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虔誠又繾綣的意味

  君珩不解道：“等等，你先解釋清楚，為什麽會這麽說。”

  崔硯將她的手臂托起，拇指點在君珩手腕處：“這裏，是縛龍索留下的痕跡，再往上是殞神鞭的鞭痕。”

  他的話點到為止，君珩卻聽明白了，這兩樣東西隻存在於幽冥王都，這是她死前曾被關進過王都暗獄的證明。

  但是胸口的傷讓她更為在意，她指了指，問道：“那這一處呢？”

  崔硯順著君珩的指向心無旁騖地看了一會，這才意識到不妥，收回了視線：“咳，這裏看起來像是劍傷，據我所知，能夠出入王都並且用劍的人極少，你可有認識什麽使劍的人？”

  君珩搖搖頭，又陷入沉思。

  崔硯看出她的想法，說道：“我知道你在想是誰能有權力將你下獄，確實隻有長老閣的四位長老。”

  “那你可曾聽聞最近我與長老們起過什麽衝突？”

  崔硯回憶了一下說道：“不曾，不過以往哪一次不是小懲小罰，他們舍得將你下獄嗎！”

  君珩聳肩：“那可不好說。”

  他接著說：“你先別懷疑他們，四位長老在你失蹤的同一時間，被靈力強大的邪物襲擊，身受重傷，現在還在王都閉關。這個，我是跟當時身在王都的侍衛們確認過的。”

  四大長老居然身受重傷！

  君珩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有些震驚，又有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慰。

  她對長老們的感情十分複雜。

  自她幼時記事起，長老閣便存在了，四位長老德高望重，靈力更是深不可測，在她乃至整個幽冥界的心中都是不可撼動的存在。

  長老閣與王權相互牽製，她小時候經常見到父王與四位長老爭執的畫麵，然後她的母後就會牽著她的手帶她離開。

  她曾問過母後：“長老爺爺們為什麽要和父王吵架呢？”

  冥後告訴她：“四位長老朝光、玄燭、絳河、蒼旻為守護幽冥而誕生，凡是幹係到幽冥安危的事情，都是他們不容許的。”

  天真的小王姬篤定道：“這麽說，父王做錯了。”

  冥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很多時候，哪有什麽絕對的對錯。”

  後來，她執掌王權以後，長老閣的權力愈發大了。

  長老們對她來說亦師亦長，但是在父王死後又處處壓製著她，她沒有與其爭執的資本，也就逐漸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某些軼聞中的“傀儡王姬”。

  君珩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襲擊長老們的邪物，就是殺死我的凶手？”

  “隻是猜測，不過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假設，”崔硯補充道，“我會說你一定知道了一些隱秘的原因就在於，那個有能力重傷長老們的凶手，卻唯獨對你下了殺心。”

  君珩自言自語：“可是我現在還活著。”更確切來說是變成了鬼魂，半死不活的。

  崔硯顯然也和君珩當初有著一樣的疑問：“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這樣吧阿珩，我先回出雲洲研究一下你現在的情況，再做打算。”

  “對了，”崔硯掀起外袍，自腰間取出一捆金色的軟鞭，“這個，是我從王都偷偷拿出來的。”

  “寸離！”君珩驚喜地接過自己的法器。

  沉睡的九節靈鞭寸離聽到了主人的呼喚，自動纏上了君珩的胳膊，興奮地打著挺。

  君珩看著崔硯事無巨細地替她考慮，不由得心中一酸：“崔硯，謝謝你了。”

  崔硯朝她眯眼笑了笑：“君阿珩，你成天來我府上哭鼻子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見外過啊。”

  “，”

  君珩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兩日的陰霾總算驅散了一些。

  ，

  君子晞遠遠看著君珩的一顰一笑，皆是由那個人牽動，他多想讓她對著自己笑，可她卻因為自己是個半鬼，連一個正眼都不願賞給他。

  他回憶著兩位鬼司的交談，拚湊出那個人的身份，王都的崔硯鬼君。

  這麽多年他努力地獲取著王姬殿下相關的消息，除了那些不好聽的傳言，偶爾冒出的一兩個桃色軼聞就是與崔硯有關。

  兩人相識已久，說是藍顏知己估計也不為過。

  君子晞原本也沒那麽在意，能夠待在君珩的身邊，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望，他應該珍惜。

  直到今日，當他親眼見到了崔硯，

  其他人雖然能被崔硯的表象蒙騙，但出於對同類特殊的感知，他知道崔硯是個半鬼！

  他煉化了角，隱藏了半鬼的身份。

  他看見崔硯捉起君珩的手，將她蜷縮的手掌展平，然後將自己的手心貼上去，兩人交頭接耳，籠罩著一片曖昧的氛圍。

  明明是討厭半鬼，卻表現地跟他很親近，

  ，

  君珩看著崔硯將一個複雜的形狀自他的手掌沒入她的。

  “我估摸你死後沒有了以前的通信靈印，這個給你，有什麽消息我用紙靈鶴聯係你。”

  臨走前，崔硯像一個老父親一樣囑咐她：“阿珩，一切小心。既然你還活著，危險就還沒有結束，最好是能盡快回憶起你死前發生的事情，這樣才能知道躲在暗處的敵人到底是誰。”

  君珩擺擺手：“知道了，婆婆媽媽的。”

  兩人在廊橋作別，分道而去。

  君珩下橋之後，看見君子晞雙手抱胸，神色懨懨的模樣。

  路過的小孩稀奇地看著君子晞頭上的角，指著他大喊道：“娘，快看！是大壞蛋！”

  一旁的婦人連忙蹲下身捂住了小孩的嘴，哆嗦地把他拖走，教育聲遠遠飄過來：“別靠近那些半鬼，小心他們吃了你！”

  周圍的人像見著瘟神一樣繞著君子晞行走，君珩站在君子晞身後幾步外看了一會兒，這才走向他。

  君子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垂著眼尾，看見君珩後，正欲喊她：“殿下，”

  君珩連忙製止了他，崔硯說的沒錯，危險還在身邊，現在她的身份不易在外暴露，於是她找了個借口：“我行事需要低調，你最好換個稱呼。”

  君子晞略微躊躇，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姐姐？”

  君珩突然回想起，君子晞第一次喊自己的神情。

  她聽過無數的人叫自己“殿下”，恭敬的、惶恐的或者是別有用心的，可是她覺得這個稱呼從君子晞口中說出不太一樣，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同，就好像一個簡單的稱呼，硬是被他喊出了一絲虔誠又繾綣的意味。

  而當他喊自己“姐姐”的時候，那意味更明顯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君珩喜歡漂亮皮相，別的不說，君子晞的模樣著實惹人憐愛，秀色當前，難免會把一些事拋在腦後，產生點歪曲的想法。

  但君珩是什麽人，在這種事上沒有她吃虧的說法，她穩定下心神，牽唇扯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嗯，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