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搬來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5054
  第五十二章 搬來

    ,隻是不想讓你走。,

    尹嬋垂目瞧向床榻, 他自顧僵著不動,這副逃避的模樣在尹嬋眼中實在好笑,隻覺得滿室的冷肅之氣都由他既憨又傻的動作散了幹淨。

    何時見過堂堂男子把自己裹成蠶蛹, 不得見人?

    尹嬋抵唇想笑, 一時忽的頓住, 索性將計就計, 佯裝羞惱,嗔怒似的跺了跺腳, 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一聲急巴巴的緊喚, 謝厭挨不住了, 被尹嬋說要去找別人的話嚇唬得趕緊下了床。

    他傷勢極重,後背手臂乃至麵頰都包紮過, 突然下床不免踉蹌。

    然而, 此刻也顧不得許多,唯恐尹嬋怒了, 跌跌撞撞奔去,從她身後拉住她的手:“別去找。”

    幾近懇求的急促聲音, 聽在尹嬋耳中便是可憐巴巴。

    天可憐見,謝厭究竟生出了怎樣的九曲回腸, 一時這樣, 一會那樣,她快分不清哪時的謝厭,方是他正經八百的脾性了。

    尹嬋哼出低低的一笑, 也不轉身,定在原處就這麽問他:“為何不許我去, 你不是,”

    她沒實打實的說出口, 但謝厭豈會不知。畢竟他自個兒說的, 昨晚有一人形容癲狂,且那人姓名並不是叫做謝厭呢。

    被尹嬋這般含笑輕問,謝厭聽她的笑,清泉細溪似的,淌過胸前後脊,渾身的疼痛似乎都被消磨。

    他一時存了萬語千言,連帶離原州辦事的這十日,心裏翻湧著想和她說的話。

    謝厭垂了眼皮,急道:“是我,是我。”

    尹嬋背對著他挑起了唇角,縱然沒有回頭,也仿佛得見他被紗布掩住的兩頰定然飄著紅暈,說不準心跳也如昨晚一樣,撲通撲通,恨不得跳出嗓子眼。

    說實在的,尹嬋心跳也有些變快。

    她不動聲色地喘了下氣息,見謝厭不說話了,方才抿笑道:“公子何時學著縮頭縮腦了?自己做的事竟都不敢承認。”

    謝厭雙手一繃,緊張地抬起眸。

    不是不承認,實在,昨夜心緒狂亂,如陷迷醉囈語中,沒能控製住自己,口出穢語,唐突了尹嬋,更險些傷到她。

    做出那般過分之事,連他自己且心虛到不願承認,尹嬋又如何接受得了。

    謝厭緊繃了站著,束手束腳,表情很不自然。

    他望向尹嬋纖薄的後背,發癡地想,眼下她的反應,並不像是難以接受。

    這樣的心思一起,便再難消弭,在謝厭的想入非非中愈演愈烈。

    他心裏的妄念迭起,急匆匆拉住尹嬋的手腕,帶她轉身麵向自己。

    本想剖解了百轉心思,與她將所有事情說明白,卻沒料到,尹嬋輔一轉身,便是展顏莞爾一笑,暈著點點笑意的眼睛對著他,甚至還輕笑出了聲。

    謝厭遲鈍在原地。

    尹嬋瞧他站得端端正正,若隻往日倒還好,但今朝滿臉裹著紗布,手臂也綁得嚴實,再這麽傻愣愣站住,便有些得趣兒了。

    她禁不住的抵唇掩笑,微微沉了沉肩。無奈道:“好了,你快回床榻躺著。”

    “你不走。”謝厭眼神堅定。

    尹嬋目光落在他抿緊的唇上,拗不過他,點了點頭:“不走便是。”

    她坐床邊,一低眸,就是謝厭端正著身體平躺起,看不夠一樣,眨也不眨盯著她瞧。

    尹嬋哭笑不得,替他掖好被子。

    坐了小會兒,眼見謝厭垂下眼皮,似乎睡了。

    她想了想,打算去小廚房看看熬的藥可好了沒,不想剛一動,謝厭便倏地睜開眼睛,驚慌地抓緊了她的手。

    尹嬋猝不及防回眸,謝厭眉尖頓蹙,急切道:“我沒睡。”

