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你的手背在身後，原地蹲好不要動”

  留給張靜怡淌眼淚的時間很短暫，一隊聞訊趕來的“執勤”士兵在安全官的帶領下，強行撞開酒店房間並不很厚實的合成板材門。他們掏出用尼龍繩拴在腰間的92式自動手槍，邊大聲向張靜怡嗬斥，邊用隨身的對講機向上級報告。

  接下來，更多的安全人員，其中既有穿著重型防彈衣，配戴凱夫拉頭盔，手持95式自動步槍的戰鬥軍事人員；也有西裝革履，渾身散發淡淡香氣的正式安全特勤。他們神情緊張，把整個樓層以及緊急出入口都封鎖了，甚至連電梯都停止運營，所有出入全部暫停。

  張靜怡感到手腕一緊，她的雙手背在身後，嶄新結實的手銬把她的雙手牢牢鎖住。大概是覺得威脅程度過高，一個穿西服的安全官，還讓手下額外給張靜怡戴上了全套腳銬和約束繩。幾個大漢給她套上黑色頭套，押著仍然處於震驚狀態的姑娘，順著安全通道，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著，但對此刻深處某個地下臨時監禁室的張靜怡來說，這種流逝她很難感受到。

  這是間四壁空空，顯露出水泥本色的小房間。一張固定在牆壁上的硬床，最簡單的衛生用具就是這裏的全部擺設。唯一的照明來自固定在天花板防護罩後麵的LED燈。除了送飯之外，沒有人和她接觸，甚至連送飯的時候，簡單的食物也是從專用的活板推進來，看不到送飯人的麵目。

  張靜怡沒有像普通人那樣大喊大叫，因為她知道，那樣做除了浪費自己的氣力之外，毫無益處。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縮在床腳邊，一遍又一遍地做著特定的手勢。這種手勢隻有參加過“空屋“計劃訓練的人能看懂。手勢說表達的意思簡單，明確。

  “有緊急情況“

  禁室裏隱藏的攝像頭會把這些手勢傳達出去，至於誰會看到，能不能起作用，就無從得知了。

  迷迷糊糊中，張靜怡聽到似乎有開門的“吱呀，吱呀“聲。模糊的背景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你怎麽樣？我的好姑娘“

  聲音顯得有點遙遠，似乎是從天邊慢慢飄來的，但對張靜怡來說，已經足夠溫暖。

  “嘩啦啦“手銬和腳銬發出金屬冰冷的碰撞聲，張靜怡跌跌撞撞地撲向那個身影，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似的，不爭氣地流淌下來。

  “好啦，好啦，說說你的發現吧，過一會兒再哭鼻子“

  老韓扶著張靜怡回到床上坐好，自己盤腿坐在水泥地坪上麵。朦朧的照明燈光下，這個縱橫黑暗世界的“非法特工“顯得更加蒼老，更加憔悴，看上去重病纏身。

  “媽的，現在是什麽時候，為什麽把我關在這兒，那個，嗯，那個男人是自殺的“

  張靜怡壓製住情感，小聲問老韓。

  “嗯，把你關在這裏，是老崔和我的主意，主要出於安全考慮“

  “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加安全了“

  老韓補充解釋道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會議絕對不可以按時舉行。一號目標和整個安全區都是他們的目標，那些兵營，炸彈工廠都不過是幌子。絕不是真實的“

  張靜怡很焦急，她手舞足蹈，連說帶比。

  “嗯，但是，現在我們兵力充足，還有很多重型武器，想攻擊安全區可不是個聰明的想法“

  老韓眯著眼睛，像是在思考問題。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看不上有半點緊張和不安。

  “不，不對，兵力不是充分，而是根本不夠“

  “為什麽？你這說法和軍方的人可截然相反“

  “哎，敵人不會從外圍進攻，根本不會。他們就在安全區中，那些居民區裏到處都是。爆炸物肯定已經偷運進來了，還有各種武器彈藥。這些人會統一行動，在安全區內襲擊各個目標。我們的兵力太少，沒辦法同時應付“

