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攬腰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3746
  第十二章 攬腰

    ,他鬆手,她便會死去。,

    一刻鍾前。

    馬車駛過原州城門,在夜色裏疾行,不多時便抵達謝宅巷口。

    半夜三更,敲鑼報時的更夫剛離開。

    歐陽善和宋鷲握鞭趕馬,正欲往謝宅正大門去。不想,騎在黑鬃馬上的謝厭“籲”地一聲,調轉馬頭,徑直去了謝宅的旁邊院牆。

    歐陽善還打算通報謝家的,此刻隻好先跟上他。

    謝氏祖上在原州紮根,綿延幾代,雖算不得大富貴,宅邸卻是這裏少有的豪門。

    眼前的白牆青瓦,廣宇氣派,近年應該擴建了的,遠比謝厭前些時日看時恢弘寬闊許多。

    單單觀院牆便能想象出裏麵的前庭後院如何富麗,謝厭端詳一二後,還算滿意,於左邊牆垣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緊跟在後的宋鷲拉住馬車,同歐陽善齊齊跳下來。

    車內的尹嬋意識到他們抵達了,掀起轎簾一看時,忽的驚住。寂寂深夜,巷口無人,他們全部停在一麵白牆前。

    阿秀壓低聲:“小姐,怎麽回事啊?”

    尹嬋也不知,斂著裙擺,小心翼翼下了馬車。

    謝厭丈量完院牆的高矮後,回頭,尹嬋一身淺色裙裳,薄施粉黛。盈盈雙目原是又黑又亮,嬌俏柔媚,此時卻睡眼惺忪,朦朦朧朧的沾著些水霧,眼底的疲倦不加掩飾。

    四周安靜無言,謝厭這一眼看去便顯得突兀,被尹嬋很快捕捉到了。

    困乏時連站也無力,得虧今晚的月亮照著她,銀白蟾光驅散黑不見底的夜色,不至於讓睡意糊塗了心智。

    但尹嬋冷不丁與謝厭的目光相撞時,就已被他看得心頭發怔。

    不自在地低眉垂眼,站立一旁,由阿秀攙扶著靜等。這點拘束別扭落在謝厭眼中,心裏浮起想要攬她入懷的衝動。

    她此刻犯懶昏昏困困,實在柔軟得不可方物。

    謝厭強迫自己移開眼睛,淡聲吩咐宋鷲和歐陽善:“時辰漸晚,俱已疲累,不必讓他們醒來吵嚷。”又忍不住,注意到了尹嬋微白的麵色。

    歐陽善懂了,謝厭今晚沒打算讓謝家人知道他回來。

    那,現在來此作甚?

    他的疑惑謝厭並未理睬,話落後,越過兩人,大步走到尹嬋麵前。

    靜靜望著她蒙矓的眼,趕路太久,穀城離原州雖不遠,路卻彎彎繞繞,要幾個時辰才能到。為了盡早抵達,出穀城後便沒有停過,一直到現在,夜半三更。

    “可畏高?”謝厭張口而出的話旁邊幾人都沒聽懂。

    尹嬋也不知其中深意。

    她長於深宅大院,住在繁華京城,道路平坦,哪裏去過什麽高地方,但還是下意識搖了搖頭,張唇輕聲道:“不怕。”

    謝厭低低落下兩字:“失禮。”

    不等尹嬋詢問他何意,忽的上前攬住她的腰。

    尹嬋瞪大了雙眼。

    謝厭腳下踏風,皂靴快速蹬了幾下牆,旋即護著她飛身踩上牆垣青瓦。

    黑色袍服在空中被勁風翻卷。

    如見夜鷹搧翅掠空,敏銳而矯健地占領高地。步履輕靈,無聲無息,落地片瓦不響。

    尹嬋心髒猛地一提起,又忙落下,這一提一落間,困意一瞬沒了,魂飛天外,不得不抓緊周圍唯一的“繩索”。

    謝厭就是她的救命繩。

    連腰被他攬著也顧不上,發涼的指尖緊緊攥住他的袖擺,腳底發軟,唯恐從牆摔下去。

    謝厭意識到身側人的懼意,在她腰間的手不由得緊繃,低頭,沉聲說:“不會有事。”

