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三尺。

  嗚咽之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秦淵低頭看了眼地上滾落的屍首，嗅著空氣中濃鬱刺鼻的血腥味，隻感到頭腦一陣兒發蒙。

  “接下來該怎麽辦？”

  血氣消退後，秦淵癱坐在染血的草垛上，心思漸沉，開始冷靜分析退路。

  誠然如劉麻子所言，淩雲宗內是決不允許私鬥，更別說雜役弟子之間下死手。

  秦淵之所以鼓起勇氣殺了劉麻子，除了下定決心離開這淩雲宗，更多的其實是熱血上腦。

  劉麻子的死瞞不了多久，這淩雲宗恐怕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等會兒得先把這屍體處理了再說，為逃亡增加時間。

  幸好劉麻子這家夥故意趕早刁難我，這個時段，大部分雜役弟子應該都還在熟睡。

  對了，處理完劉麻子的屍體後，還可以順便去他房裏搜刮一番。

  這家夥身為雜役弟子中的管事，平日裏可沒少撈油水，他房中少說也得有十幾粒淬體丹的藏貨吧？

  秦淵心中有了打算，也不急著拋屍，蹲下身，從劉麻子腰間摸索出一枚布袋。

  打開布袋一看，裏麵有三錠銀子和四枚用紙裹著的淬體丹，還有一把鐵鑰匙。

  “這家夥還挺奢侈，四枚淬體丹隨隨便便就帶在身上。”

  秦淵冷哼一聲。

  尋常雜役弟子勞苦一個月也才不過三枚淬體丹，劉麻子倒好，隨身就帶著四枚，簡直富得流油。

  將布袋塞進自己懷裏。

  秦淵又一伸手，抬起劉麻子的屍體扔到草垛上。

  用稻草把血肉模糊的屍體裹住，並將身上沾染了血漬的蓑衣也脫下來，包在草堆外麵，準備趁著夜色拋到山下的樹林裏。

  肩抗沉甸甸的屍體，秦淵抬頭環視這居住了一年的茅草屋，百感交集，重重歎了口氣。

  要離開了。

  隻可惜荒廢了兩年時光，前途未卜。

  或許，我就不應來這淩雲宗。

  秦淵恍若失神，視線遊弋，餘光落在草垛旁翻開的殺劫書上。

  雖然看著這本破書心煩，但畢竟曾答應過父親會保管好它，秦淵無奈搖搖頭，伸手拿起這本破爛古書，也準備塞進懷中。

  可就在秦淵沾染鮮血的手，觸碰古書的一刹那，異變突生！

  泛黃書頁的殺劫書徒然將血漬吸幹，泛起一層紅光，竟憑空升起，落在秦淵肩上扛著的屍體上。

  刹那間，血光大盛！秦淵隻感覺到肩上重量在以驚人的速度減輕，心頭一慌，忙扔掉屍體和殺劫書。

  隻見劉麻子的屍體從稻草中滾落，卻早已成了一具幹屍，轉瞬間飛灰湮滅，隻留一捧塵埃灑下。

  而殺劫書則泛著妖異紅光，落在草垛旁，神妙無比，充斥著別樣的誘惑。

  見此一幕，秦淵也不由心驚。

  “這殺劫書，難不成還真是個寶貝？”

  猶豫了下，秦淵再次伸手去撿這本書，剛一觸碰到書頁，血氣就盡數順手臂湧了上來，如岩漿般熾熱，使人氣血翻湧，渾身似要炸裂開來。

  感受到不對勁，秦淵慌亂之下本想甩開古書，卻發現隨著熾熱灌注入體，身體暖洋洋的，氣血周轉不息，在瞬間衝破了因舊傷而閉塞的經絡。

  一時間，許久未曾鬆動的境界竟有了細微變化！

  “這？”

  秦淵睜大眼睛，驀然感覺身體一輕，力量暴漲，不可置信的望向手臂上隱隱多出的第五條血紋！

  我竟然突破了？

  足足兩年紋絲不動的境界，竟然突破了？

  攥緊拳頭，秦淵幾乎喜極而泣。

  當他發現境界的突破還遠未結束，連忙屏息凝神，拋開雜念，從布袋中取出那四枚淬體丹一口吞下，繼續盤膝修煉。

  洶湧澎湃的血氣順著古書灌注入秦淵體內，暖流湧動，再加上那四枚淬體丹的功效，更添了一絲衝勁兒！

  一時間，手臂上第六條紋路也隱隱浮現……

  這一刻，秦淵恨不得仰天長嘯！

  “煉體六紋了！我沒做夢吧，竟然煉體六紋了？”

  翻湧的氣血平息，秦淵睜開雙眼，不可置信望著手臂上浮現的六條紋路，體內足足平添了四百斤氣力！

  倘若是尋常人要從煉體四紋修到六紋，沒有兩三年苦功壓根不可能！

  可此刻呢？秦淵卻一口氣連破兩層境界！

  雖說秦淵受傷前本就是煉體五紋，但這晉升速度依舊快的不可思議。

  最為重要的是，秦淵震驚發現，自己體內的舊傷頑疾也在那股血氣衝刷下，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可比境界提升都更讓他狂喜！

