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亂成一鍋粥的太子宮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2020-03-02 08:20      字數:2721
  太子宮。

  甲觀。

  此時甲觀主殿喧鬧聲不斷,渾然不像是太子召見群臣之地,倒是像是一個菜市場。

  主殿之內,左右分成了兩列,主位上的位置是空的,顯然大晉太子司馬遹並不在甲觀中。

  甲觀正門左列,坐著的是一排身穿太子宮冠服的太子屬官。

  其中太子詹事裴權坐在上首,太子仆張禕坐在中首,太子賓友司馬略華恒則是坐在下首。

  除了坐著的人之外,在四人身後還站著黑壓壓的一群太子屬官。

  站在最前麵,與長秋宮那邊的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是太子舍人杜錫,站在最後麵,眼神低沉,但單從容資儀表便鶴立雞群的少年則是太子冼馬衛階。

  甲觀大門右列。

  為首的是給事黃門侍郎潘嶽,潘嶽現在雖然已經五十二歲了,但模樣卻還很俊朗,一大把年紀了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看感覺。

  所謂潘嶽,即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潘安。

  作為‘中國古代第一美男’稱號的擁有者,潘嶽即便老了也是十分耐看。

  在潘嶽左手邊,端坐著一個麵色有些陰柔的男人,他身穿黃門令宦官服飾,不是董猛又是何人?

  在董猛下首,隨意盤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與潘嶽不一樣的是,此人不僅不俊朗,反而十分醜陋,讓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正是秘書郎左思

  在左思左側,坐姿端正的是一個錦衣少年,他眼中神光奕奕,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給人一種如芒在背的危險感覺。

  在這四人身後,同樣站著一群儒服文士。

  當然,比起裴權張禕司馬略華恒身後的人,他們這十幾個人實在算不得什麽。

  不過長秋宮這邊人雖少,氣勢反而要比太子宮那邊的足。

  畢竟在這件事上,太子是理虧的。

  太子理虧,太子屬官的氣如何壯得起來?

  而且不管潘嶽或是左思,都是當世大儒,比起名聲清談拌嘴,太子宮這邊根本沒有人能夠說過他們。

  便是他們中最會說話的杜錫,眼看也要敗下陣來了。

  太子詹事裴權臉色如黑鍋一般,眼神掃射著潘嶽左思,像是這兩人欠他幾百萬錢一樣。

  太子仆張禕臉色亦是陰翳,至於太子賓友司馬略華恒兩人的眉頭也是緊緊的皺在一起。

  “杜世嘏,你每一句都離不開太子殿下,但怎不為賈公說話?賈公在太子宮為殿下侍講,卻因成都王之三言兩語便被殿下丈責,殿下不探查清楚便隨意處置為殿下著想的大臣,這豈不是殿下的過錯?”

  坐在右列最下首的少年見到杜錫一副臉紅脖子粗、卻不知如何言語的模樣,嘴角漸漸勾了起來。

  杜錫,你到底是武人之後,嘴再巧,又如何說得過我歐陽建?

  “歐陽堅石,你混淆黑白,什麽為殿下著想,什麽功臣,明明是賈謐不尊殿下在先,成都王為殿下說話,賈謐這才領了丈責,這如何變成是殿下的過錯了?”

  歐陽建風度翩翩,與臉紅脖子粗的杜錫形成鮮明對比。

  “你說我混淆黑白,可有證據?”

  證據?

  這還用證據?!

  杜錫馬上發怒起來了。

  “殿下的話豈能有假?莫非你以為殿下會說假話?”

  這麽明顯的陷阱歐陽建自然不會踩下去。

  “殿下何等身份的人,當然不會說假話,我是怕有人故意篡改事實,欲達到其見不得人的目的。”

  篡改事實?

  達到見不得人的目的?

  太子宮這邊,坐在中首的張禕在一旁冷聲說道:

  “歐陽堅石慎言,太子宮屬官皆是當世英才,如何會做出篡改事實的事情,恐怕是某些人為阿諛奉承,故意篡改的事實罷。”

  張禕父親乃是司空張華,是晉朝的元老,他說的話自然底氣十足,分量亦是十足。

  歐陽建資曆淺薄,能與杜錫論辯,卻不敢與張禕論辯。

  司空張華雖然沒有營私結黨,也不依附與當朝皇後或者賈謐,但他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聲望更是無人能比,便是賈南風想要對付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歐陽建自然沒有必要為了討好賈謐從而得罪張華。

  歐陽建不敢得罪張華,潘嶽卻是不怕。

  “太子宮諸公自然是國之棟梁、我大晉的英才,這一點無可置疑,然則即便是太子宮,也難免沒有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做出這般篡改事實的事情亦不會是一件稀奇事情。”

  “你!”

  張禕麵色通紅,手上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卻是不知該如何與潘嶽爭辯。

  “潘安仁此言差矣,南郭先生濫竽充數,那是因為琴瑟音樂,然則要入太子宮,非是高門之後,便是國之俊彥,如何會有濫竽充數之人?”

  潘嶽眼睛看向華恒,眼中可沒有任何懼色。

  “既然敬則覺得此事是我等捏造、篡改,不妨讓太子出來與我等對峙,若太子出來說先是賈公犯錯在先,我等自然回去向皇後述職,如若不然,太子宮中便是有南郭先生,太子殿下便是冤枉了賈公,《史記·商君列傳》有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便是公子虔犯了律法,也要被處罰,太子雖然身份高貴,但若要在將來為一國之君,自然是要接受責罰的。”

  說完,潘嶽語氣也變得有些陰惻惻起來了。

  “諸位皆是太子屬官,太子犯錯,便是爾等之過,太子身份尊貴,若不能接受責罰,便是要有諸位代為接受的。”

  “這...”

  不少太子屬官臉上都露出猶豫怯懦的神色出來了。

  站在人群後麵,衛階俊美的臉龐也陰沉起來了。

  “潘安仁,這是在威脅我等?”

  太子賓友司馬略原本緊皺的眉頭被憤怒取代。

  “並非是老朽威脅諸位,而是潘嶽在與諸位說一個道理,就像是一日之間有十二時辰這樣的道理一般,諸位身兼引導殿下的職責,然而殿下在太子宮不僅不修德業,於宮中擺攤切肉賣酒,還在西園銷售雜貨,以收其利。又好算卦巫術,不學無術,現今居然開始冤枉忠良之臣,諸位難道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這,這...”

  不僅是張禕司馬略,便是裴權杜錫這些善於清談的人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這便是他們理虧的原因。

  並非是因為賈謐的這一件事,而是因為最近太子的作為讓他們在論辯開始之前便輸了一大半。

  歐陽建與潘嶽隻要揪著這一點,就可以讓他們無話可說了。

  加之在這個時候,作為太子宮的主人,太子司馬遹不僅不出麵與長秋宮方麵的人交涉,反而逃避推脫,躲在丙殿之中,這讓原本太子宮方麵可以與潘嶽他們爭辯的賈謐問題都失去了主動。

  失去所有主動道義的他們,即便是有三寸不爛之舌,又如何能夠爭論得過潘嶽歐陽建?

  況且,在他們中,左思才是最善清談的。

  也就是說,長秋宮那邊的人還沒有出全力,太子宮這邊就已經輸了。

  尋常時候輸了便輸了,但是現在他們可輸不起。

  若長秋宮的那位將太子最近的過失都推到他們身上,那在場的人又有幾個人能夠獨善其身?

  這是一場不能輸的論辯。

  但...

  裴權張禕司馬略等人臉上都是露出無奈之色。

  在這個時候,又有誰能夠站出來與潘嶽左思論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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