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到死時不罷休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0-03-02 08:23      字數:4704
  金鏞城在皇宮上角,王生很快出殿,與禦醫一道快速奔走在去金鏞城的路上。

  禦醫看起來年紀不輕,發白的胡須,枯瘦的身子,身上還背著不輕的醫箱,幾步快跑下來,這禦醫便開始氣喘籲籲起來了。

  到底是禦醫,非是行腳大夫。

  一路快走,自然也沒有閑聊的時間,到金鏞城之後,大冬天的,王生身上居然還出了一身的汗。

  王生如此,那禦醫就更加不堪了。

  不過走到一半,王生卻是停住了。

  他想到了另外一點。

  如果這金鏞城大多數是齊王的人,他如何能夠驗屍?

  便不要說驗屍了,恐怕他自己也有生命危險,想到這裏,王生連忙對身側的禦醫說道:“這宮內,何處可以借到人手?”

  借到人手?

  禦醫先是愣了一下,他臉上此時刻滿了不解之色。

  “君侯此言何意,驗屍恐怕不用太多人手罷?單老夫一人即可。”

  王生倒也不妨與他講講道理。

  “此事涉及到宮闈之爭,而一旦涉及到這事情的,都是見血的,本侯可不想賈太後的屍體沒見到,人便已經躺下了。”

  禦醫眉頭緊皺,問道:“君侯的意思是,金鏞城有齊王的人?”

  他也並非是聾子瞎子,洛陽人都能看到的東西,他自然也是能夠看到的。

  “當然。”

  “如此的話,倒要去找宮中統領了,不是去找華統領,便要去找茂王。”

  華恒當差的地方好找,茂王辦公之地可是不在皇宮的。

  於是王生繞道華恒處,在他手上領了一百禁衛。

  這才朝著金鏞城去了。

  長途奔襲,饒是王生,也是出了一身大汗,這種‘體力活’,當真是費力。

  不過好在金鏞城已經到了。

  “你們是何人?”

  王生拿出手上的令牌,再加上皇帝的手諭,戍守金鏞城的士卒自然不敢阻攔他了。

  王生進入金鏞城的第一個命令,便是讓他帶來的一百禁衛將原本侍奉賈南風的人全部囚禁起來。

  金鏞城一頓雞飛蛋打之後,之後便是長久的安靜。

  王生與禦醫進入其中,總算是見到了賈南風的屍體。

  原本在這天下叱吒風雲的女人,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現在隻是一具屍體了。

  賈南風的屍體被裝扮過,閉著眼睛,看起來走的很安詳。

  但是即便是裝扮,王生還是可以看出她臉上青紫的顏色。

  很顯然,這段時間裏麵,賈南風很不好過。

  王生上前去看了看,貼近去聞了聞,屍體並沒有味道,身上也沒有屍斑,身體雖然僵硬了,但考慮到現在的天氣,賈後的死亡時間,確實是在這兩日內。…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禦醫也上前,他看著賈後的眼睛,再看看手,嘴裏念叨著口訣:“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醜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著手,亡人死去不差時。”

  “賈後薨在辰時。”

  根據十二地支與十二時辰的對應關係,就可以看出死亡的具體時間。

  23-1

  點為子時,1-3

  點為醜時,3-5

  點為寅時,5-7

  點為卯時,7-9

  點為辰時,9-11

  點為巳時,11-13

  點為午時,13-15

  點為未時,15-17

  點為申時,17-19

  點為酉時,19-21

  點為戌時,21-23

  點為亥時。

  根據口訣便知道,23-淩晨1

  點、5-7

  點、11-13

  點、17-19

  點去世的人,會掐住自己的中指;淩晨

  點、1點閉眼的,手呈放開形狀;淩晨3-5

  點、9-11

  點、15-17

  點、

  21-23

  點斷氣,手是握成拳的。

  專業人士果然不一樣。

  “禦醫有什麽方法可以看看賈後是否中毒?”

  禦醫輕說道:“若是用銀針刺入喉管,便可驗證,或是將屍體開腹,但賈後身份尊貴,如此做,恐怕不妥。”

  傷害屍體,確實是對死人的不敬。

  “可有其他方法?”

  禦醫輕輕點頭,說道:“確實有其他辦法,隻是如此驗證,便沒有前麵的準確。”

  “還請一試。”

  在來之前,禦醫已經知道自己的任務了,此時從身後的醫箱中拿出一個瓶子和手指大小的銀牌。

  用布沾上瓶子裏麵的液體,然後用力擦拭銀牌。

  片刻之後,禦醫掰開賈後的嘴,將銀牌放入嘴中,再將賈後的嘴閉上。

  “如何?”