  “殺劫書？沒錯！定是殺劫書的作用！”

  秦淵從恍惚間回過神，連忙拿起落在地上的黃皮古書。

  古書耗盡了剛才吸收到的血氣，重變成一片片泛黃紙張。

  看似並無變化，但隱約間，秦淵卻發現，殺劫書封麵上的第一個‘殺’字一角，微不可查的多了一絲血芒。

  秦淵呢喃道：“難不成這殺劫書的作用，就是吞噬屍體的血肉反哺給我？而非記載功法或武技？難怪足足兩年時間都鑽研不出什麽門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捧著這本泛黃古書，秦淵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唯有兩行清淚流淌。

  當初父親將此書塞給他時，隻顧得交代好好保管，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撒手人寰，導致秦淵直至今日，才在機緣巧合下，弄清楚殺劫書真正的玄妙之處！

  “這殺劫書吞噬屍體的效用，有點像是魔門功法，竟能化他人血氣為己用？倒也不愧殺劫之名。”

  撫摸著古書封頁，感受體內翻湧氣血，秦淵囔囔自語：“僅僅吞了個煉體八紋的劉麻子，就使我連升兩紋到了煉體六紋境界，若是能吞噬更強的屍體血肉，豈不是修為也能暴漲？隻不過，這路數好像非正途啊？”

  九州大陸內，修行正途唯有兩條，分別為武者與靈修。

  習武凝元氣者，被稱之為武者。

  修靈煉萬法者，則謂之為靈修。

  但除這兩者之外也有，無數外道邪派。

  尤其是域外魔門，不乏吞噬血肉修煉的功法，但卻從未有功法能像殺劫書這麽直接，竟能將血肉立即轉成自身所用的血氣，用來突破境界。

  大多數魔修，都是將血肉煉製成血晶，然後再循環漸進吸收，除了稍快些，本質上和吸收靈石其實差不多。

  如此說來，這殺劫書，可比魔修還更像魔修。

  更殘忍，更血腥。

  更直白！

  秦淵直勾勾盯著手中古書出神，心情複雜，目光逐漸從興奮轉變為茫然，緊接著，又堅毅起來。

  “管他正途不正途！假如能給我力量，縱然是當個魔修又何妨？這世界本就弱肉強食，殺劫書不過是將這一過程簡化了而已……有了這煉化血肉的手段，先天可期！報仇有望！”

  說到先天境界，就不得不提一下武者的境界劃分。

  武道修行分為九大境界：煉體、淬骨、蛻變、先天、地煞、天罡、破元、神通、洞天！

  秦淵如今，才處於最底層的煉體境。

  據說，武道前三大境界都不過是打磨根基而已，唯有達到先天境界，將一身血氣煉化成元力，才真正稱得上武道強者！

  淩雲宗的宗主便是地煞境強者，在燕明國境內，地位就幾乎超然於國君之上。

  至於天罡乃至以上的境界，幾乎隻有傳說中才出現過。

  除武者之外，還有靈修之流……暫且不提。

  據說，想要成為靈修需要的資質極為苛刻，必須身具靈根靈脈，秦淵在這方麵資質欠佳，所以也沒有過多了解。

  他隻知道，在這淩雲宗中也有一小部分能引氣入體的靈修，盡管境界實力相同，地位卻遠比尋常武者尊貴的多，最次也是內門弟子身份，若是資質稍好，甚至成為真傳弟子也不是沒可能！

  唉，若是我有靈根就好了。哪怕隻是最基礎的五行靈根，入這淩雲宗也不至於隻能當個雜役弟子，不至於被逼無奈到奮起殺人。

  秦淵思緒漸遠，搖搖頭，將殺劫書莊重塞進懷裏，決定等此事過後再做研究一番。

  站起身，環視身周，屋內亂糟糟的，稻草灑落一地，但卻並沒有死人的跡象。

  劉麻子的屍體早已被殺劫書給吞噬了個一幹二淨，就連地上迸濺的血漬都沒留下，唯獨剩一堆灰燼灑在草堆中，若不仔細看，任誰都會以為隻是塵埃。

  “也好，倒也省了我拋屍的功夫。”

  秦淵神色冷然，這劉麻子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將草垛重新鋪回床上，把屍首塵埃拍散，一切如初。

  隻要不仔細追查，任誰也難以猜出，煉體六紋的劉麻子，竟悄無聲息死在了這狹小的茅草屋中。

  “雖然毀屍滅跡，但還是得小心為妙，宗門對雜役弟子的生死雖不在意，卻極重規矩，到時候找不到了劉麻子，指不定還是會追查到我身上。”

  秦淵呢喃自語，調好整心態，趁著夜色走出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