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死神與玫瑰
作者:
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7 字數:3631
大馬士革 南郊 哈姆戴伊公路
這是一條修建在城市外圍的半沙漠公路,當太陽完全消失在遠方地平線下,伴隨月光和星星同時而至的,是無盡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吳文君,張靜怡俯臥在一座沙丘上,大大小小的堅硬砂石擱得他們很不舒服。兩人輪流用望遠鏡觀察大約一公裏之外的公路,那裏有幾顆處以半枯死狀態的楊樹,還有幾堆不知是什麽東西堆砌起來的垃圾。除此之外,隻有偶爾經過的汽車,依靠車頭或明或暗的燈光,劃破漆黑的夜幕,證明這裏仍舊屬於人類文明的疆界之內。
小組的三菱越野車停在沙丘背麵,老李把車內的所有燈光都熄滅了,隻有發動機維持著怠速運轉。無線電對講機擺在儀表台上,不時傳出嘶嘶的靜電聲,一旦對講機中發出呼叫,老李隨時準備掛擋,踩油門,衝出沙丘接應同伴。
小賓埋伏在前方一道小沙丘下,他穿著長袍的身影完全被砂石掩蓋住了。在小賓身旁,停著一輛破舊的日本二手摩托車,車子油漆斑駁,也沒有掛拍照。不過,在破舊的外表之下,是經過仔細檢查的發動機和新換的電瓶,以及,最重要的寬大後座和座位上的粗大鐵鏈,這是用來連接手銬的部位。
小組還有輛完全相同的摩托車,正靜靜地靠在越野車前,這是他們的備用“貨車”,今天的任務是接送撿到的死囚。
張靜怡今晚也穿了件男士長袍,頭上佩了個有機玻璃風鏡,一頭烏黑的秀發被紮緊,束縛在長袍的後兜帽裏。
她再次舉起微光望遠鏡,又抬起手腕瞄了瞄時間。
“別著急,這裏是敘利亞,他們的軍隊很少守時”
旁邊的吳文君側過臉,安慰有些焦急的張靜怡。
“嗚嗚,嗚嗚”一陣陣汽車引擎的噪音從公路盡頭傳來,吳文君馬上俯下身,把耳朵靠在沙丘上,很快,他抬起頭,對張靜怡說
“是軍車,我們的貨物來了”
張靜怡重新舉起望遠鏡,循著聲音,仔細觀察動靜。
“是的,來了,兩輛卡車”張靜怡雙眼沒有離開望遠鏡的目鏡,她邊看邊說。
吳文君拿起對講機,用清晰,簡短的話語命令。
“小賓,老李,山羊進入羊圈,注意關門,注意關門”
“明白”
“收到”
小賓和老李依次回答。
公路那頭,軍車雪亮的前車燈,在漆黑的夜幕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這是兩輛漆成土黃色的俄國烏拉爾載重車,柴油發動機的聲音異常沉重,刺耳。
借著微光望遠鏡,張靜怡看見打頭的軍車突然猛打方向,沉重的車身馬上歪斜起來。十幾米之外的第二輛軍車,顯然大吃了一驚,司機措手不及,也猛打方向,企圖避讓。
“轟”卡車的前輪爆胎了,斜斜地衝下公路,又跳躍幾下,才靠著塊大砂岩停下來。
“小賓,做好準備,等我命令”吳文君拿著對講機,仔細留意說發生的一切。
發生意外的軍車上,跳下來幾個身穿棕黃色沙漠迷彩的士兵,由於突然到來的車禍影響,他們走路歪歪斜斜,步槍也散亂地搭在肩膀上,眼睛裏流露出迷茫不解的神情。
此刻,第一輛軍車正筆直地橫向停在公路當中,把這條沙漠公路遮擋地嚴嚴實實。
車上下來幾個士兵和一個軍官,張靜怡認出,軍官正是和自己會麵的大胡子男子。
