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兄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3291
  第二十一章 阿兄

    ,阿兄替我籌謀,百般辛苦。,

    暖陽登空,房簷垂掛的燈籠被風吹晃,一下一下擺動,叫尹嬋心神也跟著搖曳。

    她混沌的思緒怕誤會了謝厭的意思,喃喃重複。依著他的語氣,循著他那話語停頓,原原本本將這極短的一句話,複在腦中盤旋。

    “議親?”他何故說起親事。

    瞧著他臉上沒生波瀾,極為鄭重地望向自己。好像區區幾日的光景,他就從一個陌生男子,變成替她做主,無比關切,甚是慈愛的兄長。

    這樣的體貼尹嬋不想要。

    當日,原州牧歐陽善誤要替她擇姻緣,她有被唐突冒犯的惱,全無今日這般煩意,心口悶悶的。對上謝厭平靜的臉色,更恨不能逃離他越遠越好。

    隻是這麽一想,又抓心撓肺,站著便腳底生刺。

    她遠比自己意想的更抵觸謝厭這句話。

    長久的靜默,尹嬋蹙起眉梢,唇瓣動了動,想說話,又一頓住,歪著頭後退半步,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凝睇他。

    喉間一時陣陣的澀癢,眼眶將要暈出淚的當頭,低聲重複他說的:“原州的兒郎?”

    謝厭看不上謝歧,卻已給她盤算好別的公子了麽?

    後背忽生涼意,不等謝厭再說,她輕咬下唇,偏開了目光。

    攥在腰側的手抖著一蜷,指尖抵住掌心的軟肉,時不時往裏一掐,好讓疼痛來醒神,不至於蓄在眼眶的淚搖搖欲墜。

    縱有百般心思,窺見尹嬋這般反應都該立刻改口,偏偏謝厭此時比她還要深處迷地,惶亂不可挽救,恍恍惚惚地點了個頭,聲音輕到幾不可聞:“嗯。”

    他已在腦中思索。

    謝家諸位不作考慮,原州門第中,雖沒有誰能配上尹嬋,但若實在細找,也可勉強挑出一二。

    隻要她看得上,脾性氣度或能力家世欠缺,倒還有□□的餘地。

    倘若再不盡人意,由他盯著,亦不會被欺負。

    謝厭渾渾噩噩地想著,殊不知,腦中越是觸及此事,他神情便越極盡低落,疤痕隱約生痛,如被長著刺的利器鞭笞。

    他再度看向尹嬋,喉嚨滾動兩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往後別再和謝歧見麵,他、他性情浪蕩,不堪托付,也,”

    “那我可以和誰相見呢?”尹嬋霍然問道,問得堂堂正正,字句鏗鏘。

    謝厭呼吸都是一亂。

    一時說不出口,他根本沒想好誰能配得上尹嬋,踟躇稍刻,要再啟唇,卻是眼見尹嬋朝他走近,再近,隻餘三兩步的距離。

    謝厭依稀嗅到她發間幽香,和著適才清雅細淡的茶息,好似一枝暖陽下盛放的薔薇,攀著籬笆朝他探出了頭。

    他不爭氣地紅了耳根。

    尹嬋僵硬地站定他麵前,脫口便後悔了。

    不該直說的,於謝厭,她不過意外救下的陌生人,跟著來到原州,或許已成累贅。

    不然、何以到原州一日,便巴不得為她挑選俊才了?

    當此時,尹嬋意識到謝厭的話全都讓她不快,便再禁不住,忽的抬起眼簾,眼尾添了兩點緋紅。

    她雙手交疊平放在胸前,微微屈膝,穩當地福了福禮。

    謝厭不知不覺已怔住。

    突然的行禮,讓他隱約察覺到什麽,還未張口,額角鼓噪的青筋便用力一跳。

    尹嬋兩邊唇角微垂,悶悶地想著,方才換了姓名,落上謝姓,他便忍不住要做兄長,替自己盤算姻緣了麽。

    這又算什麽。

    手足兄妹,相扶相助?

    可他們相識不過一月,稱得上哪裏的兄妹情深?忍住眼眶的細微顫動,尹嬋閉了閉眸,咬著唇輕輕喚道:“多謝阿兄。”

    謝厭猝不及防地一閃眼,啞口無言。

    院中半晌靜默。

    謝厭縱貫滿臉的疤痕生出被螞蟻啃咬的刺痛,幾番發癢不是滋味。容納心髒的胸膛,也瞬息之間控製不住的起伏。

    那處在怦怦、怦怦地跳。

    阿兄。

    他本該得到的名稱。

    在京城石花巷說出會以她為妹的話時,就會有這日。

    謝厭喃喃念了幾聲,眼神低垂,不加掩飾的落寞。

    卻並沒有再做什麽。

    尹嬋早該料到他就是個悶葫蘆。

    摸黑紮紙鳶時便傻氣,被茶燙了喉也是傻氣,一連趕路月餘,類似諸事千兒八百,帶她飛簷走壁還險要撞上屋脊。這樣的謝厭縱使持刀槍,狠著雙眼,也呆頭呆腦。

    尹嬋眼梢噙著紅暈,複又看了他一眼,索性不管不顧,屈膝低聲道:“阿兄替我籌謀,為我擇選夫君,百般辛苦,多謝阿兄。”