  張靜怡嗓音沙啞，因為焦慮的緣故，雙眼顯得紅通通的。

  老韓馬上明白了這裏的危險所在，要是這樣的話，事態就非常嚴重了。

  “嗯，實際上，一號人物沒有到和我一起來。在接到你出事的消息之後，我決定把他暫時藏起來“

  老韓站起身，慢慢踱著步，喉嚨裏不斷小聲咳嗽。

  “太好了，那，那會議時間呢？“

  “哦，電廠出了點故障，所以延期兩天“

  張靜怡一下跳起來，她很興奮，因為多出了48小時應對危機的時間。

  “一號人物安全嗎？“

  “哦，很安全，實際上，他此刻在海軍的兩棲登陸艦上，有一組海軍陸戰隊在保護他和他幕僚的安全“

  老韓微笑著，眼神依然明亮。

  “你有什麽想法嗎？“他問自己的愛徒

  “有，當然有，咱們將計就計，把狗雜種同時引出來，一鼓聚殲“

  張靜怡臉色興奮，雙眼放光，與一小時前截然不同。

  “嗯，還有個問題，吳文君是怎麽回事兒？真的是自殺？“老韓的眼睛睜大了，盯著張靜怡黑色的瞳仁。

  提到吳文君，姑娘眼神頓時黯淡下去，她用另一種語氣回答

  “我放在床上的藍色手提包夾層裏，有隱藏的攝像機和麥克風。你們可以找到存儲卡，上麵記錄著整個過程。估計，酒店的那幫外行不會注意到這個在顯目位置的小玩意“

  她猶豫了一會兒，又鼓足勇氣繼續說

  “還有，我和他有那種關係，視頻中也有“

  老韓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他平淡地說

  “嗯，最多把你清除出這個行當。這樣也好，你可以好好找個男朋友，嫁人生子，當賢妻良母“

  “隻有一個要求，過幾天再談處分我的事，等把這些狗雜種都幹掉再說“

  張靜怡搖著嘴唇低聲說

  老韓沒有回答，帶著愛憐的眼神看著這個倔強又漂亮的姑娘。她實在太像年輕時的自己了。一個無比優秀的外勤情報人員。

  兩個小時後，簡單梳洗休息的張靜怡，和自己的師傅一道來到酒店三樓的辦公室。崔勇，快速反應旅鄭必成旅長，黃遠峰政委，以及幾個不認識的人已經坐好。所有人都麵色凝重，顯得心事重重。

  這次會議十分簡短，張靜怡一邊活動自己被手銬弄得紅腫的手腕，一邊盡量簡單扼要地將自己的見解和想法和盤托出。

  “照你這樣說，我們兵力不足，根本不可能在會議之前，把所有潛藏的武裝分子一一抓獲“

  黃政委不安地問

  “是的，決不可能，那些居民區情況複雜。而且，隻要稍微發生一點暴力行為，就會被很多國際媒體抓住把柄，從而引發國際事件“

  崔勇一邊輕輕拍桌子，一邊說出自己的看法。

  房間裏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張靜怡。

  “沒有必要深入居民區，我們隻要對外宣稱會議按時舉行就可以。拋出誘餌，將計就計“

  “你需要什麽幫助？“鄭旅長抬起剃得光光的腦袋問

  “我要幾名經驗豐富的參謀，還需要任意調動兵力和武器的權利“

  張靜怡回答

  幾個主官互相望了望。沉重地點點頭。

  從會議結束到午夜的時間裏，張靜怡穿著全套戰鬥裝具，和幾名經驗豐富的戰地參謀以及幾名護衛戰士一起，幾乎把整個安全區巡視了一遍。

  他們一起登上了“勇士塔”，為了不暴露意圖，幾人裝作即將回國的樣子。張靜怡斜靠在塔頂的磚石護欄上，擺出姿勢，讓男參謀幫她拍照。

  “天啊，你怎麽想到到這一切的？這個塔就是完美的狙擊陣地，從這裏可以輕易射殺在酒店露台上發表演說的一號人物”

  “應該把這裏封鎖起來，不讓任何人接近”參謀說完，在一台“華為”平板電腦上忙碌起來，屏幕上正顯示出戰術地圖。

  “不，正相反，這裏不要安排警衛，至少不能增強”

  張靜怡斬釘截鐵地回答參謀

  “為什麽？這違反了基本戰場準則，你的意思是放棄製高點？”

  “對，這裏會是個發令塔，所有的武裝分子會以狙擊手的槍聲為號令，然後統一行動”

  姑娘滿是汗水的臉頰上，顯露出淡淡的紅暈，她的目光中流露出自信和智慧的光芒。

  “找個合適的地方，布設反狙擊陣地，不讓他們開第二槍”

  午夜來臨的時候，他們躲在距離酒店不遠的“婦女兒童保健中心”的主樓中，房間的燈都關閉了，這間空蕩蕩的病房顯得極其幽靜。

  張靜怡舉著微光望眼鏡，足足看了二十分鍾。她指著前方不遠的公園問

  “那裏的樹林，對，看到了嗎？”

  參謀點點頭，經過幾小時的相處，來自魔都的大男孩對眼前這個既漂亮又聰明的姑娘無比佩服。

  “布置幾輛重型坦克，對，不是步兵戰車，是重型坦克，要能經受住反坦克火箭之類的攻擊”

  “行，動用裝甲大隊的99式，有幾輛機動車可以使用”參謀回答

  “一定要能挨得住火箭攻擊，而且攻擊會持續不斷，非常猛烈”

  “沒問題，用坦克的前裝甲對著路口，再把附加反應裝甲準備好。沒問題”

  參謀顯得信心十足。

  接下來，他們又商定了無人機和機動增援力量的安排，調配。

  “哎，要切斷剛建好的移動基站嗎？武裝分子會利用它們進行戰場調度“

  另一個負責通信的參謀突然發問

  “當然不能，我就是要讓狗雜種們自由使用移動網絡 “

  張靜怡抿嘴一笑，似乎是個安排惡作劇的頑皮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