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是惡鬼，而是人心

  是個男人的聲音，語氣散漫。

  君珩四下看去，然而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她探頭對著山洞深處喊道：“你是誰！”

  “你過來，”

  伴隨著他的聲音，山洞深處發出了光亮，原來裏麵別有洞天。

  君珩扶著洞壁走了過去。

  光源越來越近，她的眼前出現一麵數尺高的透明牆麵，裏麵有一團金黃色的東西，在空中懸浮著。

  她輕輕觸摸那堵牆，隨著她的觸碰，上麵封印的痕跡時隱時現。

  君珩看著這封印不太尋常，不敢再去亂碰，她抬頭，再次對著那團東西發問：“你是誰？”

  那團東西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要怎麽回答她的問題：“我姑且算是個靈胎。”

  靈胎？

  一個成年男子聲音的靈胎？

  看樣子倒有點像是被人封印在深山裏的老妖怪，專騙小姑娘的！

  君珩不想搭理他，轉身就打算離開。

  靈胎在背後喊道：“小王姬，我救下你時你的靈脈已受損，憑你一個人是救不了長樂鎮的！”

  君珩停住，問：“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靈胎在牆裏扭了一下，有一股無形之力掀起她腰間的乾坤如意袋：“這個，幽冥王室的東西，我看你這年齡也不大，猜的。”

  君珩把嘴邊的血跡蹭幹淨，她不想讓一個妖怪去評頭論足：“救不了救得了，哪由得你輕易下斷論！”

  “小姑娘人不大，怎麽這麽倔呢！”靈胎搖搖頭，不打算繼續與她爭論，妥協道：“你先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君珩走近，靈胎便在牆麵上投射出一副景象，裏麵出現的人物正是長樂鎮的村民。

  她不知道自己昏過去了幾天，在這段時間裏，沒有了她的結界保護，村民們在雪化後外出尋食，樹幹上能刮下來的樹皮吃完了，就去吃枯草、吃草下連帶的泥。

  還有更多的人在尋食時淪落為惡鬼的食物，倉惶死去，身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

  “你看看沒有糧食之後他們的慘樣，人類多麽渺小啊，你覺得以你的力量，堅持到惡鬼殺完的那天，他們還會活著嗎？”

  君珩不忍再看下去，語氣冷硬地問：“你一直在監視我？”

  靈胎笑了笑：“這麽說不合適吧，我在這兒閑來無事，還不許隨便看看麽？”他換了一副商量的語氣，像是在哄誘，“這樣吧，隻要你放我出來，我替你收拾掉這些壞東西，如何？”

  君珩輕哼了一聲，手指在牆上敲了敲，封印立顯：“雖然我不清楚這是誰下的封印，不過也足夠說明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興許還更壞，我才不放你出去！”

  靈胎繞著君珩指尖的位置轉圈，繼續勸她：“我不過就是個靈胎罷了，你從小到大有聽說過什麽罪大惡極的妖邪被關在有靈山嗎？”

  君珩順著他的話一想，還真沒有，但她依然沒有鬆口，問他：“那你是怎麽被封印的？”

  靈胎不轉圈了，回答她：“我被封印的時候，還比較小，你知道吧，時間久了有些東西就記不清了，我隻知道我在這個山洞裏待了很多年。”

  君珩：，

  君珩不想再聽他瞎扯，轉身就走。

  “小王姬，我等你回來找我啊！”靈胎的聲音在山洞回響。

  ，

  君珩順著靈胎給她看的景象，在鎮子靠近山林的一側找到了那些村民。

  結界碎後，大家奔逃到了這邊，由於大雪封山，堵住了他們逃離鎮子的去路，他們不敢再回鎮裏，就在這邊安營紮寨。

  那日他們看著君珩暈倒，被一團黃光托起帶走，再也沒回來。

  他們還以為自己已經被拋棄了，所以當君珩回去的時候，村民們紛紛愣住了。

  可他們的眼裏不像是欣喜，更多的是別的什麽：“仙人，您、您回來了啊！”

  君珩在眾人的目光下環顧四周，村民們明顯又少了一些，不知道是沒捱過饑寒，還是惡鬼的攻擊。

  屋裏在燒火，有肉的香味飄出，沒過一會，有人端著盆走了出來：“開飯了開飯了，都愣著幹什，仙人！”這人下意識就把盆往身後藏。

  君珩已知的家禽家畜早在第一次惡鬼來襲時被獵殺一空，剛剛她還在想村民們是怎麽憑空獵到的肉，可在那人回避的眼神中，她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君珩快步上前，揪住端盆村民的領口，明明知道了答案，可她還是想親耳聽他們說。

  她的聲音顫抖著問：“這是什麽？”

  周圍的村民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涕泗橫流：“仙人，我們，我們實在沒辦法了啊！”

  “他們外出覓食，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惡鬼咬死了，我們不能白白讓他們犧牲呀！”

  “我們隻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什麽錯！”

  “仙人你不在，這是、這是我們的謀生辦法啊！”

  “，”

  君珩的頭有些痛，她在心中不斷地勸說自己相信他們說的話，另一邊卻有聲音在發出著質疑。

  明明在靈胎的影像中，那些死去的村民被惡鬼啃噬得隻剩殘骨，又怎麽能變成他們的盤中之食？為什麽幸存的村民大多數都是青壯年？

  又或許那些消失的人沒捱過的不是饑寒，不是惡鬼，而是人心。

  她不敢再去細想，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的窒息，再聞到這股肉味，她的胃裏翻江倒海地難耐，喘不上氣。

  她有些失魂落魄，逃避一般丟下一句：“我、我去殺惡鬼了！”

  可是摸向腰間，鞘中的鐵劍已經在上次的戰鬥中折斷，她從另一側拿出了乾坤如意袋，閉眼默想著，然後將手伸了進去。

  腦中的聲音又適時出現。

  “你從乾坤如意袋裏拿出了什麽？”

  君珩伸入袋中的手一頓，摸到的顯然不是劍柄，她收回手，是一個白色的瓷瓶，是一瓶鴆毒！

  她對著瓷瓶看入了神。

  “你想要殺了他們吧！”

  “他們生前要受惡鬼撕咬啃噬，死後還要被同胞烹而果腹！為什麽不替他們了結痛苦呢！”

  “快！快倒給他們！”

  君珩的心魔一次次地被助長，她低著頭，攥著瓷瓶的指節泛白。

  ，

  “殿下！”

  “殿下你快醒過來吧！不要再去殺惡鬼了！”

  “你快醒過來去看看君子晞吧！他快死了啊！！！”

  君子晞，

  君珩猛地一激靈，被生生拉回了現實，席玉正在她麵前急得團團轉。

  她手上卸了力，瓷瓶滾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席玉，你說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