    話落便起,側過頭去,氣鼓了臉不想和他再說。

    恰好楚楚事畢了,正安安靜靜等在院門口。

    尹嬋如見救星,攥了攥手,掌心細汗暫且不顧,飛快瞥了他兩眼,便幾近落荒而逃道:“我去尋阿秀了,阿兄告辭。”

    不等他回複,扭頭喚了聲“楚楚”,攏起裙擺,跑向院門去。

    到一半時突然停住,佇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小院海棠盛香,路徑幽幽,房屋瓦舍俱是秀美精致。

    腳踩此院,腦中卻全全被謝厭給她挑選郎君的話填滿。尹嬋險些忘了她今日原本想親口問謝厭的身份,知道他的過去,了解他在原州如何。

    可所有想法都一場空,麵前是楚楚滿腹狐疑的神情,身後有謝厭投來灼灼的目光,她沉了沉氣,一時顧不得什麽了,倏地轉身。

    回眸連謝厭的麵孔也沒看清,便張手攏在唇邊,不管不顧地大聲喚他:“,謝厭!”

    鳥雀驚鳴,樹葉沙沙聲響。

    謝厭被她的聲音引得下意識上前,癡癡動了兩步,才頓然發覺尹嬋離自己還很遠,隔著青石路,中間有蔥蘢草叢和幾株高高的海棠樹。

    他的太陽隱沒在花草樹梢間,施舍了他藐小黯淡的一束光。

    ,

    第一次從尹嬋的口中聽到“謝厭”二字。

    她喚得很急,清澗成了懸崖瀑布,不改輕靈秀婉。

    輕念著的兩字,是獨屬於他的,旁人都搶不走。

    帶著稍稍的惱意鑽進他耳朵,比白延山的雪落鬆枝,古贏海的魚躍鯊鳴,落日下遊子低唱,雲霧間的雨水嘩嘩都要動聽無數。

    幼時,自記事起,他便同信陽候厭惡他一樣,厭惡這個生來帶著怨恨的字眼。

    但從未想過改名換姓。

    人們飽含惡意地呼喊“謝厭、謝厭”,一邊打罵羞辱。

    到極致,恨不能把這二字扯上雲霄,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名謝厭,憎惡之厭,是被棄如敝屣的存在。

    仿佛聲音喊得越大,原州人盡皆知,他就合該不容於世了。

    七八歲的年頭,果真原州無一不曉謝家有個被遺棄的鬼臉,是不詳之人,能離多遠就多遠,沒法離開便可打可罵,憑他孱弱無依,誰會出頭。

    謝厭挨著羞辱和踢打,不再管顧身體的疼,近乎病態地去聽清他們口齒間的兩字。

    這麽多年,他從最初的依稀記得,到後來聽得真切明白。

    每一人的音色、發聲、調子乃至氣息都截然不同。

    他暗暗烙在心口,後來循著記憶找到了所有人,冷冷討還曾經的欺辱。

    可尹嬋除外。

    她呼喚自己時,連穢惡的“厭”字,都變得甜潤悠揚,蘸了糖裹了蜜,尾音帶著俏生生的歡喜。

    於是他站定,遙望尹嬋柔曼清瘦的身影。

    他聽見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裏不好,我不要住。”

    謝厭隻見她蹙眉,看她抿唇,瞧著她心緒並不開懷,什麽都不加思量,急衝衝地脫口:“你喜歡哪裏?我來安排。”

    尹嬋神色一僵。

    意想中的不快並沒有發生。

    謝厭好像從來不會對她生氣,一如既往地百依百順,尹嬋說不出是喜是怨。

    既唯她是從,為何偏偏不顧她心思便說什麽謝歧,什麽原州兒郎。

    尹嬋不自在地低聲嘟噥,眼看謝厭嚴肅也認真,好似又在給她思索去哪個院子住更好了。

    無名的羞惱浮上臉頰,她快弄不清自己何來的脾氣,複又委屈地喊了一聲“謝厭”。待他看過來時,手指顫顫巍巍一轉,指向隔有一窪烏漆漆蓮塘的破舊院子。似乎和謝厭較勁一般,急紅著臉,嗓音變本加厲地更大了:“那,那處便好!”

    周遭一時安靜下來。

    尹嬋想,他總該知道自己不好惹了吧。

    那院破敗不堪,拾掇起來可難上加難,謝厭既要順著她,且便瞧他如何順。

    ,她不是非得住去的。

    隻看謝厭知不知自己正委屈,若他、若他能想清楚適才哪些話錯了,自己定不會給他惹麻煩,非要勞師動眾換院子。

    這事辦得極驕縱,左右,她都認了。

    硬著頭皮抬眼,原以為能見他“幡然悔悟”或“千依百順”。誰知,誰知,

    他臉紅個什麽勁兒?

    瞧,那疤和胎記都扭捏得哪像正正經經的傷痕了!

    ,最新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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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那小院兒是男主的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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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