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項目小組全體成員再次匯齊，已經是“米蘭夜鶯”高歌後的一個月。此時，地處長江南北分界線上的東南名城，石城已逐漸步入深秋季節，明湖公園西側”青雲裏“中的”民國曆史研究會“前的人行便道上落滿了枯黃的葉子，金色的秋陽照耀下，每片葉子都鑲上了一圈明晃晃的金邊，一陣冷風吹來，紛紛打著旋，飛的老高。

  早上的例行工作通報會後，從外地休養場所回來的張靜怡忙著整理，歸納”產品“信息報告，不知什麽時候回到石城的“寒鳥”韓奇夫，則悠閑地靠在一張安樂椅上，手裏拿著本線裝古書，借著灑進室內的陽光，有滋有味地品讀起來。

  崔勇會議剛完，就一頭鑽進位於小樓地下室一角的通信保密室，他是項目小組經理，自然無人過問行蹤，再說，工作在這個特殊行業與公司裏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可能有打聽隱私，討論花邊新聞的習慣。

  過了很長時間，崔勇走到老韓頭的身後，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用極其平靜，溫和地話語說

  “老韓啊，有空嗎？我們出去散散步，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可以祛病防身啊”

  韓奇夫合上書，從安樂椅上站起來，也帶著閑適的笑容，樂嗬嗬的回答

  “好啊，我也正想活動活動”

  說完，他從古老的實木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合身穿上，又對在另外一張大辦公桌上忙碌地張靜怡吩咐道

  “小張，幫我把書放回架子上，你知道地方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但這一老一少之間，產生了奇怪的感情，不是男女私情，也不是長輩和小輩之間的親情，更不是朋友們的友誼，卻像是中國傳統的師徒之情，這兩個年齡相差三十多歲的老少幾乎是一見如故。

  兩人沒有開車，也沒有乘車，就這樣在落葉的小道上漫步，他們穿過明湖公園，從解放門出來，登上已有幾百年曆史的城牆，暗褐色的城牆磚上清晰地刻寫著工匠和監造官的姓名，這是古代的一種質量追溯體係。

  沿著蜿蜒曲折的馬道，爬上高大的城牆望樓，踏在朱元璋時代的城牆條石城磚上，兩個人都默默無語，隻是不時把目光越過箭垛和拗口，匯集在飄蕩著帆影的明湖水麵上，更遠處的紫金山主峰，高高矗立，像兩隻眼睛，透過千年的人世滄桑，深情注視著腳下的熱土。

  順著城牆往東步行大約兩華裏多，就來到了九華山，兩個外表深沉地男人，踏著休整好的步道，拾級而上，不多功夫就來到了山上的三藏塔，這座寶塔，供奉了大唐三藏法師的部分真身舍利，佛光普照這大好的江山。

  靠著山上的步道圍欄，極目遠眺，大半個石城市區盡入眼底，但見秋色之下，現代化的高樓，伴著傳統建築，鱗次梯比，美麗的天際線讓人心潮澎湃。

  真是百級山道溯碧空，錦繡河山一氣中。

  “小崔，你有什麽事情，在這裏盡可暢所欲言”

  韓奇夫仰望寶塔，頭也不回地問身邊的崔勇。

  “今天早上，我收到總部的一封絕密電傳”

  “哦，有關於我嗎？”

  “寒鳥”在這個特殊行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鼻子是何等靈敏，他早已嗅到了什麽。

  “倫敦行動抓到的一號目標，幾天前死了”

  老韓轉過頭，注視這山下層疊的林木，微微一怔，開口說

  ”不奇怪，老頭身體不好，才換過腎，這不奇怪“

  ”是的，這不奇怪，但是“

  崔勇盯著老韓說

  ”那個中槍的行動隊員也死了，他身強力壯，雖然脊柱受了衝擊傷，但海軍的手術很成功，當時，外科醫生甚至認為，他有很大的可能重新站起來“

  韓奇夫輕輕歎了口氣，對崔勇說

  ”可是，這個沒有理由死的年輕人也意外犧牲了“

  這確實是個意外事件。

  ”他們致死的原因是不是完全一樣？“老韓問崔勇，其實他已經猜測到一點東西

  ”一樣，又不一樣“

  ”小崔，你這是打啞謎嗎，我老頭子不太擅長這個啊”

  “好吧，老韓，我們到那個亭子中坐下來慢慢說，從那亭子裏可以看到整個明湖風景啊”

  說著，崔勇帶頭向不遠處一座金碧輝煌的四柱涼亭中走去，老韓緊跟其後。

  一號目標和受傷的隊員，在“希望方舟號”醫療船上接受了專業而細致的治療，傷員的脊柱手術由創傷外科主任親自主刀，花了整整5個小時，一點點剝離碎骨，運用顯微外科技術，對受傷部位的脊索神經進行了修複，並使用3D打印技術，現場製作了完全量身定製的鈦合金骨骼，修補了破碎部分。

