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深夜街頭
作者:普小通      更新:2020-03-30 04:56      字數:2689
  子時三刻,已然宵禁的長安內城一片漆黑寂靜。清虛道長強打精神從馬家娘子床上下來,摸黑往道觀走去。折騰了整整一夜,腿有點發軟,如果不是明日清晨國公夫人要去觀裏上香,他是絕對不會從溫柔鄉裏起身的。

  天陰的厲害,不見半點星光,巷子裏一片漆黑,清虛一不小心差點摔了個跟頭。扶著牆定了定神。清虛不禁回味起馬家娘子滿身細汗,豐滿的身子不住扭轉顫抖的樣子,三十出頭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這娘們真是尤物!

  清虛隨手一招,一張符無風自燃,隨即反手在自己眉心一點,眼前道路頓時明亮了許多。清虛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往前走,雖說身子發虛頭腦發暈,可這種事後的滿足感很爽。

  不遠處突然有狗狂吠不止,馬蹄聲中一隊巡城兵馬快速奔去。清虛下意識的繞道而行,深更半夜的他可也不願跟這些丘八多費口舌。又往前走了幾步,路一下亮了起來,清虛奇怪的抬頭看了看街角的燈籠,這種號稱氣死風的燈籠可不怎麽明亮,光應該來自前麵的街角。

  周圍靜了下來,不但狗吠停止了,好像所有一切都屏住了呼吸。街角後麵是一個黑色人影,亮光就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清虛眯眼細看,可就是看不清對方麵目體態。這情形就像直視太陽一樣,不但看不清,反倒讓人眼花。不過清虛並不擔心,因為他感覺到了一股純正的道法氣息,這種氣息隻屬於修行境界極高的道門前輩。

  “敢問是哪位前輩?晚輩清虛有禮了。”清虛連忙稽首施禮,心中暗自詫異,難道因為自己不守清規,竟然有執掌戒律前輩來懲戒?

  那人影並不搭話,徑直象清虛走了過去。說走並不確切,其實是漂在半空、足不沾地驀然而至。

  “前輩有何差遣?”深夜中的這等場麵極是詭異,清虛依然躬身問話。對方身上毫無殺氣,甚至並未施展道法,僅憑自身境界蹈虛而至,有這種修為境界的前輩絕不會為難自己這個小人物。

  人影的手輕輕放在清虛頭頂。這是師長探查弟子進境的常見姿勢,清虛趕緊手掐法訣,屏息凝神。

  清虛突然聽到啪嗒啪嗒兩聲,是鞋掉在地上的聲音,接著發覺自己身體邊輕了,向上升了起來。然後他低頭看見那人影像是一口氣吸幹了水囊,然後隨手把水囊丟棄在地。

  一團血肉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件道袍輕飄飄的蓋在了上麵。

  這是我的道袍啊!那團血肉依稀是個人,那,那難道是我?這是怎麽回事?

  清虛最後終於看見了對方的眼睛,不帶絲毫感情就那麽漠然的看著自己。然後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像人吃肉時不需要滿懷殺機一樣,進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那人影對清虛從始至終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

  遠處狗吠聲再起,夜色黑暗如故,雨終於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

  這是間很寬敞的地下室,牛油大燭照得亮如白晝,一切都幹燥整潔,沒有一絲異味。

  幾個人正聚在一切聊著什麽,根本看都沒看走進來的方岩和張有馳一眼。隻有一個人抬頭掃了一眼兩人,算是打了招呼,居然是許久不見的唐默然。

  張慎隨後走了進來,既不寒暄招呼,也不相互介紹,徑直走到一排架子前麵,伸手掀開了罩著的布。架子上掛著十幾把鐵鉤,掛了十來團肉,赫然是十來具萎縮的不成樣子的屍體。

  他指著其中一具屍體道:“半個時辰前在內城發現的,是玄都觀的清虛道人,大家先看看。”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從各個角度仔細觀察屍體,還時不常用手捏一捏、用鼻子聞一聞,活像在菜市裏挑揀肉食。

