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顱腦減壓手術(4)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7      字數:3439
  破爛的福特卡車一路顛簸,經過多次臨時修理,終於在黑夜降臨的時候,駛進了曾經的“東方巴黎”貝魯特,此時,這座曾經美麗,妖嬈的古老名城,已經被無數次的交火衝突,恐怖襲擊,折磨得失去了晶瑩的光華。

  阿芙納和張靜怡已經徹底變換了麵目,在經過最後一個加油站的時候,兩人借用了洗手間,並在那個不大的購物中心裏購買了合適的衣物,裝束。

  張靜怡穿著一件帶帽T恤,並不長的頭發紮成短短的馬尾,臉上施了薄薄的脂粉,看上去既秀麗,又帶著幾分普通女孩不具備的英武氣息。

  坐在她旁邊座位上的阿芙納,換了一套淺藍色的職業套裙,腳上踩著高跟鞋。直到這個時候,張靜怡才看清這個美國波斯裔的真麵目,應該說,阿芙納的外貌很符合她父母王室侍從的身份,微黑的皮膚,配上褐中帶綠的雙眼,大理石雕塑般的線條,好像出自米開朗基羅手中的塑像。

  “你有什麽打算,寶貝?”阿芙納張開塗了玫紅色口紅的雙唇,用她的美國口音問

  張靜怡沒有馬上回答,隻是用探尋地目光看著阿芙納。

  “哦,你不要多想,我可沒有打你主意,要知道,我對大力神更感興趣(指男子)。“波斯女人笑著補充

  “那你呢?”張靜怡反問她

  “去市中心的那個大碉堡裏,還能去哪裏”

  “大碉堡?”

  “嗬,大使館啊,那裏現在就像個大碉堡,海軍陸戰隊把那裏當成前沿陣地了”

  阿芙納帶著鄙夷的笑容回答

  張靜怡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嗨,寶貝兒,除了那個碉堡,我在市內還有一個小窩,你要願意,可以去那裏休息”

  張靜怡搖搖頭,用一種決然地口吻說

  “不,謝謝,我自己想辦法”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盡管是這兩天來的生死夥伴,但完全談不上信任。

  “那好吧,不過,嗯,不管怎麽說,你救過我,有句波斯古語說“要永遠記住朋友給予的酸奶和烤饢”,我記住了,萬一以後再次相遇,我們還是朋友,好嗎?“

  阿芙納的眼睛在發光,看上去很真誠,她輕輕擁抱了一下張靜怡,算作告別。

  三分鍾後,福特車停在了路邊,張靜怡告別他們,走下車,目送醫生和阿芙納的身影消失在市區公路的車流裏。

  “真他媽的煩人“

  劉北用力拍打自己的後背,嘴裏發出含糊的抱怨。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發出這樣的聲音,數不清的蚊子還有各式各樣,說不出名字的飛蟲,爬蟲,圍繞著他的簡易行軍床到處亂轉,仿佛這個並不高大的亞洲人是可口的食物。

  不遠的矮樹下,篝火裏架著的水壺發出嘶嘶的聲響,熱水的煙氣渺渺升起。

  “猴子,別他媽抱怨了“

  從帳篷外鑽進來一個鐵塔似的黑大個,他手裏拿著兩個鐵杯子,微笑著對同伴說。

  劉北一骨碌爬起來,匆匆吃著打開包裝的壓縮餅幹和牛肉罐頭,就著鐵杯子喝下混沌的茶水,許久,發出輕輕的噓聲。

  吃完早飯,兩人帶上幾個大號旅行背包,把營地留給當地雇傭的向導看管。爬上一輛豐田越野車,向遠處的深山駛去。

  這裏是索馬裏的北部山區,在這個國土呈現“7“字形的北非國家裏,整個北部沿岸地帶,都處在一條橫貫的山脈之中,往南,則是一望無垠的沙漠地帶。

  劉北和同事“黑大個“來到這裏已經整整一周了,他們對外的身份是考察非洲人類遷徙曆史的人類學家,所有的證件都可以證明這點,他們背包裏各式各樣的錘子,取樣包,放大鏡,鑷子,也能展示他們的身份。

  不過,兩人還有個隱秘職責,就是海外情報調查員,或者說是軍事地形及地理調查員。

  豐田越野車在山隘口停下,他們取出比手機大不了多少的“北鬥衛星定位終端“,不到5分鍾,劉北已經在地圖上準確標定了現在的方位。然後拿出軍綠色指北針,水平地擺放在地圖上,保持與當前位置點的平行。

  “那裏,就是那座山“劉北向西南方指了指,把小巧的望遠鏡遞給同伴。

  他們的眼前,是一座褐中發出微紅的山脈,一些列的山丘和圜丘上下起伏,並不險峻,也不高大。山體的正麵現鋪上一層開裂的幕布,數不清的裂紋到處擴散。多年前,這塊山地隱伏在海底,直到強烈的地質活動,把它整個從海水裏頂出來。那個時候,恐龍還沒有在地球上出現。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爬到了山頂,又用了相同的時間,他們下山,走到另一道巨大的山崖下,再順著山崖向前,出現一塊比較平坦的土地。