    聲音從頭頂落下,低低沙啞,帶著一點點緊張。

    尹嬋不由得抬起頭,一眼與他的視線相對。

    一個垂眸,一個抬眼,交錯的目光在高空邂逅,兩兩的呼吸聲無比清晰地鑽進鼻息,交纏撕扯。

    這麽近,太近了,尹嬋從來沒有和一個男子如此親昵。他高大,挺拔,雙手寬大就像那隻蒼鷹捕食獵物般,此刻輕易掌控著自己的生命。

    他鬆手,她便會死去。

    這種被一個人全全支配的感覺陌生到極致,她理應嫌惡,原該逃離的,可突然靜下來後,涼涼的晚風打在麵上時,想到的並不是反抗,而是拚命抓緊他,束手就擒。

    她想到了離巢的雛燕,在天上飛了好久。

    孤單的燕無依無靠,隨著風起時飛,或跟著雨落下躲。遇到一隻凶猛的鷹,被它銳利的尖爪狠狠抓住時,雛燕想要依附它而活。

    在它刀鋒般的利爪下,被它的一雙鷹眸盯視,感受它心無旁騖的目光,即使命在旦夕。

    古怪的念頭,古怪的自己。

    尹嬋心口湧出怪異的想法,她不害怕謝厭常常看向自己時,那貪婪到近乎要攫取的眼神。

    反倒悄悄地想,他看得再多,再上心一點。

    既然看了,就不準再看別的。

    既然專注,就不許有一絲一毫的分心。

    涼夜的風掠過,吹起兩人的長發,謝厭披散的發沒有什麽阻擋,張牙舞爪纏住了尹嬋的。

    兩人間的空隙已不足寸許,隔得近了,她發間幽香好似在黑夜裏長出手腳,蠢蠢欲動地朝謝厭撲去。

    無邊無際的黑夜,謝厭低頭時,臉上的疤痕被月光垂憐。

    褐色胎記的縱橫交錯,疤的猙獰之態,像張著獠牙和血盆大口的厲鬼,凶神惡煞,毫無遺漏地落進尹嬋眼中。

    她生出一個無比唾棄的念頭。

    這張臉,就這麽很好。

    有著讓人恐懼的麵容,他的目光是不是就不會被其他的搶走。

    如同現在灼灼的盯視,尹嬋揪著他衣擺的手心生熱,細細密密的汗從手掌的紋路攀上了腕間的筋脈,和血相融。

    “你,”

    “我護你平安。”

    謝厭低著聲認真地說。

    話頭戛然止住,尹嬋飛快地眨了下眼,如夢初醒。

    那道詭異的念頭順著血鑽進四肢,蔓延到頭頂,在她腦中炸開了一簇煙花。花開的同時,別的一片空白,她呆愣愣反問自己,剛才究竟在想什麽?

    她怎麽可以,

    那麽自私,狠毒。

    心跳在靜默中掀起燎原之勢。

    尹嬋白著臉,害怕被謝厭察覺,低垂下眉頭。

    眼下除了緊張便是不安,連帶身處危險的牆瓦也無暇顧及,心慌意亂地掩去一重重可怖的雜念。

    直到聽見阿秀在牆下的驚呼:“小姐!”

    尹嬋回過頭,阿秀一臉擔憂,站在下麵急得直跺腳。正要開口時,謝厭攔在她腰間的手忽然收緊。

    尹嬋驀地失語。

    風急促掠過耳畔,謝厭腳尖點瓦,攬著她騰空而起。

    牆下,歐陽善摸摸鼻子,看著受驚的小丫頭:“嗯,阿秀姑娘隨本官去吧,官府旁的那家客棧還開著,姑娘將就一晚。”

    誰能料到謝厭居然搞這麽一出。

    但不得不說,如此隨性,無所畏憚,才是真正的謝厭。

   ,

    尹嬋來不及和阿秀說話,感受風刮過麵頰,連忙閉上眼睛,不得不將所有盡數依靠謝厭。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衣角翻飛之聲,她心有餘悸,眼皮不停細顫,就是不敢睜開。

