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風雲驟起九州動(6)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1-04-06 20:47      字數:4539
  他拓跋鮮卑,確實是與漢人交好,這一點沒錯。

  但這是漢人內亂...

  是削弱漢人的機會。

  對於自己的南邊鄰居,拓跋鮮卑一邊羨慕他強盛的兵力,深厚的文化底蘊,以及有吃不完的米飯,穿不完的衣服,用不完的鐵器,另外,拓跋鮮卑也害怕南邊漢人的強大。

  有一個強大的鄰居,總是會讓人不免提心吊膽的。

  現在看起來是漢人自己內亂了。

  或許是一個削弱漢人的機會。

  現在的拓跋鮮卑,已經是被分成三部分了。

  東部是他叔叔拓跋祿官統領的,是為東部大人,也是名義上拓跋鮮卑的主事人。

  中部大人,則是他兄長拓跋猗迤。

  齊王要謀反,這件事可是大事,他自然是要斟酌再三的,不能隨意處置。

  “將信件謄寫三份,分別送到我叔叔,我大哥那裏去。”

  下屬聽聞,馬上點頭。

  “諾。”

  拓跋鮮卑雖然是成了北麵的王者,但並非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比如東麵的鄰居慕容鮮卑就不是易於之輩,現在正和宇文鮮卑作戰,拓跋部要南下謀劃漢人,得先解決自己家和背後的問題。也就是賀蘭部等拓跋部落聯盟內的其他強大部落和鐵佛部等強鄰。

  而要解決這些狠角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拓跋鮮卑需要西晉的鐵器絲綢與各種穀物,不管是從曆史上他們被漢人打怕了,還是在經濟上他們對西晉都有依賴。

  要削弱漢人的實力,自然是可以的,但不能與漢人直接撕破臉了。

  這一點是不能做的。

  拓跋猗盧的信件,很快便送到拓跋祿官與拓跋猗迤手上。

  兩人對齊王的信件,都是不置可否,但也認同了拓跋猗盧的做法。

  不過拓跋祿官明顯就是要有經驗一些。

  直接讓拓跋猗盧寫兩封信,一封是給齊王的,一封是給洛陽皇帝的。

  給洛陽皇帝寫信,自然是顯示誠意了。

  這與他們拓跋鮮卑互市的時候,說不定可以占一些便宜。

  至於給齊王寫信,自然是要助長齊王司馬冏的聲勢,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對未來的投資。

  雖然從現在看來,齊王司馬冏成事的可能性很低,但這個可能性再低,萬一若是成了。

  有他們寫的這封信在,先別說有沒有出力,這打起交道來,也要簡單不少。

  北部的環境,與漢人的環境其實也是相差沒有多少的。

  鮮卑看起來勢力強盛,然而分了太多支脈了。

  而且這些支脈,都是打打殺殺的。

  塞外的土地,每一寸都是沾染了鮮血的。

  對於南邊的漢人,拓跋鮮卑其實隻是要保持漢人不會強大到可以橫推他們,另外每年可以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鐵器絲綢等緊要物資。

  這就夠了。

  至於南下的想法。

  最起碼在現在,拓跋鮮卑部是沒有這個念頭的。

  他們與劉淵還是不一樣的。

  他們手底下有地盤,而劉淵,卻是要給自己打下基業。

  一個是已經有了基業,而另外一個現在還是喪家之犬。

  這對齊王信件的在意程度,自然就不一樣了。

  “車斜之前從洛陽歸來,他與漢人廣元侯有關係,這送信的事情,便讓他去做。”

  “諾。”

  車斜通過廣元侯的關係,與漢人互市,得到了不少的鐵器糧草絲綢。

  也正是因為如此,一個曾經落魄的貴族車斜,才重新得到拓跋猗盧的重視的。

  當車斜知曉自己要南下洛陽的時候,心中是興奮多於擔憂的。

  畢竟塞外的風光,比起洛陽來說,還是要差太多了。

  而且...

