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海域 喬治敦群島以北 120公裏

  “升降舵上傾5度，保持航線320，速度十六節”

  穆迪亞其上校大聲下達命令，盡管他很討厭這種大吼大叫的方式，認為有損自己作為一個紳士和高等階層的形象。但是他指揮的潛艇沒有可以正常使用的內部指揮數據傳輸係統，因此，張開嘴向一幫智商各異的部下下令，成了他唯一可行的選擇。

  “是，上傾5度，航速十六節”潛航軍官大聲用英語複述命令，他手下的三名舵手先是盯著麵前的俄文指示圖標看了一會兒，再往下尋找英文標識牌，然後再在腦海裏轉換成印地語，接著，才轉換成各自的手腕部位動作。

  “曼努爾”號核動力攻擊潛艇抬起艇身，尾部由俄羅斯“小星星“造船廠鑄造的青銅螺旋槳努力轉動，伴隨著巨大的空泡噪音，向著海麵深度緩慢靠近。

  這艘被印度各階層廣泛關注，花費巨額資金和差不多十年時間設計製造，又用五年時間完善，修改，最後試航三年的核動力攻擊潛艇，被稱為整個印度斯坦的驕傲。它的艦名來源於全世界範圍內的公開征集，最後，先進武器發展局和總理府選擇了其中最響亮的一個，“曼奴爾“號 ，在印度神話傳說裏，他是無所不能的神猴。

  “咯吱，咯吱“深度變化帶來的壓力轉換反應在耐壓殼體上，形成耳朵可以聽到，讓人心煩意亂的金屬膨脹音。

  “亞丁先生，海麵情況怎麽樣？“艇長穆迪小心地吹著勤務兵剛送來的紅茶，他的聲音含糊不清，這是嘴巴裏咀嚼糖塊的緣故。

  他的執行官今年已經差不多45周歲了，雖然在印度海軍幾乎所有潛艇上待過，也作為司令官的副手被派去聖彼得堡的潛艇指揮學院學習過，但他的種姓不屬於最高級的婆羅門，潛艇執行軍官已是他職業生涯的頂峰。

  “聲呐室，海麵情況怎麽樣？“執行官非常謙卑地向艇長鞠躬致敬，這到不是軍中的規定，而是刹帝利與尊貴的婆羅門階層共處的基本禮節。

  “啊，很好，先生，我是說沒什麽異常情況“聲呐軍官非常年輕，他曾經在美國新倫敦的潛艇學校學習，並獲得了優異成績。雖然很多課程，包括最後考試都是由自己的貼身仆人代勞，但仆人是賤民，能伺候少爺已經三生有幸，他不屬於真正的人類。

  聲呐軍官正在翻閱一本筆記，那是自己仆人書寫下的聲紋信號識別方式，在享受了總理和國防部長接近和勉勵的榮耀後，英俊的軍官決定在自己首次遠航裏努力學習聲呐，以方便回家結婚的時候，可以向新娘家人，世代擔任中央邦高官的英國留學生們吹噓軍旅生涯。

  “很好，賈亞先生，謝謝您的警覺。和您一起遠航，是我這一生的榮幸“

  執行軍官不斷恭維聲呐軍官，這當然是因為對方高官家族的緣故，畢竟，首席大法官小兒子的馬屁，是很值得拍一拍的。

  “一旦有異常聲音，我會及時向艇長報告的。”聲呐軍官很不耐煩這個馬屁精，他“啪”的一聲將送話器掛回原位，自己重新閉上眼睛，仔細尋找耳機中的聲音，屏幕上的豎線與筆記本之間的對應關係。

  他又聽了幾分鍾，最後很無聊地摘下耳機。無論如何努力，這個大少爺都無法分辨出那些單調聲音以及線條與海豚，貨輪，海洋背景噪音之間的聯係。

  他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睛，又開始盤算下半年的婚禮，反複計算，新娘能帶來什麽樣的嫁妝。嗯，這次是應該享受的人生。