    她眼神略有些複雜,說不清心裏喜或是憂,重新坐下。

    謝厭的手捉著她,尹嬋目光落在他五指上,隻見骨指微白,手背青筋凸起,那細長勁瘦的指間明明在輕抖,沒什麽力氣了,卻還牢牢攥緊。

    仿佛,怕被她遺忘在這裏。

    謝厭惶遽的神色,讓尹嬋不由聯係到楚楚方才與她說的陳年往事。

    似眼睜睜見謝厭如何被丟棄山林,如何在飛禽猛獸下脫身,如何被利爪抓破左臉,如何一身血淋淋的回到謝宅。

    而入謝宅,他又以怎樣的姿態躲避舊院,忍住疼,流著血。

    僅是稍稍一想,眼眶便情不自禁地發熱,凝了蒙蒙的霧氣,淚將落不落。

    她不想叫謝厭察覺,鼻尖發酸時,猛地偏開了頭,抬手把淚水飛快抹去。

    但謝厭何其敏銳,遑論此時,他正直勾勾望著尹嬋,自然把她一應神色看得明明白白。

    她別過臉時,謝厭心潮被驚石擾亂,泛起漣漪陣陣,幾乎立刻自床榻撐坐起來,黑眸深邃,喉結滾動:“怎麽哭了?”

    怕驚擾了她,輕聲問出,但蹙眉壓唇的模樣便知他正急得不能自已。

    尹嬋還落在眼下的指尖一頓,裝作無所謂地說了聲“沒有”。

    濃密眼睫上墜著的淚珠正搖搖欲墜,她搖頭時,輕地一顫,便順著臉龐滾落。

    尹嬋連忙伸手做掩飾。

    短暫的靜默間,謝厭素來冷厲的黑眸被焦慮填滿,雙手不知何處去,交握在一起捏了捏指腹。尹嬋垂頭不語,他胸口猛然一疼,終是沒有忍住,伸出手愛憐地捧起尹嬋的臉,顫著指尖,拭去她眼下的清淚。

    他的目光熱切到宛如受過烈日的炙烤,尹嬋被迫抬起臉。

    這一次,她沒有去躲謝厭的注視,而是不閃不避地迎上,靜靜坐在床榻邊,任他冰涼的手指在臉頰遊移。

    謝厭認真地替她拭幹眼淚,什麽旁的雜念都沒有。

    尹嬋含著淚,看他被包紮嚴實的麵容,心念微起,被一股綿軟軟甜絲絲的情曖催使,忽然開口:“公子昨夜為何親我?”

    謝厭揩淚的手指陡然頓動。

    他喉間發澀,第一反應是偏開臉,移了眸子,避過尹嬋噙著疑惑的目光。

    可當真這樣做了,才突然意識到不對。

    他縱是長在牆角根的雜草,也已早早做好與太陽麵麵相對的準備。

    於是他沉住氣,轉回了頭。

    他傾身而去,湊近尹嬋,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對準她,其間是滿滿的情和欲,如此不能饜足,像得了骨頭的野犬,隻用眼神,便要將她拆吃入腹。

    尹嬋本是拋去了羞恥鼓足勇氣方問出口,可乍一對上這雙眼睛,竟也被嚇到,不由自主地往後挪動。

    “不說,也無妨,我先,”尹嬋支吾,輕輕咳了聲。

    謝厭卻二話不說捧住她的臉。

    他掌心涼涼的,尹嬋被冷了一下,半邊身子都一定,縮了縮肩。

    “我說!”寬綽的寢屋過分冷寂,謝厭著急上頭,迫不及待的一聲,叫空氣也增了灼燙。

    他怕白費了與尹嬋獨處的良機,眼神火熱,不做任何的掩飾。

    甚至捧著她臉頰的手也越來越重。

    尹嬋吃痛,被他急切的樣子嚇到了,微努了唇,似乎知道謝厭要說什麽,盡管發疼也沒有喚出聲,乖乖坐在榻邊,等他開口。

    空蕩蕩的寢屋,一絲一毫的聲音都甚是清楚。

    尹嬋先是察覺自己心跳越發快了,暗暗穩了穩神思。輕輕“嗯”一聲,以來提醒他。

    謝厭腹處升騰了難以煎熬的滾燙,喉結滾動,足足吞咽好幾次,才冷靜些許,張了張唇:“我喜、喜,”