大胡子軍官大聲嗬斥著粗話,又帶著一個隨從繞到公路下軍車的後麵,打著軍用電筒張望了幾下,似乎在看什麽人。
“他搞什麽?”張靜怡有些焦急,自言自語道。
“咯咯咯”
“噠噠噠”
一陣陣爆豆似的自動武器射擊聲打破沙漠的沉寂,一團團火焰此起彼伏,東竄西跳。
第二輛軍車上押運的士兵紛紛倒在車下,大胡子軍官手持步槍,繞著卡車給每個倒地的人逐一補了槍,又指揮手下從車上拉下個人。這人穿著破爛的長袍子,頭上蒙了個黑布頭罩,手腳被鐐銬反綁著。
“小賓,上”吳文君下達命令
“嗡嗡”摩托車發出輕吼,壓過砂石路,徑直向大胡子軍官開去。
吳文君手臂一揚,端起擺放在自己和張靜怡中間的SVD狙擊步槍,槍身前端死死壓在個黑布口袋上。他的眼睛離開瞄準鏡接目護罩不到1厘米的地方,聚焦的光斑投射到視網膜中央。
張靜怡舉著望遠鏡,緊張地注視著貨物交接。
大胡子軍官顯然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看到小賓的摩托車接近自己,手向後一招。幾個手下簇擁著囚犯迎過來,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上摩托車寬大的後座,又把手銬固定在鐵鏈當中。
兩人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接到貨物的小並一擰油門把手,摩托車飛速向沙丘後的三菱越野車衝去。
幾秒鍾後,公路旁突然閃過一條明亮的流星,筆直地砸向大石頭旁的軍車。
“轟隆”軍車跳起來足有兩米高,又呼啦啦地散落在砂石地麵上,混合著金屬碎片和屍體熊熊燃燒。
大胡子軍官一擺手,不遠處的手下扔掉RPG發射器,幾人鑽回路中央的軍車。柴油機怒喝幾聲,伴隨著濃重的黑煙,七拐八扭地調轉方向,很快消失在夜幕裏。
“噗嗤嗤”老李踩下油門,三菱車犁開砂地,原地轉了180度。車門一一打開,老李向戰友們急切地招手。
小賓刹住摩托車,迅速跳下座位,與吳文君一起把貨物的手銬打開,橫著抬上越野車後座。
張靜怡收拾好裝備,跑下沙丘,矮身從旁邊鑽進車廂。
越野車的輪胎壓在砂石上,發出嗤嗤聲響。老李連車燈都沒開,靠著星光和月亮的照明,一路向北方駛去。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顯得極為漫長,直到越野車開進安全屋的土黃色泥土小院裏,幾人才鬆了口氣。
安全屋其實是幾間土坯平房,遠離人煙,幾十米之外就是荒涼陰森的沙漠地帶。吳文君說得很對,在這裏無論怎麽審訊,都不會引起任何麻煩。
房子中四壁空空,隻有一條粗木頭長凳橫在火塘旁邊,凳子一頭有個鐵環,是用來固定犯人的。
“小賓,生火,老李,注意車輛“吳文君一進屋就開始下達命令。
“小張,你最多有三小時,拂曉之前,咱們必須離開此處“他又轉頭對張靜怡說
“有需要喊一聲,我的人對問話也在行“
他又對張靜怡笑了笑,吳文君的意思很明確,不行就來硬的。
“我不喜歡這樣,對這種人,來硬的隻會壞事“張靜怡脫掉長袍,露出黑色的連體運動服。
“你,嗯,要靠你的女性魅力,是不是?“吳文君嘴角一揚,說話的聲音帶著一點調侃的意味。
“哦,是嗎,那要有這個資本才行,你就不行“
張靜怡也報以微笑,口氣輕鬆地回答,說罷頭也不回地向貨物走去。