  當晚，病人情況穩定，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到了第四天，他已經可以活動手臂，下半身也有了感覺，醫生們很滿意，決定讓他隨著醫療船返回本土。

  但是，從第五天開始，小夥子出現嘔吐，昏迷，高燒不退，漸漸地，人也進入昏迷狀態。

  醫療團隊使用多種手段，還是回天無力，病人的情況一天天惡化，瀕臨死亡。

  最後，他們做了唯一可行的決定，把病人置於被稱為“睡眠艙”的體外循環係統中，依靠外界力量，維持生理運轉，並利用停靠補給的機會，把他送上空軍運輸機，帶回國內。

  然後，他一直呆在軍事醫院研究院的特別病房中，接受治療，直到幾天前大腦死亡。

  一號目標沒有在活著的時候，踏上中華大地，他當天晚上，就死在了“希望之舟”上的ICU病房中。

  他的屍體與傷員一道，被送進軍事醫學科學院的病理解剖室中，由經驗最豐富的教授處理。

  結果，他的屍體和傷員的血液中，都檢測到高致死劑量的放射性元素，釙210。

  “他們都被下毒了？這說不通啊，不可能的事情”韓奇夫搖搖頭，但隨後馬上明白了

  “子彈，子彈上塗了放射性毒物？”他輕輕地自言自語

  “嗬嗬，是的，問題出在子彈上，可也不是全部”崔勇繼續說

  “哦？還有後文？“

  ”一號目標中了兩次毒，他在挨子彈之前，已經吃了大量的釙210，血液中含量很高“

  ”看來，一號目標早就是“活死人”了“

  ”寒鳥“的眼睛中，露出一絲怪異的色彩。

  “老韓，對這件事情你有什麽自己的看法？”崔勇盯著好似神遊太虛的韓奇夫問

  老頭沒有吱聲，仍舊在沉思，看見這種情形，崔勇沒有再開口，而是等待對方的思維收斂

  過了幾分鍾，老韓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上級和晚輩，慢慢說

  “有可能是詐死嗎？”

  崔勇似乎早有心裏準備，他並沒有半點震驚

  “兩年前，泰國警方抓獲了一個”大玩家“，就是鑽石級別的分銷商，每次交易在幾十噸以上，這個人是莫耐溫28個兒子中的某個，去年，因為涉及湄公河上的跨國案件，這個家夥被我國警方引渡了回來，所以”

  “所以做了DNA比對，結果完全正確，是嗎？“老韓說

  “其實，還比對了齒科記錄，檢查了腎髒手術的痕跡，都沒問題，就是一號目標“

  “高科技也不一定好使啊，小崔“老韓微笑了一下，這個老人非常古怪，頑固地拒絕現代科技產品

  “知道嗎，很多年前，我在埃及待過，一份5400年前的古老莎草紙文檔上記載了一個故事，上麵說有個神奇的國王遭受敵人的暗殺，他死了，12天後，國王突然從陰間返回，召集軍隊，把陰謀家一網打盡，嗬嗬，埃及古人相信他是殺不死的神王“

  崔勇沒吭聲，隻是饒有興致地聽著老頭的話

  “其實，並沒有神王，這不過是最早有記錄的“詐死計謀”，你說呢？“

  “如何做到的呢？“

  “我覺得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或者計劃，不是嗎，經理先生“老韓眯著眼睛，似乎能看穿人的心思

  “似乎應該追溯回源頭，從一開始，關於這位將軍的行蹤都是誰提供的，這個人不是關鍵嗎？“

  “嗯，你在懷疑我的線人，不是嗎？“

  “不，我隻是想說，這個行業裏變得最快的就是人“

  “我們畢竟抓住了那個綠胡子，這是貨真價實的“老韓擺擺手

  崔勇的表情凝固了一會兒，過了半響，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拿出一個銀色的播放器，插上耳機，遞給老韓。

  “聽聽這個，老韓“

  韓奇夫有些吃驚，他結果播放器，閉上眼睛，帶好耳機。

  時間在滴滴答答地走過，此時秋風驟起，吹在身上，不由地打了一個顫。

  老韓取下耳機，默默交換過來，過了良久才開口道

  “我不會去問這東西的來曆，我也沒有聽過，而且，我的假期也沒有結束，所以，我此刻仍在休假，對嗎？“他盯著崔勇，眼神很堅定

  “對的，你還在休假，可以拜訪拜訪老朋友“說完，崔勇轉身邁向山道，背著手，頭也不回地獨自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