  “請盯緊點，這是”曼奴爾“號首次與航母編隊進行遠航，說不定新德裏會策劃幾次隨機的實戰演練。要是表現良好，我會在回去的時候，給海軍部撰寫一份特別的報告。”

  艇長對執行官點點頭，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執行官受寵落驚，他聽懂了艇長的暗示。說不定自己還可以弄個副艇長當當。這意味新的“塔塔”牌汽車，以及三個女兒的嫁妝可以置備的更加豐富一些，這樣，她們在婆家可以過得更好點，不至於經常遭受家庭暴力。

  “輪機長嗎？反應堆的情況如何？”艇長的鼓勵很是起了些作用。執行官主動拿起送話器，詢問各個崗位的運轉情況，在所有的部位之中，反應堆無疑是重中之重。

  “哦，好吧，親稍等，我馬上了解”輪機長長得很胖，盡管他是個嚴格的素食主義者，但大量的糖和奶茶也帶來了脂肪的積累。

  “請快點”執行官不耐煩地回答。他知道輪機長什麽都不懂，這會兒必定是向艇上的顧問，來自俄羅斯的伊凡諾夫先生詢問。

  “曼奴爾”本質上俄羅斯查理級核動力攻擊潛艇的粗糙仿製品。不但主體設計，主要部件來自俄羅斯廠家，為了保證運行安全，印度國防部和海軍還以高薪聘請了十多名技術顧問隨同潛艇遠航。

  “指揮官同誌，反應堆正常得像是奶牛的胸部，哈哈，你們完全不必為吃不上新鮮牛奶而擔憂。”

  過了好半天，送話器中傳來口音濃重的英語。不必碰麵，執行官也能知道自己的輪機和動力係統顧問一定又去和伏特加親密接觸了。

  “討厭的酒鬼”

  執行軍官心中暗罵，但他什麽也沒說。酒鬼在不喝醉的時候還算是盡職盡責，離開他們，單靠肥胖的輪機長，反應堆不出事故就奇怪了。

  “魚雷艙，魚雷情況如何？請確保軍火武器的安全”他最後詢問的部門是艇首的魚雷艙。

  “沒問題，魚雷非常安全，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魚雷軍官是個機智的中年人，他邊回答邊看正在旁邊呼呼大睡的武器顧問，一位來自西伯利亞韃靼斯克的俄羅斯前海軍軍官。

  “曼奴爾”裝備了威力強大的俄羅斯650毫米重型熱動力魚雷。但由於魚雷過於沉重，加上印度水兵缺乏力量，潛艇上也沒有裝備可靠的電動自動輸送係統，每次裝填作業都鬧得人仰馬翻。

  聰明的俄國顧問想到了絕妙的方法，他們提前將魚雷裝填進發射管，這樣，就不需要手忙腳亂地應付緊急戰鬥部署了。

  當然，代價是嚴重違反操作規定，帶來安全隱患。但是，顧問本人服役的時候，俄羅斯海軍就是這麽幹的，也沒出任何危險。

  “緊急接觸，聲呐異常接觸”突然，聲呐軍官慌亂的聲音在指揮艙裏回蕩，讓執行官嚇了一大跳。

  “出了什麽事？”艇長也被驚動，他腳上穿著拖鞋，滿臉怒氣地走進聲呐艙。

  “高頻聲呐，主動聲呐信號，是聲呐浮標，聲呐浮標”聲呐軍官滿麵驚慌，他指著麵前的長方形瀑布形屏幕說。

  “你確定？”艇長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地方怎麽可能遭遇聲呐浮標的主動接觸呢？

  “是”聲呐軍官回答地斬釘截鐵，他指著屏幕邊黃色顯控台上方的一排指示燈，所有人目光停留在左邊中間第三排的一個閃亮信號燈上。

  指示燈上用俄文和英文標示著“主動聲呐浮標”幾個醒目的單詞。

  聖彼得堡寶石設計局的專家們應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技術，給潛艇裝備了所謂的“威脅自動處理係統”。私下裏，專家們將係統自我解嘲地形容為“莫斯科氣象預報”，意思就是極度不準確。