    謝厭垂眼,如星點的狹長眼眸流連著她撲簌的睫毛,扇一樣美麗,忽而開口說:“睜眼看一看,你會喜歡。”

    尹嬋怕得厲害,頭依舊低著,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了。

    夜空悄寂,謝厭身形輕巧,淩空飛躍時驚得周圍野鳥鳴叫。

    他沒有催促尹嬋,反倒在這樣的安靜中,尹嬋自己習慣了,緩緩地試探著睜開眼睛。

    率先看見的是一片沉黑的天,彎月如鉤掛在其中。

    蟾光仿佛全都灑落在他們身上,她眼睜睜看見謝厭穩勁的腳尖踏過一片片的青瓦和重簷,鷹飛箭疾,遊刃有餘穿梭在深院大宅中,掠過屋脊步步如飛。

    再小心翼翼低頭時,連綿的院落和亭台,回廊與拱門皆是目之所及。

    這宅子裏苑圃園林簇簇香花,草地茂盛,幾棵海棠樹高碩挺拔,遮掩了屋簷。

    萬千美景,宛如臣服其下。

    尹嬋呼吸微微一滯,明白謝厭為何會說她喜歡。

    不曾在這樣的角度端看過亭台樓閣,今晚見了,心口隱隱激動。

    不知是誰家的宅院,寬敞又漂亮,尹嬋被謝厭攬著,也學著像他那樣足下輕點。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她卻來了趣兒,困意一掃而光,微微張開嘴唇,眼睛也變得明亮。

    謝厭明明在認真找一個合宜的院子,卻被她的淺笑吸引,情不自禁看去。

    她嘴角揚起的笑弧以及兩點梨渦分外美麗,謝厭目光出神地落在上麵,怔愣地,癡癡地,如果能變作一隻蝴蝶,天經地義宿棲在她花瓣一樣的唇上,

    他甚至不敢再往深處想,怕肮髒的心思辱沒了嬌花。

    “喂,要撞屋脊上了。”尹嬋戰戰兢兢攥緊了他衣袖。

    唇瓣囁嚅著,緊張又羞臊地抬眼,忙示意謝厭。

    院落高空無比安靜,這句話便也清晰可聞。

    謝厭的耳根猛地爬上一抹紅痕。

    “抱歉,”

    眼神帶著歉意倉促轉回,他在心裏反複命令自己不能放肆,穩住心神後,硬著頭皮繼續在下方各處尋找。

    尹嬋幾番掙紮,還是沒能耐住氣,悄悄抬了眼。見他臉色平靜,端的是冷淡自持,唯獨被散發遮住的耳尖,若隱若現地顯出被熱氣招引的紅暈。

    尹嬋斂下眸,抿緊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唇邊鼓起的兩個小包都仿佛正幫忙掩飾她羞紅的痕跡。

    “到了。”謝厭開口。

    尹嬋臉燒得厲害,側過頭,叫涼風盡數拂來,把它撲滅最好。

    飛簷走壁後,兩人落身一院外。

    謝厭打量周遭環境,徐徐點頭:“今晚,便宿在此處。”

    旋即帶著她大步進門。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尹嬋此生都不會忘記。

    她隻感覺自己成了一隻鵪鶉,訕訕跟在謝厭身旁,張目注視他進行了一係列“慘無人道”的行為。

    推門踏進屋內,毫不憐惜地把裏間睡得正香的幾人扔到了院子。

    怪哉,這麽大的動靜,尹嬋竟然沒有聽見他們的驚呼聲。

    這家人如此、如此的鎮定嗎?

    她微微張著唇,很難想象。

    直到細看後,才發現原是謝厭點了他們的啞穴,致使口不能言。

    “,”

    這般深謀遠慮。

    尹嬋拘謹地站在床邊,手揪著手指,臉色不太自然,眼睜睜見他一息間將紫檀描金床換了被單軟褥,連帶玉枕也丟出了院子。

    又須臾翻出一套嶄新嶄新的。

    動作之快,遠比那夜露宿荒郊替她清掃時,還要利落。

    尹嬋的表情漸漸凝重了。

    甚至沒好意思去看院子裏一臉驚恐,卻被點穴噤聲的幾人。

    眼前所見之景。

    土、土匪尚不能及,

    ,最新評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