  土黃色的泥土地麵,比最結實的水泥還要堅硬。這個國家一年四季都處在幹旱中,泥土從來沒有濕軟的時候。

  “是這裏,沒錯“黑大個興奮地舉起手臂,他的手指指向正前方。

  劉北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一半,盡管翻遍舊檔案的故紙堆,又詳細尋問幾個活著的當事人。但無論如何,找到北非山地中,早已廢棄不用的簡易機場,實在不是件輕鬆的活。

  是的,肯定是這裏,半小時以後,他們已經站在布滿鏽跡的倉庫旁,玻璃鋼製作的頂棚被風化得不成樣子,但水泥板的主體架構還保持完整。

  倉庫前不遠,是鐵架子搭成的指揮塔。因為幹燥的緣故,竟然還保持完好。黑大個用力搖動,隻是發出輕微的吱吱聲。

  劉北爬上指揮塔,裏麵空無一物,用力跺跺腳下的厚鐵板,立刻“哐哐“作響,抬眼望去,四周的石膏牆壁上,寫滿了”中國索馬裏“是兄弟之類的宣傳口號。一張殘存的日曆,表明了這裏的建築曆史。

  “1972年,上海“

  “好家夥,真沒想到,竟然指揮塔還能存在,40多年了啊“

  劉北探出頭,舉起望遠鏡,又拿出帶數字羅盤的激光測距儀,對準北方。

  綠色的液晶屏幕上,馬上顯示出一組數字,“702”。

  “糟糕,有點太短了”旁邊的黑大個輕輕說

  劉北點點頭,的確太短了,跑道的距離隻有702米,這對於當時要起降的小型運輸機來說,是完全夠用的。但是,這次似乎有點懸。

  兩人又檢查了一遍,直到走遍這個廢棄機場的每個角落為止。上個世紀60年代到79年代初期,中國投入巨大資金,幫助剛剛獨立的索馬裏發展國民經濟,根據整個規劃,北方大山要修建公路,建設大型鐵礦和鎳礦,這個簡易機場,就是當年的前期準備工程之一。

  後來,時局變化,中方離開索馬裏。很快,隨著美國人和俄國人的介入,貧瘠的土地上爆發了內戰,一直持續到21世紀初期。現在,這個北非國家又陷入極端恐怖主義的海洋中,成了基地組織等重要的海外基地。

  劉北和同事來此的目的,就是重新找到簡易機場,並架設導航信標,恢複起降能力。

  當然,這種能力隻需要使用一次就足夠了,因為“顱腦減壓手術”隻有一次。

  幾個小時以後,兩人離開機場,重新回到營地。第二天,兩人帶著向導扛上器械,設備,翻過小山,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把十幾盞手提探照燈沿泥土跑道兩側布置開來,連上導線,接上控製開關,這些探照燈自帶電池,不需外部供電。

  接著,劉北又把兩個像小型移動基站似的天線,和黑大個一起,一個抬上指揮塔,另外的布置在跑道盡頭。

  這就是無線電導航信標,它們會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幫助飛機確定報道的確切位置。

  快到晚上的時候,劉北站在指揮塔上,對著西北邊閃爍的天河,抽出衛星電話的天線,按下通信按鈕。

  揚聲器傳出規律的滴滴聲,這是加密線路接通的提示音。

  “紅雀,紅雀,鳥窩已經搭好,重複,鳥窩已經搭好“劉北的聲音混合著嗚嗚的風聲,顯得詭異非常。

  接下來,是休息時間,他們與那個土著向導一起,縮在倉庫中,簡單地用了幾塊壓縮餅幹和牛肉。劉北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對黑大個說

  “你先休息,到時候我叫你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著,劉北離開倉庫,爬到指揮塔上,舉起微光望遠鏡,警惕地關注著四周。

  他有些焦躁,不時看看手表,又把腰間的手槍取下來擺弄一番。

  “嗤嗤嗤嗤,滴滴“身上的衛星電話發出聲響,他馬上抓在手裏,靜靜地聆聽。

  當響聲消失的時候,劉北立刻打開控製台上臨時安置的麵板開關,兩個紅色指示燈開始跳動。

  他拿起對講機,喚醒倉庫中的黑大個。

  “起來,準備燈光信號“

  天空黑沉沉地,這個無月的夜晚,分為清冷,隻有山風混合著海水中的濕氣,一陣陣灌入鼻腔。

  “嗡嗡“遠方似乎傳來低沉的雷鳴,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開始指示“他拿起對講機大聲命令

  立刻,一條燈光長龍同時亮起來,顯示出跑道的形狀。

  “嗡嗡,嗚”聲音更響了,就在頭頂上方。

  劉北循聲舉起望遠鏡,他看見綠色的視野之中,一架看不清標識的老式運8飛機,直撲跑道而來。

  飛機下降得很快,幾乎是“墜”到跑道上的。

  “哐”起落架發出刺耳的噪音,接著是一陣陣吱吱的刹車聲。

  劉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飛機,巨大的機體激起飛揚的塵土,似乎直衝向跑道盡頭。

  “停住,停住,千萬要停住”劉北暗自祈禱,因為跑道盡頭不到20米,就是巨大的山體。

  “吱”一聲長長的嘯聲傳來,運8在656米的地方止住腳步。

  劉北衝下指揮塔,揮動燈光信號,不住向飛機駕駛艙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