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我的阿珩

  今夜的青廬山不同往時，許是因為這頭的靜謐幽暗，更加覺得天際不同尋常地通明。

  小睡了一覺後，君珩終於沒有那麽疲憊，她被屋外的亮光吸引，坐起了身。

  身旁的君子晞也有所察覺地望向蒼穹，溫聲對君珩道：“我都差點忘了，今日是人界中元。”

  君珩推開門，指著從遠處山頭緩緩升起的一簇簇天燈，問他：“那些也是從人界飄過來的嗎？”

  君子晞把外袍脫下，披在她身上：“嗯，往年這個時候，這些祈福的天燈都會從青廬山的山頭飛越而過。”

  “，”

  “阿珩想不想去近距離看看？”

  少年翩翩身影挺拔頎長，清朗的眉目發酵著溫柔，正朝她伸手發出邀約。

  關於這個稱呼，前一刻君子晞動.情時不知道纏綿地在她耳邊叫了多少遍，現在一喊，她依然條件反射般想起那股熱.意。

  君珩怔愣了片刻，眉眼鬆下來，將手遞了上去。

  寬厚的手掌立刻將她攏起，皎皎皓月下，沁涼的秋天似乎也變得有些悶熱起來。

  君珩任由君子晞牽著自己，沿著一條小路爬上山頭。

  抵達山頂後，隻見視野頓開，彤明的光映照在他們的臉龐，君珩掃視周圍才發現，這附近還有許多尋常小鬼。

  君子晞突然俯身拉攏了她身上那件寬大的外袍，正欲將上邊的兜帽掀起。

  君珩伸手製止道：“我不冷。”

  君子晞眼神瞟到不遠處有幾個正盯著君珩出神的小鬼頭上，湊近她小聲說：“他們在看你。”

  君珩的手被拉開，兜帽罩落下來，大半張臉都隱沒於其中。

  做完這一切後，充滿醋勁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想讓他們看我的阿珩。”

  君珩麵上一熱，嬌嗔道：“怎麽就成你的了。”

  少年耷拉著眼尾，嗓音裏夾帶著刻意擠出的委屈：“姐姐真是無情，明明在床上的時候都還沒急著否認，怎麽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他的聲音響在曠蕩的山頭，難免不會被周圍的小鬼聽了去，君子晞倒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君珩連忙撲上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濕潤的舌.尖順勢沿她手心輕劃而過，她在君子晞盈盈笑意中挨燙般收回了手。

  君子晞也不知道怎麽了，像是打開了身體的某個開關，撩撥的舉動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遭不住，真遭不住！

  待到最盛的燈火燎然飛越頭頂，君珩身旁迎風而立的少年緩緩開口道：“阿珩你知道嗎，這是我在這些年裏第一次來看天燈。”

  他指了指那些朝著天燈方向或雙手合十，或跪地磕頭的小鬼：“有時候我會羨慕他們，能夠收到親人傳來的那份思念。我沒有親人，所以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更加想你。不過，”

  他轉過身，仿佛將所有的燈火甩在身後，也可能是他已經不需要了，因為他的光就在眼前。

  君珩被他密密實實地緊攬在懷裏，話音擦著她耳畔落下來。

  “，還好你已經在我身邊了。”

  ，

  天燈遊過後山頂暗沉了許多，有小鬼在這一年一度的太平日子裏擺出小攤賣起了自釀的酒水。

  君珩路過有些挪不動步，想到自己身無分文狠下心扭頭要走，就被君子晞拉回來，還貼心地給她買了兩大壇。

  她有些驚訝：“你哪來的買酒錢？”

  君子晞麵色有些窘然，不太好意思同君珩說起這些：“青廬山生長著不少珍藥，藥翁的法力有限，太危險的地方去不了，偶爾會拜托我替他采藥。這些藥材藥翁托人賣到山下，所得的錢就分給我了。”

  君珩聽著“危險”兩字，不由皺起了眉。

  君子晞當然看出了君珩眉間的擔憂，他用輕鬆的口氣調笑道：“阿珩莫不是嫌我窮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攢夠聘禮，親自去王都求娶我們尊貴的王姬殿下。”

  君珩故作正經地繃住臉：“你才多大就想這些！”

  君子晞眼中的情意漫溢而出，籠罩著她：“已經夠大了。”

  他們還沒走開幾步，就聽見身後一位虎背熊腰的壯鬼罵道：“這勞什子酒，難喝得要命！”

  小販鬼迎著笑臉：“這位大哥，我們這是小本生意，在這青廬山中有得一口酒喝就不錯了。”

  那邊的鬼看熱鬧地圍了過去。

  “我可聽說山主花重金請了廚子過來，別說酒水，就算山珍海味也變著花樣做呢。”

  “不比不知道啊，”

  “還不止呢，你沒發現咱們這兒多了許多生麵孔嗎？據說有些是山主從山外買回來的，還有些渾身是傷的是搶回來的。”

  “我就見過，那可真是殘暴的場麵啊！”

  “，”

  君珩頓在原地聽了一會後，拉著君子晞悄然離開。

  ，

  下山路上，君珩看著山路旁的岔道盡頭居然有個充滿雅興的小亭子，亭邊左右各栽了棵梨樹，靈機一動。

  “既然咱們喝不到好喝的酒，就想辦法把它變好喝，來，我教你。”

  在君珩的指導下，兩人好不容易將一壇子酒安安穩穩埋進了樹下挖好的土坑中。

  君珩摸了摸這棵看起來尚且瘦弱的梨樹：“等它長大，這壇酒就能挖出來了。”

  君子晞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分開她的五指，插.入指縫摩挲。

  “要等到什麽時候？”

  君珩無視了他的這點小動作，仰頭思考：“要等它變得粗壯，高過亭子的話，可能要十來年。”

  君子晞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君珩轉過頭：“你別不信，到時候我們一起，”

  說到這她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些傷感之事，咬住了唇。

  君珩的臉上沾了點泥，卻絲毫不影響她晶亮的眼眸，嬌柔的笑靨。

  君子晞抬手替她擦拭，興許是因此分了心，沒看出她一閃而逝的落寞。

  他喃喃重複了一遍：“阿珩，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