    尹嬋眼梢輕提,心裏似變得有一些軟綿綿。

    可惜,謝厭隻說到這一字,後麵的話再是如何想說,也終是陷在喉間不出來。

    謝厭自己亦急了,雙眼赤紅,麵上沒被紗布包紮的皮肉因緊張與焦躁,發出細微的抽搐。

    謝厭終究高看了自己,氣餒垂目,雙手抱頭,狠狠一抓。

    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傷口,痛得他粗重地悶哼幾聲。

    尹嬋受驚,顧不得他的話,嗔道:“快別亂動!”

    謝厭懊喪的麵上盡是灰白之色,自厭至極,沒臉看尹嬋,索性自暴自棄般抓著頭狠命一用勁。

    後腦勺陡然生出一陣暈眩,他臉色大變,生生暈厥了過去。

    尹嬋兩眼呆呆,既是無奈又是擔心,慌忙喊大夫。

    風風火火了一遭,楚楚與歐陽善等趕來寢屋。

    自然也就知曉,謝厭隻因與尹嬋閑談幾句,便一時昂奮,以至昏迷。

    縱然不知兩人說了什麽,但同心上人聊著聊著便暈厥的事跡,實在是,

    一整日,謝厭把自己關在寢屋,沒臉出門。

    他傷得重,期間,大夫看過三回。

    尹嬋每每跟在一旁。

    謝厭垂下眼皮,不敢見她,唯恐這副不爭氣的樣子叫她失望。

    可全然不看又是不能的。

    謝厭總在大夫換紗布、或寫藥方配藥時,循著空隙,偷摸瞄上幾眼。

    因尹嬋時時守在大夫身旁詢問傷情,並未分餘光給他,謝厭便愈發大膽,能掐出甜水的眼神纏上尹嬋的黑白分明的鳳眼,秀挺小巧的鼻尖,嬌嫩紅潤的朱唇,徘徊不止。

    嗓間澀癢,便借喝水的機會,悄悄抬眸,目光逐漸癡迷。

    尹嬋突然回頭。

    謝厭眼皮直跳,意識到被抓包了,一時要躲,卻急得險些被溫水嗆住:“咳咳,”

    大夫皺眉,讓謝厭張開嘴。

    謝厭就頂著尹嬋揶揄的目光,十分別扭地“啊”了一聲。

    大夫瞧了瞧他喉間:“喝水都嗆,莫非傷到了裏麵?”

    謝厭不動聲色地閉上嘴,看了尹嬋一眼,她掩唇偷笑,便也認命地垂了眼睛:“,沒有的事。”

    尹嬋實難再忍,笑出聲驚到了大夫。

    大夫看看臉色不對勁的謝厭,又瞅一瞅莫名發笑的尹嬋,立刻閉眼,提起藥箱往外急走,口中喋喋念叨:“老朽糊塗,老朽糊塗啊。”

   ,

    眼看天快黑了,楚楚找了一圈,終於在東廚發現尹嬋的身影。

    她正給謝厭煎熬今日最後的一帖藥。

    楚楚道:“天色不早了,小姐,我們回謝府吧?”

    尹嬋透過東廚窗看了一眼。

    夕陽已西下,屋簷外蒙著金色的淡光。忙碌煎藥,並未在意時辰,的確日近黃昏,再晚,回去便看不清路了。

    她點點頭,將灶上熬好的藥倒進碗裏:“先讓公子把藥喝了,咱們再走。”

    “好。”楚楚幫著一起弄。

    半刻過去,謝厭服了藥,尹嬋叮囑他晚間入睡的事,翻身、起床一類。

    說的有些多,都是她方才詢問大夫所得。

    縱是楚楚再耐煩,聽這嘮叨般的話,都倦了。謝厭卻以手支著下巴,乖乖點頭,這副溫馴的模樣倒讓楚楚大吃了一驚。

    按常理,公子絕非這類性情。

    一頭狼竟還裝起家犬了?