  “再等上半個時辰,之後再看。”

  禦醫當然看出了王生臉上的迷惑之色,解釋道:“這瓶中的水是皂莢水,皂莢水是指直接將洗幹淨的皂莢放入水中,添火熬之,五個時辰後便有這皂莢水。皂莢水塗在銀牌上,若賈後中毒,銀牌必然發黑。”

  這禦醫專業的樣子,倒像是法醫,當然,在古代的話,應該叫做仵作,不過在西晉,暫時還沒有仵作這職業的。

  半個時辰後,老禦醫取出銀牌,銀牌並沒有變色。

  “沒有中毒?”

  當真是感風寒而死?

  禦醫臉上也愣了一下。

  “賈後並沒有舌苔薄白,脈浮或浮緊,應當不是感風寒而死的。”

  他再從醫箱中拿出他用雞蛋清拌勻了一個糯米團子,塞入了賈南風的咽喉。

  再把死者身上其他能出氣的孔洞,全都堵住,連“菊花”都不放過…

  這一頓操作下來,還不如用銀針試一試呢。

  但之前銀牌也沒有變色,恐怕這銀針刺喉也是沒有什麽用處的。

  反正此時這這殿中隻有王生與禦醫二人,也不怕別人嚼舌根。

  半個時辰之後,禦醫,哦不...

  王生應該該叫他‘仵作’。

  這像是禦醫的仵作將塞在喉嚨中的飯團取出,果然,飯團便黑了。

  “確實是中毒了,之前銀牌不見變色,恐怕是這些宮女仔細清洗過賈太後的嘴了。”

  知道是中毒,這就好辦了。

  “我們還是將賈太後的屍體變歸原樣罷。”

  ......

  半個時辰之後,王生再次來到太極殿。

  殿前依然有齊王等人跪著,這些人似乎是打算一直都不回去了。

  入殿,皇帝依然在殿中,不過殿中已然是有一桌美食。

  “廣元侯來了,坐。”

  見了死人,還鼓搗了這麽久死人,王生現在可沒有太多食欲。

  坐下來之後,王生擦了擦身上的一點虛汗,說道:“陛下,結果與臣下所猜想的一般。”

  什麽?

  司馬遹手上拿著調羹,人卻是愣住了。

  “呼”

  皇帝深吸一口氣,片刻之後才說道:“如此說的話,那便是金鏞城也有齊王的人了。”

  王生輕輕點頭。

  “看齊王如此架勢,恐怕是了。”

  “莫非他以為朕不敢殺他?”

  皇帝是動了真火了。

  “陛下當然敢殺他,但是為了大局著想,為天下著想,陛下還得忍?”

  “忍?”

  皇帝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說道:“你欲朕如何忍?”

  司馬遹滿臉通紅,幾乎像是罵人一般的說道:“這齊王都把屎拉倒朕的頭上了,廣元侯欲朕如何忍?”

  司馬遹站起來,環顧大殿,雙手前揮,霸氣側漏的說道:“朕乃皇帝,三皇五帝才能稱之為的名號,朕乃天子,朕富有萬裏江山,億兆子民,他齊王是何處來的?妄圖與朕爭皇位。”

  說到這裏,司馬遹的眼中已經滿是殺氣了。

  “朕不殺齊王,不足以明誌。”

  “陛下三思!”

  王生跪伏下來,他心裏自然知道皇帝是委屈到了極點。

  但是...

  皇帝原本就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

  尤其是他這樣的皇帝,前麵的晉惠帝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麽政治遺產,武帝留下的遺產,如張華,裴頠等,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毫不客氣的說,皇帝現在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況且晉朝開國的分封與郡縣齊置,便注定會產生中央與地方的分歧。

  齊王敢動,是因為曆史原因。

  上一代的齊王死在洛陽,死的很憋屈,若是這一代齊王也死在洛陽了,而且還是被皇帝親自賜死的,恐怕不止親近齊王的大臣震動,便是那些中立者也會覺得皇帝做的不對,至於那些宗王,自然也是會感到唇亡齒寒的。

  威望如同齊王一般,皇帝也敢殺,更何況他們?

  不想死?

  便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殺!

  “三思?你欲朕如何三思?”

