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忠信之魂
作者:王命急宣      更新:2022-04-21 01:36      字數:3119
  關於槐河五鬼,早在二十年前,鍾紫言便聽說過了,孟蛙的爺爺孟江樓正是其中之一。

  隻聽商富海回憶起百多年前的事:“時年我亦是初入築基,那些人早已名動槐山,我輩比之自慚形穢。

  五鬼之中,柳慕實力最強,在那時的槐山地界,築基一輩幾無匹敵者,外號‘枯榮鬼手’,木行一道術法簡直臻至化境,為王家旁支勢力所出。

  冷七實力次之,外號‘寒霜鬼手’,其人頗為神秘,至始至終都不曾傳出太多事跡,擅使冰霜之力。

  餘下三人,孟江樓、林地龍和扶宴的實力甚為平常,但林地龍素來智計超絕,在五人中地位特殊,他們三人分別被人冠以‘鬆岩’‘地泫’‘骨魂’鬼手之名。

  這五人有一套合擊之法,名喚‘百鬼夜行’,是以柳慕為首施召虛幻陰魂大陣的術式,鼎盛時可與金丹修士抗衡。

  五人在那年月雖然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好景不長,似乎因為一次秘境之行發生了內部矛盾,隻活下來兩個人,孟江樓雙目毀壞,冷七遭術法反噬傷了身子,兩人紛紛隱退了。”

  沒有親身經曆那個年代,鍾紫言也不知槐河五鬼到底有多強,但聽商富海這麽說,若不是強大到築基一輩沒什麽對手,應該不至於起內訌,又或者發生了什麽別的事。

  商富海回憶滿滿,嘖嘖談道:“百多年前的槐山,那可是英才輩出的時代,不僅有槐河五鬼,還有不少煉丹煉器大師冒頭而出,季穀、陸塵、方羊羽這些人,個個都是專才,另有伏戩、楊穀、司徒業、魏庭……再之後的小一輩拓跋南天等人崛起時已然又是一番天地,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鍾紫言隻靜靜聽著商富海講訴百多年前的事,裏麵提到的那些人,有些他聽過,有些沒有,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出些脈絡來。

  從商福海講說的那些事中,鍾紫言能發現,當年的那批強人在百餘年後的今天,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已然所剩無幾,可謂是浪花淘盡英雄,隻留下一二成事之人,最出名的莫過於司徒家家主司徒業,而今儼然是要成為槐山第一大勢力了。

  大多數人,隻有在壽元體魄衰老遲暮、每況愈下時,才會完整的回憶自己的一身經曆過哪些事、接觸過哪些人、當時的時局狀況如何等等。

  修士之所以還是人,乃是舍不下那份情,不論參悟多少天地大理,最難舍得就是這部分,如何完整守住本心證道飛升,是每一個修士畢生追求的事,自然也可以修那太上忘情大道,可億萬人中,有多少願意走那條路呢?走了以後,所謂‘修真’還修的是本我麽?沒人知道。

  待到日色西落,商富海終於絮叨完了,他慚愧致歉:“哈哈,人老了,竟有些掙不開以往的事物,教鍾老弟笑話了。”

  鍾紫言擺手無礙,“商老哥乃是信義之人,商海百餘年,曆經爾虞我詐還能流露出此般真情,足見德行正厚,可結至交。”

  商富海愧色道:“這卻嚴重了,鍾老弟不知我年輕時亦坑害過別人,雖不致死,今時想起,也覺得做的太過,可惜我等螻蟻如何能教時光倒流?沒法子的,所謂‘吾未惜之,無從複拾’,待到壽元將近大道無望,再回首,盡是遺憾~”

  “商老哥正當壯年,大道盡可探究,怎還說這些暮氣話?”鍾紫言寬慰道。

  商富海苦澀微笑,不再多言。

  臨別之際,商富海將鍾紫言交代要幫忙邀約煉丹煉器大師的事鄭重回應一聲,又安頓了楚留仙兩句話,緩緩飛出斷水崖。

  鍾紫言看著那漸漸消失的背影,某一時刻,他又想起了梁羽,又想起了劉三抖、童泰、董武丁、冀狽……

  那些故去多年的師兄和長輩,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失去的那一刻總是痛徹心扉,每每回憶起來還是舍不掉,都說時間可以遺忘一切,可在自己這裏,似乎時間隻會加深記憶。

