組年輕的女軍官全神貫注於麵前的顯示屏幕，眼鏡片中不斷倒映出變化的數據和曲線。

  她的麵前是兩個紅色光點，一組虛線正快速而精確地將兩則連接起來。

  “火麒麟“計算機正在完成火控方案的最後推算，隻要參數正確，虛線就會將光點聯通，並變成綠色實線。

  潛艇指揮艙室中的氣氛似乎凝結成了冰，副艇長抬頭看紅色數字時鍾，準備記錄下攻擊時間。

  “媽的，失去接觸，聲納失去接觸“突然，聲納技師長”金耳朵“狠狠地罵了一句。隨著他的咒罵聲，火控線最後一點悠然斷裂。

  “怎麽回事？“張北原陰沉著臉，走進幾步之遙的聲納艙室，他問到。

  “ 附近肯定正在發生新的海底地震，目標突然穿越新的變溫層，我完全無法分辨了，幹擾太大。“

  金耳朵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痛苦而沮喪地摸著冷冰冰的額頭。

  “目標進入淺水區了，海麵噪音很大，側聲納看來應付不過來啊。“

  政委也搖頭

  張北原稍微抬頭，他注視著聲納顯示屏上的瀑布狀曲線，又低頭沉思。

  “我們也上升，目標正在準備發射導彈，他們的聲納已經變成了瞎子，覺察不出咱們。“

  張北原用拳頭擊了一下顯控台，果斷地說。

  “但是，目標現在在哪兒呢？“副艇長疑惑地看著自己的上級。

  張北原沉思片刻，很冷靜地下達命令

  “升降舵5度，平衡舵3度 “

  這是他根據最後航跡推算的敵方位置。此刻，敵人準備發生彈道導彈，這意味著他們隻能機械地沿著一條筆直地航道，以相對固定的速度航行。

  和大多數人想象的不同，潛艇發射導彈的時候必須保持前進，而不能靜止不動，更不能突然加速轉向。

  這時候，它就是消化食物的蟒蛇，異常脆弱。

  張北原對自己推算的航線很有信心，因為他曾經長時間鑽研導彈發射戰術，知道其中訣竅。

  長城800的耐壓艇殼發出耳朵聽不到的響聲，這是他們穿越變溫層時，海水壓力連續變化的結果。

  “聲納有接觸嗎？”剛剛穩定住航向，他連忙問金耳朵。

  “不行，這裏是淺水層，我們的中頻聲納完全不頂用，什麽也聽不出來。”

  金耳朵的聲音不大，卻非常肯定。

  這時候除非他們有極其靈敏的托弋聲納陣列，否則和聾子沒多大區別。

  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敵人隨時可能發射導彈。

  “速度 12節，轉向230”經過短暫考慮，張北原果斷地說。

  副艇長愣怔住了，根據火麒麟計算機係統的計算，結合敵人最後的已知方位，艇長新的命令可能會攔腰撞上對方，而不是獲得發射魚雷的有利位置。

  “艇長，我們？”副艇長抬頭看了看他

  “執行命令”張北原斬釘截鐵地說。

  “方位 230 速度12節”隨著命令下達，舵手熟練地操作電子舵，長城800在海中劃出一個之字形。

  “危險，危險”火麒麟覺察到碰撞風險，自動發起警報。

  “主動聲納，最大功率開啟”張北原冷靜地下令。

  “艇長，我們會徹底暴露自己的”金耳朵很吃驚，他失聲叫了出來。

  “火控小組，抓緊修正數據”張北原似乎下定了決心。

  隨著潛艇巨大的主動聲納基陣開啟，周邊海水仿佛滾水沸騰一般，又好似燒熱的烙鐵被插入冷水之中。

  屏幕中顯示出對方清晰的外形輪廓，他們並不是攔腰相撞。長城800迎著頭，兩匹鋼鐵駿馬正飛快地相向發起衝刺。

  “極高頻聲納，極高頻聲納，水中有魚雷，水中有魚雷”金耳朵大聲發出警告。這時候已經不需要保持安靜，兩者已到了圖窮匕首見的最後關頭。

  “火控方案好了嗎？”張北原努力抑製自己緊張的心情，轉而問女軍官。

  “好了，已經確認”女軍官聲音微微顫抖。這絲毫不奇怪，麵對死亡，恐懼是自然而然地。

  “參數輸入魚雷，準備好後立刻發射”

  他的命令馬上得到執行，一連串參數和火力程序經過光纖被送進“中華鱘”內部導航電腦。

  “準備完畢”火控軍官最後報告

  “1，3號發射”副艇長發出號令，馬上開始計時。

  這時候，長城800上的乘員感覺到某種說不出的壓力變化混合這低沉的隆隆聲闖進自己的聽覺神經。

  一下，接著是第二下，然後是第三下。

  敵人的彈道導彈已經發射，他不能改變航線，隻得迎頭撞向死亡。

  “導線切斷”火控軍官盯著屏幕，不斷報告中華鱘的動向。

  “魚雷聲納捕獲目標”