  廣元侯自從去屯田了之後,他與廣元侯互市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不管是為了去洛陽享受一番,還是與廣元侯商議這互市的事宜,這去洛陽都是緊要之事。

  得到命令,車斜先是給王生書信一封,之後便隻是稍加準備,便準備南下洛陽了。

  當然,在南下洛陽的時候,還可以派人將信件送到河間王司馬顒手上。

  這也是齊王特意吩咐的。

  畢竟走函穀關,潼關這條路去長安,已經是走不通了。

  廣元侯在此處屯田,直接是把路都斷掉了。

  讓齊王不得不通過鮮卑人的途徑,與河間王取得聯係。

  .......

  齊王的信,很快便到了洛陽。

  長安城中。

  舊時的宮殿依然豪華,如今已經是被納入河間王府的範圍裏麵了。

  漢宮殿主殿之中,河間王司馬顒拿著齊王托鮮卑人送到的信件,馬上將他們文臣武將都召集過來了。

  來得最急的,便是河間王座下大將張方了。

  “大王,齊王來信了?那汝陽郡主,現在在何處了?”

  可憐張方之前知曉齊王要將女兒嫁給他的時候,是多麽的欣喜若狂。

  現在這汝陽郡主來都沒來,就有多讓他抓狂了。

  “信中確實也是提到了汝陽郡主的事情。”

  河間王眉頭一挑,對於張方的心思,他倒也是明白一些。

  “還請大王明說。”

  “汝陽郡主與齊王之子司馬冰,恐怕是在途中給廣元侯截住了,廣元侯如今在司隸多郡屯田,手中掌握有兵馬,隻怕是汝陽郡主與那司馬冰運氣不好,碰見了廣元侯。”

  “隻是...”

  碰見廣元侯,總該是有消息的才是,廣元侯不至於將人藏著,這人抓到了,該送到洛陽去才對的啊!

  “我等在洛陽,為何沒有聽到具體的消息?”

  “這恐怕也是齊王迷惑的原因,莫非是汝陽郡主他們遭遇了不測,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張方眉頭緊皺,表情很是不好看。

  “莫非是廣元侯看上了汝陽郡主,已經將其據為己有了?”

  河間王長史哈哈大笑,說道:“我聽說廣元侯身邊有不少美人,汝陽郡主是齊王之女,他若是留下汝陽郡主,豈不是落人口實?以廣元侯聰明謹慎的性子,他豈是會做?”

  “我聽說汝陽郡主容貌絕色,難免廣元侯不會少年意氣,畢竟英雄愛美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在河間王長史身側,河間王的一個幕僚卻是突然說了這句話。

  河間王長史原本是要穩住張方的,但是這個幕僚把這句話一說出來,張方額頭上頓時青筋暴漲。

  這頭上,感覺就像是戴了一頂呼倫貝爾大草原一般。

  那感覺,可不好受。

  “汝陽郡主的事情,之後再說,齊王此番在信中,卻是有聯合之意,而且這信是從鮮卑人手中送來的,這鮮卑人願意送信來,說不定已經與齊王達成了什麽交易了。”

  河間王司馬顒的一番話,也是讓張方安靜下來了。

  他畢竟是河間王的部將。

  在此時的大殿之中,還是輪不到他撒潑的。

  “齊王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也好大的口氣,邀請我共治天下,嗬嗬。諸位以為,齊王這番話,是可信,還是不可信?”

  張方馬上站出來了。

  “齊王狡詐,不可信。這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便是末將都明白,齊王不過是狼子野心罷了,等他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大王再出兵,才會有收益,如今北營士卒尚在雒陽,廣元侯亦是在河東郡,弘農郡等地屯田,要想與齊王呼應,本身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見到張方並沒有因為一個女人的事情便失了分寸,河間王輕輕點頭,對張方的表現很是滿意。

  “長史,你如何看?”

  河間王長史沉思片刻,最後起身說道:“張方將軍所言,確實有道理,但大王有沒有想過,若是鮮卑人,匈奴人,加上如今在益州的羌氐全部呼應的話,天下屆時大亂,到時候洛陽的皇帝要我等擋住北麵的段部鮮卑與拓跋鮮卑,我等該如何做?”