  看著牆角暗紅色的痕跡,踩著腳底剛剛鋪好壓實的熟石灰,方岩好像聞到了一絲並不存在的血腥氣,天知道這間屋子裏發生過多少毛骨悚然的事情。

  一位枯瘦的老者變戲法般卸開屍體,掃了幾個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眼,就說:“無外傷、無內傷,非外力致死。”

  唐默然也從屍體上拔出一個細針,一寸寸仔細看完,“不是中毒。”

  一個渾身罩在黑鬥篷裏的人探出一張符紙,符紙嘭的一聲化為飛灰,“未出頭七,三魂七魄卻不在附近。”他是聲音很是奇怪,完全聽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迎著張慎詢問的目光,方岩道:“應該是被吸盡精血而亡。”這具屍體跟蓮花山裏被吸幹精血的道士一模一樣,很容易判斷。

  剛剛三人聞言又細細查看了屍體一番,都對張慎點了點頭,同意了方岩的判斷。

  張慎看了一樣一言不發的張有馳,轉頭道:“我也認為如此。僅僅幾天便又十餘人遇害,我雖暫時按下了消息,可畢竟紙裏包不住火,事情一定會被捅出去。眼看千叟宴就要到了,太上皇壽宴之時若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大唐的臉麵可就掉在地上了!”

  張有馳一言不發。

  “清虛遇害時從一個女人家裏出來,那女認沒什麽問題,平日與他相熟的人也都沒有這等手段,基本可以排除嫌疑。清虛是正一門人,既會武藝又通道法,遇害時有一隊巡城兵馬在附近,可卻未聽到什麽動靜。遇害的十餘人背景來曆各不相同,平常沒什麽牽連,唯一相同之處就是都身手不凡。幾日之內連續殺人,現場卻未留下絲毫線索,這凶手著實厲害。”

  “這些人身手雖不錯,但全長安能殺他們的人很多。不過,能在天羅地網之內連殺十餘人卻不留痕跡的沒幾個。這些人一個個都查了?”黑鬥篷裏的人問。

  “無一遺漏。”張慎回答。

  眾人一片沉默,隻覺得毫無頭緒。

  “王祖德這幾日在幹什麽?”方岩突然問道。

  張慎聞言一愣,這時角落裏有人快步送來了一本冊子,張慎伸手接過,細細看過後才到:“王祖德這幾日並無異常。他住在王家在長安的別館,早晚去王承嗣處請安,閑來也會去街市閑逛一番,夜裏從未外出。”

  “昨日我恰好去過王承嗣處,那王祖德不過一介莽夫,沒有做這事的心機手段。”那個罩著鬥篷的人也說:“不過前幾日王承嗣請來了主仆二人,這二人深不可測。”

  “為何沒有這二人的報告,立刻去查!”張慎把冊子扔到了地上,臉色鐵青。

  ……

  方岩的提議並未被重視,因為王祖德一無實力,二無動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神秘的主仆二人所吸引。

  不過張慎最後問了方岩一句話,“王祖德受的傷應該修養多久?”

  “外傷至少半夜可行走如常,魂魄受的損傷則遙遙無期。”方岩知道張慎看出來端倪。

  “原來並無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張慎低聲自語,然後扭頭對張有馳道:“兩日內我找個機會與陛下提一下不良人,但首先你們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好。”張有馳終於說了今天第一句話,然後與方岩並肩向外走去。

  “聽明白了,是證明你們的價值,不是不良人的!”張慎顯然話外有話。

  張有馳突然回過頭來,又露出了擲出骰子的賭徒表情,“打啞謎的遊戲我最喜歡,謎底越晚揭開越是有趣。”

  方岩聽的一頭霧水。他覺得自己不笨,可完全聽不懂眼前的狼和狐狸在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