  “主保險解除，副保險解除”

  張北原和政委對視了一番，即使是同歸於盡，他們也為了拯救和平盡了自己的心力。

  敵人的導彈已經發射，但隻有三枚，他已經沒有機會射空自己的彈倉。

  “中華鱘”的速度顯然比對手老一代魚雷要快很多。很快，火控軍官注意到魚雷電腦傳回來的引爆倒計時信號。

  接著是聲納，然後是人的耳朵。

  某種撕裂碎布的聲響首先響了起來，接著是金屬斷裂聲，然後是低頻隆隆聲。

  “ 轉向062 最高逃逸航速”

  現在是長城800逃離的時候了。舵手的動作熟練地幾乎不經過思考，輪機長親自坐在顯控台邊調度反應堆輸出的彭拜動力，並經過一係列高度複雜的轉化，去驅動兩具超導電機。

  尾部的推進隧道裏，無數噸海水翻滾著，轉而演變成巨大的推力。

  31節，32節，33節，這已經是長城800速度的極限。

  魚雷一前一後，相隔不到800米，他們如同嗅到血腥味道的豺狼，窮追不舍。

  “發射誘餌”

  張北原下達命令，他們和敵方魚雷的距離越來越近，如果隻是一味地奔逃，被擊中隻是早晚的事情。

  誘餌一枚接著一枚被拋射進海水裏。

  這些儲滿氣體的圓柱形罐子剛接觸海水，就發出嗤嗤噪音，形成厚重的水霧。

  但是，由於長城800開啟了主動聲納，他的方位完全暴露給敵人，敵方魚雷中的導航電腦記錄下長城800的原始路徑，並加以演算，像釘子般跟隨在自己的目標身後。

  魚雷不肯上當，螺旋槳拚命轉動，高頻聲納的尖利叫聲好似黑白無常催命的笑聲。

  “二十二秒， 碰撞，警告，二十二秒，碰撞“計算機係統發出警告。

  “誘餌已全部發射“負責誘餌的軍官麵露驚恐，他畢竟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麵對死亡的時候不可能麵不改色。

  “啟動小型輸送艇，應急拋棄“

  張北原的聲音很冷靜，這讓部下感覺到某種安慰。

  長城800攜帶了一艘用於輸送人員潛入的小型潛艇，它就拴在右側連接位上。

  “撲哧“小型潛艇的鋼纜被火藥切斷，引擎發出嘩啦啦的巨大噪音。

  這樣的操作，絕對違反安全規程，在平時就是自殺般的嚴重違規。

  小型潛艇的螺旋槳快速轉動起來，它的鋰電池可以連續供電三小時，並保持十二節以上的速度。

  左側的魚雷感受到小潛艇的噪音，它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改變方向，徑直衝向小型潛艇。

  爆炸發生在幾千米之外，當海水的震動傳遞到長城800的時候，電力自動切換到應急狀態，火麒麟自動封閉了所有可能泄露的管道。

  有那麽一瞬間，政委看到張北原臉色由青轉白，他自己則心裏打鼓。

  “損害管製，完成，損害管製，完成”計算機的聲音還是如此的平靜，因為他沒有感情。

  鬆口氣是不存在的，因為右舷邊的魚雷已經穿破幹擾，也不為小型潛艇的噪音吸引，隻是執拗地發起死亡衝刺。

  “二十秒，二十秒”計算機再次發出碰撞預警。

  下潛進入深海區是不可能的，那樣會降低速度，減弱機動性，隻會讓死神提前降臨。

  “海麵情況如何？”張北原大聲問

  先進的，布滿傳感器的光電桅杆迅速升起。很快，他們從大屏幕中觀察到海麵之上的景象。

  這是他們三個月來第一次看見海麵，看見星空，卻是生死存亡的轉折點。

  海麵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四周漆黑地如同掉進了墨水缸裏。

  “緊急排水，升降舵正20度。注意平衡“張北原用勁錘了一下顯控台，他的聲音變得既興奮又顫抖。

  火藥吹進壓載水櫃，將無數噸海水排出長城800.

  8700多噸的鋼鐵巨鯨，頭向上，尾朝下，猛地衝出漆黑的水麵，大雨襲在圍殼和平衡舵上，發出爆豆般的巨響。

  魚雷也跟著衝出來，但是它迅速被環境噪音迷惑，保險機構禁不住壓力變化，在距離長城800不到200米的地方爆炸開來。

  潛艇搖晃了幾下，很快恢複平靜。

  “接通衛星，用加密電文報告國內，目標潛艇沉沒的坐標，還有，他們發射了三枚重型導彈，我們遲了一步，很抱歉。“

  張北原平複心情，他隻能做這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