  要想在亂世之中獨善其身,可不容易。

  “大王若是想要獨善其身,陛下若是勝了,定然是會追究大王的責任,齊王若是贏了,勢必也要拿此事來做文章。”

  說了這麽多,意思便是說,現在是必須要站隊的了。

  “那以長史看來,我等是要跟著陛下,還是要跟著齊王。”

  “這取決於大王心中是如何想的了,若是呼應齊王,變數很大,若是呼應陛下,可得一時安定。”

  一個是富貴險中求,一個則是安穩之策。

  當然,說是安穩,也是有一些風險的。

  河間王摸了摸自己下顎的胡須,似乎是在思考。

  “長史便與本王細細說來,這個變數,到底有什麽?”

  “這變數便是齊王信中說的話到底是有幾層可信度。”

  幾層可信度?

  “此話怎講?”

  “齊王的信自然是寫得天花亂墜,好像是大王一旦呼應,他必能成勢一般,另外他的好處,許諾得也未必可信,能不能勝過洛陽的陛下,這是第一個變數,勝了洛陽的皇帝之後,齊王兌不兌現諾言,那又是另外一個變數。陛下若是敗了,隻要是一死,這九五之位勢必有人相爭,大王可有信心能夠將下麵一個皇帝掌握在自己手上?”

  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是曹魏的拿手好戲,其實也是他司馬家的拿手好戲。

  這祖傳的手藝,河間王司馬顒自然也是沒有丟的。

  “危險或許真的是危險了一些,但總好過受人魚肉為好。”

  河間王的這番話,可以說是為此事已經定性了。

  那便是要去呼應齊王。

  “隻是...如何呼應齊王?”

  真正與洛陽那邊撕破臉皮,河間王雖然敢做,但還是不想這麽快就暴露了。

  “大王,或許可以喬裝成段部鮮卑,拓跋鮮卑的勢力,騷擾河東、弘農二郡。對於齊王那邊來說,也算是一個交代了。”

  張方此時馬上站了出來。

  汝陽郡主是不是在廣元侯手上,他總是要去看一看的。

  而尋常時候,他是去不了弘農郡,河東郡的。

  但喬裝成段部鮮卑、拓跋鮮卑這些勢力的時候,那倒是可以去了。

  “河東郡、弘農郡都有重兵把守,要去騷擾,恐怕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河間王心中卻是在計較損失。

  “損失與獲得,就看大王是如何想的了。”

  “你說的不錯。”

  河間王思索片刻,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便與你三萬人馬,前去騷擾河東郡、弘農郡,潼關那邊,我會先打招呼的。”

  隻要先將潼關搞定了,弘農郡與河東郡,就像是脫了衣服的美女一般,任由他們揉捏。

  至於要找出三萬人馬假裝異族人...

  這其實很好解決。

  因為河間王手底下,便有不少異族人的從兵。

  現在這些人,剛好是可以派上用場。

  這事情的大基調一旦的定了下來,下麵要做的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兩日內,張方便將具體的作戰方案準備好了。

  其中還準備好了兩套方案,還附有劫掠,撤退的具體章程。

  當成是讓人省心到不能省心了。

  既然決定已經是做了,河間王秉承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直接是將大事,全部都交給張方了。

  張方當即在長安整頓兵馬,準備在十日之後,便踏過潼關,騷擾河東郡、弘農郡兩地。

  當然...

  若是能夠找到關於汝陽郡主的消息,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畢竟他若是能夠娶到汝陽郡主,那身份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了。

  現在他是低賤出身,但是娶了汝陽郡主,也算是沾了一些皇親國戚的身份了。

  然而...

  恐怕連張方與河間王都沒有預料到的是,他們下的決定,就在當日,便被影樓的人獲知了。

  快馬加鞭之下,不過是三日,便送到了弘農郡城的王生案牘之前。

  信息,對於一場戰爭來說,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王生作為後世人,對信息的重要性,自然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是故...

  他收攏了不少寒門子弟,收買了不少落魄貴族,許以重金,讓他們成為王生的耳目。

  這投入雖然多,但是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若他沒有得到河間王要對河東郡弘農郡用兵的消息。

  恐怕他在河東郡,弘農郡屯田的大好局麵,恐怕都要付之一炬了。

  張方...

  齊王...

  倒是讓我看看,如何利用此事來給我謀取更大的利益呢?

  王生此刻陷入沉思,身後卻是響起了汝陽郡主司馬雲的聲音。

  “君侯,該是出發去滎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