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沈老頭是這樣被逐出道門的，倒也是條漢子。黃昏山穀裏那個整天擺弄屍體的老家夥年輕時應該也是各風流倜儻的人物，可惜為情所苦。

  那位張莫言姑娘也當真是厲害，居然一個人挑了整個道門，可惜寧折不彎的性格讓她走了極端，想來天賦絕頂的另一麵就是脾氣極大，想到這裏方岩心中一動，“那張莫言姑娘修行到了什麽境界？”

  李淳風手撚鼠須，口沫橫飛，“二十餘歲就修煉至先天以上的太素境界，這天賦可謂無人能及了，內門的那些小家夥一個個自視為天才，其實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話雖是這麽說，可內門裏年紀最小的姬冰臨就能橫向天下，可見道門確實網羅了一幫修行天才。

  方岩和若對視一眼，思過崖裏的殘魂姓張，也是太素境界，八成就是張莫言！

  “先天五太和陰神陽神是什麽關係？”方岩問道。

  “呦，你小子知道的還真不少……”李淳風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喉嚨，“先天五太就是讀書應試，童生、秀才、舉人、進士…一步步往上走。陰神陽神就是做官，雖說秀才、舉人什麽的都能做官，但是學問越還官就能做的越大。”

  “張莫言做官了嗎？”

  “她一心做學問，想最後當個大官，所以到了太素境界還未出陰神，大概是想直接修煉陽神之體吧？”

  “未出陰神……那她死後是不是就魂飛魄散了，還有沒有辦法補救？”方岩問。

  “為什麽要問這些？”

  “我在思過崖偶然遇到一個女子的殘魂，可惜記憶已然不全，隻記得姓張，生前大概到了太素境界。”

  這天下能有幾個太素境界的高手，又是張姓女子，除了張莫言還能是誰？

  李淳風久久默然不語，最後一聲長歎，“尋舟雖被逐出道門，但天師還是念及昔日情分，偷偷把他藏在思過崖養傷，也不知他曉不曉得，莫言的魂魄一直守候著他……”

  想來沈尋舟在思過崖上萬念皆灰之時，卻不知張莫言就在一旁癡癡的守著他，縱有千言萬語奈何人鬼殊途。這位天縱奇才的剛烈女子就這樣無言的守望著他，直到多少年後隻剩一點殘魂尚在。

  曉看天色暮看雲，彼岸花下血如茵。刻骨相思君不見，紅淚化作雨零霖。

  方岩遠望天際，為這二人的遭遇唏噓不已，旁邊的若早已哭得淚水漣漣。

  “莫言的殘魂在哪裏？”李淳風打破了沉默。

  方岩摘下真如之石遞過去，“就在這真如之石裏安息。此寶是三寶合一，說來慚愧，我竟不知道有何妙用。”

  李淳風拿過寶石仔細查看了半天，然後苦笑著還給了方岩，“我這個禁密院首座自忖見慣天下至寶，卻看不透這寶石。不過此寶並非三寶合一，而是能吸納天下寶物為己用，甚至讓寶物法力更近一步。比如兩儀寶珠原本隻能調合陰陽，現在卻能轉化陰陽……”

  天下至寶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傳來送去，一個不貪、一個不疑，大概這就是信任吧？

  “調合，轉化？”

  “調合就是讓屬性相反的道法都可以共存，比如你既修煉火行道法又修煉水行道法，原本絕不相容，有了這寶珠就能兼修。至於轉化陰陽……”李淳風看了一眼若，“這小姑娘可就有福了。虛體最大的限製就是不能吸收天地元氣，隻能吸收靈力。可這天下元氣何其之多，靈氣何其之少？所以魅一般要百年時間才能凝成實體。有了兩儀寶珠她就能天地元氣轉化為靈氣，十數年間就可成年，若有機緣說不定數年之間就能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小姑娘！”

  原以為若一定會歡喜雀躍，想不到她卻眉頭緊皺，似乎有難題不得其解，“老先生，你說能化虛為實，那張家姐姐的魂能不能化為實體？”

  “當然不能，那就不是轉化陰陽，而是起死回生了。何況她隻剩爽靈，若是再找回其它魂魄，我到可以借助這寶珠替她招魂。可是她已死多年，這殘魂還是借助陣法才能保存至今，其他魂魄哪裏還能找到？”

  “哦……”若很失望的答應了一聲。

  “剛剛還覺得你這小姑娘聰明，怎麽不知道舉一反三了，你的小蛇缺什麽？”

  若滿懷欣喜，“老先生的意思是，寶珠能幫小龍重新凝成內丹？”

  “唉，這麽好的寶貝落在你們兩個手裏，我真是著急！笨，真是笨的要命！”

  “老道，沒有內丹就不能走蛟化龍了嗎？”方岩一直想放蛟入海，看看化龍到底是怎麽回事。

  “蛇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應龍渡劫化神龍。”

  “神龍？”方岩從沒聽說過龍還有這麽多不同。

  “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雲氣而養乎陰陽，就是說神龍能飛騰變化，神通廣大。你們的這條小蛇說不定有一天能化作一條神龍呢？”李淳風滿嘴之乎者也，卻著實給若和蛟指出了一條明路，那就是借助兩儀寶珠修煉，可一日千裏。

  “好了，現在說正事。你們來到此地不過半日，我卻在數日前看到這裏天地元氣有異，就去四處的村子裏轉了轉，結果發現了這樣一麵旗。”李淳風從懷裏掏出一麵旗，抖了開來。

  這是一麵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破旗，上麵盡是刀箭和火燒的痕跡，上麵繡著一直金翅大鵬，大鵬的頭頂上是一個大瘤。

  “這是什麽旗？”方岩雖說是斥候出身，卻不認得這麵旗。

  “此鳥叫做迦樓羅，是傳說中以龍為食的神鳥，其實就是蛇雕。”

  “莫非是迦樓羅王朱粲？！”方岩咬咬切齒的問道。

  “正是這個吃人惡魔的軍旗！你想知道這些村民是什麽人嗎？”李淳風話語間似有殺氣溢出。

  朱粲是隋末反王之一，自稱迦樓羅王，他的實力隻能算是一般，卻殘暴異常。朱粲部眾二十萬，在漢水、淮河之間剽掠，每攻破一個州縣，就大肆破壞，還把所有物資全部焚毀，因此發生大饑荒。因為缺乏軍糧，朱粲就命令部下吃人，所經之地直如地獄一般！後來朱粲被李世民斬首。

  如果這些村民是朱粲的部下，那麽他們就都是吃人的惡魔！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應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