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羅馬街頭，已經顯出幾分蕭瑟之氣，晚上九點之後，牧師在聽完將軍的晚間懺悔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黑色的羅馬法衣和白色佩領，換上褐色短風衣，帶上銀色假發，提起一個豬皮公文包，從後院的側門溜出醫院，坐上晚班公交車，來到老市區廣場附近的羅馬競技場遺址。

  這是個寒冷的晚上，半明半暗的月亮躲在雲層之中，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麵紗，此時的廣場上，行人已經很稀少，三三兩兩的路燈下，幾個夜跑的年輕人帶著耳機，正在用慣常的頻率通過冰冷的石板路。

  競技場是下午5點閉場，大約6點左右，管理員會順著過道和長廊，徹底巡視，檢查一遍，接著，他們會把鐵製小門關上，並鎖好，這以後，管理員就會下班，隻剩下兩個夜班守衛待在門口的值班房裏。

  他們一般兩小時巡視一次，隻是順著有燈的過道，至於那些曾經關押過角鬥士的牢房地帶，因為幾百年來鬧鬼的傳說，警衛們是沒有興趣一探究竟的。

  穿著短風衣，手拿公文包的牧師從競技場東邊排水溝旁的鐵門悄悄地走進來，鐵門上有個相當簡易的鎖，牧師用一根回形針很輕易地就打開了，並從裏麵輕輕把門關上。

  他沒有用手電筒，當然更沒有夜視眼鏡一類的玩意，而是憑借記憶在長廊和牆壁下穿行，古羅馬時期就壘在此處的石頭和牆上斑駁的壁畫是他熟悉的夥伴，自青年時代起，他無處次來過競技場，除了遊玩，更多的是見朋友，各式各樣的朋友，包括今天晚上要會見的這位老友。

  穿過一道石頭築起來的卷形拱門，前麵是幾間石頭房間，還有稀疏的鐵欄散亂地立在門口，那裏曾經是角鬥士的房間，供他們在上場之前的夜晚住宿，牧師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睡著，對於很多角鬥士而言，這兒就是他們卑微生命的終點站。

  牧師走進一間沒有欄杆的房間，坐在房間裏的台階上，幾千年前，台階曾是角鬥士的床鋪。

  他靜靜地坐著，等待約定好的會麵。

  天空中的雲層越積越厚，朦朧的月色徹底失去了最後的光亮，巨大，幽深的競技場隻剩下為數不多的照明燈光，像在風中搖曳的燭光。

  一個影子從長廊中穿行而過，漸漸接近石頭房間，牧師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他的手伸向風衣裏的口袋，那兒有把上了膛的瓦爾特手槍，盡管已經有了很多類似的經曆，香農牧師可以向上帝起誓，他最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這樣的黑暗。

  “你來早了，羅伯特”黑色影子說

  “哦，我想回憶一下早年的時光”牧師的手從槍柄上移開，他的心情放鬆了

  “事情順利嗎？”黑影子又問

  “我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所有能做的我都按你的要求做了”

  “我隻有一個要求”牧師說

  “什麽？”

  “別傷害無辜的人，尤其是將軍的家人”

  黑影子的身形晃動了幾下，顯然是在笑

  “不，不，親愛的朋友，沒人會去動將軍的家人，會盡量避免無辜者受到傷害，我們的人都是這行裏的能手”

  黑影子回答說

  “那好吧，看來將軍的朋友很快就要下地獄了，我為他的靈魂祈禱”

  牧師依靠本能，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也許不會很快去的，還有問題要問他，另外，今年通往地獄的車上全是惡棍，我們給不少人買了車票，其中就有你的貢獻，我的老朋友”

  “希望上帝原諒我”牧師平靜地說

  “會的，上帝會給你頒獎的，羅伯特，記住打電話的事情，按我通知你的那樣做”

  “什麽時候可以結束？”

  黑影停頓了一會兒

  “快了，很快，很快”

  結束簡短的會麵之後，兩個人間隔五分鍾，從不同的地方溜出競技場，消失在羅馬古老，狹窄的街道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