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撒潑老頭
作者:王命急宣      更新:2022-04-21 01:36      字數:2342
  長寬約四十丈的密室中,寂靜無聲,穹頂七星碧玉光點閃耀,更有無數星點掛印。

  鍾紫言停了腳步提神觀察東側銀棺,饒是他感知靈敏,亦察覺不了什麽異況。

  但自家師伯說的明明白白,由不得自己不信。

  這台銀棺就是當年玄機道人費盡周折尋到的聚魂棺,本是要教有緣人南送自己道侶來用,卻不想被黑煞堂章家一係鳩占鵲巢。

  裏麵到底躺著是章家的誰?鍾紫言其實不敢確定,但他大概猜測是‘章閆’。

  因為之前從此地經曆的種種,若是司馬陰蠡教的那頭山魈說人言,與她年紀相近的基本隻有章閆或者章閆的父輩。

  具體是誰得等裏麵的人醒來以後才能知道,而此時,正是時機所在。

  鍾紫言凝眉問道:“師伯,他修為如何?能否聽得你我談論。”

  陶方隱慢步走近銀棺,定睛細細感受。

  這銀棺紋路奇特,寬有兩人長,高亦到了陶方隱腹間,頂蓋框架精密,有星辰變幻之相,又時不時虛浮灰蒙氣息,四根立棱形似劍脊一般寬角,棺蓋與棺體融通為一密不可分。

  陶方隱搖了搖頭,示意鍾紫言莫聲張,將銀棺外裹一層簡單封印靈璧,結咒隔音,道:“人已然蘇醒,但似乎還在虛弱狀態,這銀棺渾然一體,亦不知內部有什麽機簧靈楔,我能察覺到他,想必他也能知道我們在外麵。”

  鍾紫言忙問:“其人修為如何?”

  “築基巔峰!”

  鍾紫言一聽,吸了一口冷氣,幸虧此次帶著師伯來此,不然,自己恐怕對付不了裏麵躺著的這人。

  又聽陶方隱道:“他必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戰力,而今不過柔弱之軀,你如何處置。”

  誰也不知道聚魂棺內除了那個人,還有什麽別的東西,為防萬一,其實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在外麵用渾厚力量將人震死。

  鍾紫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此法,黑煞堂不是什麽好勢力,當年隻是玄機道人的爪牙副手,玄機道人死後,他家歸順王家,幹的壞事自然不少。

  隻算章家先輩的話,不論他們做了什麽,和赤龍門其實沒仇沒怨,沒必要還沒見麵就要弄死人家。

  可偏偏章家冒出章溫這麽一個禍害,鍾紫言對銀棺內躺著的這人便生不出什麽包容,寒聲道:“既是章姓,留了也無多少用處,殺了便是。”

  陶方隱也想不出留這一條命的理由,沉吟少頃,撤去屏障,一掌拍在聚魂棺蓋上,內裏傳出一聲悶哼吐血,‘砰砰砰’的敲擊之音連續響動。

  陶方隱稍一停頓,“竟然未死,這棺有傾瀉力道的能力,卻是少見。”

  緊接著,陶方隱掌中火靈之力灼熱湧動,抬手又是一掌,這下裏麵的人悶哼一聲,良久未發任何聲響,鍾紫言以為人已經死了。

  陶方隱卻皺眉道:“還未死?”

  第三掌聚勢而起時,那銀棺棺蓋‘嘎吱’一聲自頭到尾拉出一道縫隙,令人寧和靜寂的氣息噴湧而出,蒼老的聲音沙啞哭求: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老朽如何得罪了你們,竟要趕盡殺絕?”

  原來自內部打開棺蓋是這麽容易,陶方隱揮手拉大空檔,探掌直接將裏麵吐了滿麵鮮血的黑發鼠耳老頭揪了出來。

  枯瘦佝僂的身軀氣若遊絲,一襲寬鬆黑袍浸著水氣,後腦勺留著一律白毛,長相真不敢恭維。

  躺在地上無助打滾呻吟,能看出來他的確是虛弱不堪,嘴裏時時求著饒:“二位放我一條生路,活著不容易,無冤無仇,何必要殺人呢?”

  鍾紫言看著這瘦小幹癟的老頭皺眉沉默,等了一會兒,殺心弱化,冷聲問道:“你喚甚名?緣何藏在裏麵不敢見人,醒了為什麽不走出來?”

  老頭忍者疼痛老實跪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瞟了一眼靜默無聲的陶方隱,縮頭怨道:“這黑煞秘境本是我章家的,老頭兒在自家地盤睡覺,礙著您二位什麽事,剛醒來就被這位前輩打悶棍兒,好歹您也是金丹前輩…”

  嘟囔了半天,幾百歲的人倒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犯委屈。

  見鍾紫言的臉色越來越冷,這人回歸正題:“我乃章溴,本是這落魄峰章家家主,當年誤入惡地魂魄受損,才安寢於聚魂棺中苟延性命至今,蘇醒時本是欣喜若狂,不想您二位逼近密室,不說好話,一通亂打,差點兒又去黃泉路。”

  鍾紫言和陶方隱對視一眼,章溴這個名字還真沒聽過,於是問道:“章閆是你什麽人?”

  “呃,養子。”章溴呆木回應,而後機靈瞅了瞅四周,低頭不再說話。

  鍾紫言目光明暗轉變,心中多有糾結,此人性命如今就在自家手裏,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但看他這幅屈憐模樣,當著麵一掌拍死,確實有些下不去手。

  既然是章閆的父輩,那就是章溫的爺爺輩,時過境遷,怕是這人入棺時章溫還沒有出世,是否因為章溫犯下的錯來教他承擔,鍾紫言難以決斷。

  冤有頭債有主,真是學那些凡俗官府動不動牽連家小、誅族滅宗,確實有失人性。

  想了良久,終究還是收了殺心,衝陶方隱搖了搖頭,對章溴說道:“光陰流逝,你家早已在二十年前滅了個幹淨。有一後輩章溫,害我妻兒同門,已被我親手誅除。

  而今你早已無家可歸,我對你章家著實生不出一絲好感,先前你怕也察覺到了我的殺意。

  但冤有頭債有主,你既塵封多年,與那一幹事無甚關聯,今日既然能在我師伯兩掌之下活得性命,算你命不該絕,速速離開此地,自討生路吧。”

  章溴老眼忽的淚流滿麵,顫巍道:“你說什麽?我章家人都死絕了?”

  這把歲數,在棺材躺了大半生,好不容易熬出來,剛醒來就被人打成半死,忍著沒死被揪出銀棺,還沒問外界發生了什麽,就被告知親人都死絕了,給了誰能承受的住。

  老頭先是呆滯,而後驚愕,再後來淚流滿麵哭的撕心裂肺,哭著哭著又咳出一口淤血,嗚呼哀歎:“都死絕了,都死絕了我活著還有什麽用?司馬奴兒呢?死絕了…都死絕了…我兒章閆啊……”

  本是機靈的眼珠在恍惚間變得死氣沉沉,鍾紫言和陶方隱見此情形也有點兒感同身受,這人的歲數最起碼兩百歲了,進棺材的時候是他的親人哭他,出來的時候是他哭他的親人,比凡俗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可悲。

  哭了良久,收拾了心情,老頭瞅了瞅鍾紫言和陶方隱,眼裏沒任何恨意,想了想,撒潑開口:“我一生都在這裏活著,你們占了地方就要攆人走?我不走!”

  鍾紫言哭笑不得,這老頭的脾性和自家門裏的沙大通還有點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