  當心頭那個桃粉色人兒浮現時,鍾紫言不敢再繼續陷進去了,他怕一旦超過某個程度,將來結丹時心魔滋擾,難以凝丹以致入魔或者爆體而亡。

  他雖有這個覺悟,卻不知該承受的,早已潛伏內心深處。

  妖龍已出世,輕易怎消除。

  ******

  日色餘輝即將流逝,周洪按照平常的路線準備去貪狼殿一趟,他如今留了一簇漂亮的絡腮胡子,脾氣也沒有以前暴躁了,走在崖壁雲橋上挺胸抬頭,很像一位宗門長輩的樣子。

  搞成這副派頭不是周洪自己的決定,而是他結發道侶的主意,他妻兒是誰呢?自然是當年被冀狽猥瑣調戲的秋月。

  嫁給周洪以後的秋月和以前的秋月判若兩人,近年顯露多次跋扈之姿,別人看著周洪這位一路跟掌門走來的師兄不多與她計較,周洪自己雖有心教訓兩句,可每次回到洞府,被那柳腰纏繞甜言蜜語相加,哪還有生氣的心思,時間久了,也就不再多操心了,或許日後會慢慢變好的。

  走在雲橋上,看著漸漸消失的餘輝,周洪心情很不錯,他如今也練氣九層了,嬌妻在懷,築基有望,宗門實力也是蒸蒸日上,哪能不高興呢。

  唯一有些愁惱的是,自家那女人總是和他談論一些貪狼殿權勢的事,周洪自知不是捭闔治人的那塊料,每次與她說起,都要解釋老長時間。

  確實智計大局觀這些方麵周洪有欠缺,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不打算去改,術法神通這一途尚及不上薑玉洲和杜蘭等師叔,再費神去想那些彎彎繞繞,豈不舍本逐末。

  周洪自有堅信的東西,例如他堅信宗門不會負他,他生是赤龍門的人,死亦是赤龍門的魂,掌門向來也沒虧待過自己,自家女人平日碎嘴的那些話純屬婦人不懂大義大信。

  其實說‘堅信’也說輕了,周洪壓根就沒懷疑過宗門和自己的關係,但凡自己還有一份力,就得為宗門出盡,相等的,宗門哪裏會委屈自己呢,掌門經營二十年,家業逐漸大了,每一次分發俸祿或者交代大事,可不曾缺失過自己那一份。

  心裏想著掌門的好,現實中竟然真就見到了掌門,周洪欣喜向著雲橋對麵走去,他見到掌門正負手看著崖下風光,由於五殿正殿所在的地盤是後來擴建的,這裏異常寬廣,崖下是真真實實的大瀑布。

  周洪還沒下橋,便衝掌門招手,可見儀表可以裝,內裏大大咧咧的性格卻難改,“掌門,今日怎有雅興沐浴晚霞?”

  鍾紫言鬢角白發被風吹的微動,溫和笑道:“不久前接見了同盟友人商富海,想著多日不曾巡察門裏各處,此時來看看。”

  “哦?商前輩來了?那位是談生意?”周洪爽朗笑著,一點也不覺得鍾紫言步入築基期以後兩人便有隔閡芥蒂。

  鍾紫言搖了搖頭,簡易應答道:“他家一個晚輩想投入咱家,年歲過了,未允,我引去黑龍堂做事,權當幫他家培育子弟。”

  周洪點了點頭,實際上外事交集這種東西,他向來沒心思理會,他隻是單純的喜歡與掌門聊兩句話,年月越長,他也不知怎的,覺得有掌門在,這門裏不論出多大的事,總能解決。

  下意識摸著自己的絡腮胡子,咧嘴道:“掌門,與你商議個事。”

  “何事?”鍾紫言微笑。

  “我在小一輩裏相中一個喚‘魯巡’的孩子,他本命與我相似,將來也是拳掌路子,不知能不能接觸去提早教授些東西?”

  說話的時候自然是忐忑的,周洪自知自己不是教授別人的那塊料,但著實喜愛那孩子,不說又不痛快,真說出來,又怕掌門否決。

  鍾紫言沉吟少頃,笑道:“當然可以,你與唐林去說,每月抽出些時間去培育,將來你的那些本事盡可讓他學去。

  話且說回來,若是沒記錯,那孩子資質中等不算好,也較為文靜,與你脾性怕是不搭的吧?”

  周洪拍著胸脯道:“搭,怎的不搭,掌門放心,那孩子機靈著呢,學我的本事甚是容易,等我築基以後,如有機會,自然收他為徒。”

  “哈哈哈,你這小心思此刻竟都藏不住了?”鍾紫言對周洪刮目相看,滿是善意的取笑。

  周洪撓頭訕笑一陣,喜滋滋的拜別離去。

  天際餘輝消失,夜色降臨,鍾紫言一步步走回洞府,專心致誌思索良久範無鳩的那條線,最後覺得沒什麽問題,過些時日隻管等待消息便可。

  閉眼冥坐,再睜眼時,已到了第二日,出門與薑玉洲聊了一些事,又回來潛心修煉。

  三個月以後,夏末秋近,陶方隱歸來,赤龍殿內,鍾紫言聽著陶老祖簡略講說:“當時預需一年時間才能誅除槐陰河內的蘇正,此時他基本已經被製服了,與之相對的,代價極其慘烈,誒,這事咱家不好再插手,先將重心放去北方罷……”

  殿內二人交談著,殿外薑玉洲快步走入,“他們終於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