  皇帝震怒,一腳將桌塌琳琅滿目的食塌踢翻。

  王生見過司馬遹失態的樣子,但是像他現在這般失態,倒真是第一次見。

  皇帝受了太多委屈。

  但在其位,有時候就要承受這樣的委屈,皇帝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王生跪伏著,心想著他接下來如何做。

  若皇帝真的失了智,將齊王殺了。

  這天下,可就全亂了。

  ...

  “起來罷。”

  良久,皇帝似乎也是將氣撒出來了。

  “齊王跪在外麵,總不是一個事,便是朝中大事也無法決斷了,廣元侯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王生看了皇帝一言,徐徐說道:“原來親近太後的臣子,隻是想要陛下給太後一個名分而已,別無他求,陛下大可給太後一個名分,便是與先帝葬在一起,日後也有遷出來的時候,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王生盡量說的委婉了。

  “這個婦人,生前做了如此多喪心病狂的事情,如今還有這種待遇,哼!”

  老實說,賈南風雖然不堪,但在白癡皇帝治下,西晉數年不亂,也算是有些本事與功勞的了。

  “陛下隻需下詔,除齊王親臣之外,其他臣子,盡數散去,屆時,跪伏在太極殿外的大臣,不過寥寥,恐怕他們也沒膽繼續跪下去了。”

  法不責眾,但是你人數達不到這個‘眾’的標準,下場可想而知。

  “便如此。”

  司馬遹走去主位,拿出詔書布帛,輕輕寫上一行行字,再蓋上印璽。

  “大內官,你去宣詔罷。”

  宣詔,便表示退讓。

  對皇帝的威嚴來說,自然是不小的打擊,但司馬遹同樣知道,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得蟄伏,一如漢武帝在竇太後那時的蟄伏一般。

  當他把這朝堂收拾幹淨了,才是他出手的時機。

  “陛下英明。”

  皇帝,終於是選擇了理智。

  王生心中有些欣慰。

  不過...

  事情可沒那麽簡單。

  大內官手握詔書前去殿前,齊王見到大內官的詔書,心中沒有多少喜色。

  皇帝居然忍下來了,看來那個廣元侯,對皇帝果然是有些影響的。

  以他在宮中的消息,自然知道皇帝已經是震怒了。

  如此震怒的皇帝,再給他這怒火上潑了一層油,反而熄了火。

  有點意思了。

  “陛下詔曰:賈太後生前雖有過錯,但死者為大,理應按照規製辦理其後世...”

  言外之意,皇帝妥協了。

  跪在外麵的臣子中,陸機等人明顯是舒了一口氣。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雖然狠狠的惡心了皇帝一把,但也成全了他的名聲。

  經此一役之後,他陸機的名聲,必然更加響亮,而且更加有份量。

  就在陸機要起身的時候,誰都沒想到,齊王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陛下確實仁厚,但本王手上有賈太後死前的絕筆書,諸位可要聽聽?”

  絕筆書?

  陸機聽完臉色大變。

  他今日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但這齊王,明顯就是不讓他全身而退的,在這個時候,他哪裏顧得上臉麵,陸機直接抓住陸雲的手,麵色凝重,小聲說道:“跑!”

  陸雲也非癡傻之人,馬上會意。

  但陸機陸雲欲跑,卻不知新野王的人已經摸到後麵去了。

  “陸士衡,你欲去何處?”

  看著新野王,陸機心中一苦,隻好說道:“在下內急。”

  新野王不懷好意的瞥了他身側的陸雲,問道:“如廁,還要帶上親弟弟?”

  陸雲馬上說道:“在下也內急。”

  “若確實急的話,本王與你們一道?”

  聽到此處,陸機是知道走不得了,隻好說道:“那我等再忍忍。”

  新野王臉上露出平靜的笑容。

  如陸機一般,所有想要開溜的臣子,都被攔下了。

  而殿前首位的齊王,也是緩緩將信件的內容讀了出來。

  “臣妾南風,愧對先帝,愧對武皇帝,今不孝子孫司馬遹,妄圖弑殺母後,臣妾懦弱,隻得飲下毒酒...”

  這內容,越聽,便越是讓人顫抖,陸機跪伏下去,整個人都有些無力起來了。

  他算是明白,跟著今日跟著趙王來不是來賺取名聲來的,而是送死來的。

  他已經預料到皇帝的怒火了。

  這齊王當真是不到死時不罷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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