但她的輕鬆隻維持了不到三分鍾,很快,她就不得不叫吳文君過去幫忙。
“怎麽了,你的魅力出問題了?“吳文君剛想發笑,看見張靜怡的表情,馬上知道事情不妙。
“怎麽了?“吳文君靠近張靜怡,此刻,張靜怡正讓貨物筆直地平躺在長木凳上,頭套已經被取下來了。
張靜怡沒有馬上回答,她手一用勁,撕開貨物肮髒的長袍。
借著小賓剛剛生起的火塘亮光,張靜怡和吳文君看到囚犯的腹部已經變成像墨水一樣的黑色,胸部紫黑一團。
張靜怡伸出右手,輕輕地在囚犯腹部按壓了幾下。然後,她長處一口氣,眼神黯淡。
“他怎麽了?“吳文君小聲問
“這家夥活不過明天,他的肝髒,脾髒,胃部都被打爛了。心髒經受多次電刑,兩個心室亂得像在打“將軍令”。媽的,這家夥是個活死人“
“能緩一緩嗎?“
“可以,但要去醫院,對了,咱們有嗎啡嗎?“張靜怡突然想起來,問一旁的小賓。
“有,有“
小賓答應著,飛快跑出屋子。旋即,帶著個褐色不透明的塑料盒跑進來。
張靜怡打開盒子,把塑料護套取下來扔掉,又對吳文君吩咐
“把長袍墊在他脖子底下,嗎啡會抑製呼吸,我不想他就這麽安靜地死掉“
說完,她把小小的注射器用力拍入囚犯的腿部內側。剛準備拍下第二支的時候,想了想,又將藥物收回去。
“疼點好,這樣你比較清醒“她自言自語道
半分鍾後,鹽酸嗎啡大顯神威。一直渾渾噩噩地囚犯睜開眼睛,嘴裏不斷叫嚷著
“水,水,舒克蘭(求你),舒克蘭“
吳文君正準備遞過小瓶純淨水,不料想張靜怡推開水瓶,對著他搖搖頭。
“不行,喝了水他馬上就得昏迷,不行,不能喝水“
張靜怡低下頭,轉用清晰地阿拉伯語說
“回答幾個問題,就給你水,要多少有多少“
“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一批從突尼斯海盜島運到的C4,還有手機的下落。發貨的人是讓奧哈德“
囚犯兩眼看了看張靜怡,一言不發。
“你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張靜怡接著問
“我快死了,見到真神,接受審判的時候,我會說出一切“
囚犯嗓音嘶啞,讓人不忍聽聞。
“是的,你快死了,但你的三個兒子呢?小奧馬爾才兩個月,他也要死?“
張靜怡緊追不舍,她決定馬上拋出殺手鐧。
囚犯神色黯淡,突然抽泣起來,一股不知道從那裏來的力量,讓他猛然直起身體。
他肮髒的腦袋突然緊靠在張靜怡胸口,鼻子貪婪地嗅著什麽。
吳文君剛想上來拉開囚犯,張靜怡搖頭製止。
“當夜幕降臨在沙漠中,當死神迫近我的床頭,隻有愛情的玫瑰才能治愈我的疾病“
張靜怡用阿拉伯語朗誦者中世紀大詩人本阿裏的詩句,神態祥和。
“哦,奧麗比娜,不要離開我“
囚犯突然伸手緊緊抱住張靜怡。
“我不走,你很愛你的妻子,這首詩是你妻子最喜歡的,對不對?“
張靜怡緊貼著囚犯肮髒蓬亂的胡須,語調非常輕柔。
“告訴我,向我訴說,我向真神起誓,一定把你的妻子和三個兒子接出來。離開這裏,到我生活的國家去。那裏很美麗,四季如春,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沒有饑荒,沒有疾病。你的兒子可以上大學,接受教育“
囚犯眼放光芒,他把張靜怡摟得更緊了,嘴巴中喃喃低語。
張靜怡側過秀發,附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