    事出反常,她半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端詳謝厭被包得嚴實的麵容。

    雖然難以看清他細微的表情,可他實在聽話,讓楚楚不敢相信,這是那殺伐狠絕的謝厭。

    楚楚嘀咕著,尹嬋卻已說完,她們是時候該回去了。

    尹嬋和謝厭告辭後走出寢屋,楚楚提步隨後,替謝厭關上門。

    隻是,屋門掩上時,她隱約看見躺在床榻的公子唇角一勾。

    楚楚一怔。

    尹嬋拉住她道:“好似要落雨了,我們趕緊走吧。”

    楚楚不再多想,與尹嬋挽著手,往謝厭的院子出去。

    日暮昏黃,冷冰冰的庭院,更顯蕭索。

    尹嬋四處一望,以往不知,謝厭竟處在這等冷漠之地。

    若能讓他住進一個花繁葉茂,種有海棠綠鬆長柳,地麵鋪上青石板,屋簷與青瓦都繞著清甜香氣的地方,該多好。可這隻是她小小的心思,無權幹涉謝厭。

    正想著,已隨楚楚繞過影壁,走到石拱門。

    楚楚忽然停下,尹嬋從纏絲的雜念裏回神,看見了宋鷲。

    原來,通路的石拱門不知何時,被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堵得嚴實。做出這事的,是宋鷲無疑了,他滿額掛著汗,手裏還在搬一塊及膝高的巨石。

    尹嬋有些沒反應過來,大惑不解:“宋先生這是,”

    宋鷲撓撓頭:“小姐抱歉,這邊路封了。”

    “封?”尹嬋眉尾一提。

    楚楚不吃他這套。果然,方才那念頭沒錯,狼不可能成為家犬,即便有,必然是裝模作樣。

    她直接瞪了宋鷲一眼,帶尹嬋走另外一條路。

    幾名黑衣人抱劍靜守石門,巋然不動。

    楚楚默了默。

    不過她輕功厲害,與尹嬋飛簷走壁,也不無不可。

    誰知一抬眼,便見屋頂齊刷刷站著一排黑衣人,體格健碩,身形矯健,臉色冷酷。

    猛虎難敵猴群,楚楚打不過。

    折騰來折騰去,尹嬋大抵明白是個什麽情況了。

    她環顧四望,饒是曾見過謝厭手底下的黑衣暗衛,也被石門屋簷抱劍的一行人驚到。

    她按住楚楚幾欲拔劍的手,回了謝厭寢屋。

    謝厭靠坐床頭,手執一杯苦茶,見她走近,低聲道:“你回來了。”

    尹嬋臉頰是氣鼓鼓的慍怒:“我原本是要去謝宅的。”

    謝厭擱下茶盞,發出清脆的一聲。

    “可還是來這裏了。”

    尹嬋靠近床邊,得益於他倚坐床榻的姿勢,自己竟要高出他許多。

    謝厭抬頭,用深邃的長眸看她,這讓她有種被仰視的錯覺。

    仿佛,家犬一直盯著主人,黑漆漆的眸子滿是示愛般的順從與屈服。

    甚至她手指有些發癢,十分想摸一摸。

    可惜謝厭臉上纏著紗布。

    這念頭一萌生,尹嬋怔住,目光輕輕晃動了下,伸手突然捏住謝厭泛紅的耳朵。

    他耳尖冰涼,與火熱的眸子簡直不似同一人長的。

    尹嬋意猶未盡地揉了揉。

    眼睫一垂,撞上謝厭溫馴的雙眸,便傾了身,貼近他:“石拱門有宋先生,屋頂廊簷是黑衣暗衛,公子未雨綢繆,要把我一網打盡麽?”

    她好氣:“方才服藥多聽話,而今要做什麽?”

    謝厭握住她揉捏耳垂的手指,十指在說話間緊扣交纏,聲音更低:“隻是不想讓你走。”

    尹嬋沒有抽出手,他目光熱烈又露骨,毫不猶豫道:“搬過來住。”

    ,

    尹嬋卻想,他總是憋著不吭聲,譬如先前問他昨夜的親昵,竟暈了過去。可每每做事,叫她大吃一驚。

    帶她去土匪窩是這樣,要她留在這宅邸也是這樣。

    他好似卑怯十足,卻又氣魄囂張。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可樂和奧斯卡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嗚嗚嗚太太多來點飯吧!】

    【太太真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