  其實，附近海麵壓根沒有主動聲呐浮標。潛艇聲呐所接觸到的，不過是大西洋裏海豚歡快鳴叫的求偶聲。

  “立刻向指揮艦報告，我艇遭遇反潛機威脅，請求緊急空中支援。”

  隨著艇長的命令，一串電文順著通訊浮標飛速傳向西南方250公裏之外的“維克拉馬蒂亞爾”號。

  “反潛飛機？這是怎麽回事？”收到電文，遠航艦隊指揮官，賈亞尼赫魯有些慕名奇妙。他正準備召集參謀們開會，通信軍官送來了加密傳遞的急電，電文直接來自新德裏國防部和總理辦公室。

  “什麽？派出飛機空襲火箭發射平台？這是怎麽回事？”尼赫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很想知道詳情，但電文沒有絲毫提及。

  經過一番與參謀的計議，尼赫魯中將最後下達命令，航母上的攻擊中隊戰鬥起飛，首先去支援“曼奴爾”號，然後轉向攻擊火箭發射平台。

  “放心吧，將軍閣下，平台和潛艇處在一個航線上，這是一舉兩得。”

  將軍的參謀長拍著胸脯打包票。

  尼赫魯點點頭，這是他唯一的選擇，因為航母一次最多可以起飛三架米格29K艦載機，重新清理甲板需要一個多小時，能一舉兩得，那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航空軍官們開始忙碌起來，將軍最信任的俄國顧問，留著一大撮“鐵木辛哥”式大胡子的日丹洛夫腆著肚子，晃晃悠悠地走進位於艦島左側的航空指揮所。

  “兔崽子們，祝你們好運”顧問用粗魯的英語說著

  航母左側外延處的耳狀起飛點上，外掛KAB500炸彈與KH31導彈的戰鬥機已經做好準備，飛行員啟動引擎，等待起飛命令。

  航母理論上一次可以同時起飛兩架飛機，但是因為俄羅斯設計師的疏忽，忘記在後甲板起飛點安置導流板，導致每次起飛後都要更換甲板防熱材料。因此，“維克拉馬蒂亞”號可以正常使用的起飛點就隻剩下左側外延的這個。

  “救命，水中有金屬摩擦音，啊，可能是魚雷”突然，年輕的高等種姓聲呐軍官大聲喊叫起來，他的表情極度扭曲。

  “什麽？魚雷？”艇長和執行官也萬分驚惶。但首先是高頻聲呐浮標接觸，接著是航空反潛魚雷攻擊，這在程序上和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升降舵到底，全速下降深度”艇長顧不得體麵，大聲發出號令。

  大概是配合不好，三個舵手動作不夠協調，加上沒有先進的計算機係統輔助，“曼努爾”呈現出極其陡峭的下潛航道。

  潛艇裏的瓶子，罐子全部從桌子和架子上歪斜下來，潛艇向右側急速傾斜了十多度，接著歪向左邊，然後又是右舷。

  “曼努爾”並沒有遇到任何軍事威脅，所謂的魚雷，隻不過是一艘貨輪上翻到下來的銅礦石集裝箱，它的金屬反應幹擾了落後的聲呐係統，造成了誤報警。

  就在艇長剛剛抓穩扶手站立住身體的時候，潛艇猛地抖動起來，很快，是更加猛烈地顫抖，仿佛高熱病人在跳探戈舞一般。

  裝在發射管的魚雷因為劇烈動作和管道發生碰撞，不合格的魚雷裂縫泄露了裏麵裝填的氧化氫。

  很短時間內，與金屬發生反應的推進劑膨脹了幾千倍的自身體積，魚雷艙內仿佛火山爆發起來。

  “我們遭受攻擊，緊急支援，請求緊急支援，曼努爾號被魚雷命中”

  艇長的聲音聲嘶力竭。

  “怎麽回事？沒有GPS信號了”空中，米格29長機飛行員注視著自己的顯示屏，那上麵的電子導航圖空空蕩蕩，所有的坐標顯示突然消失。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美國人剛剛執行了緊急程序，關閉全球GPS定位係統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