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我身邊的位置
作者:酒千觴      更新:2022-04-18 11:09      字數:3408
  第168章 我身邊的位置

    婚宴結束後, 眾人紛紛從邊城散去,衛琅告了假,準備和聞人婉一起去風景好的地方遊玩一圈, 而趙錦寒打算和孫驚蟄同路逛逛, 看一看哪裏適合開展她的繡坊分鋪。

    曲紅昭和軍師等人聚了一聚, 去看過了與北岐的互市後, 也帶著妹妹一起離開了邊城。

    她準備取道回京,今科要開武舉, 陛下早已和她說好, 這一屆由她擔任主考之一。

    把意猶未盡的曲映芙送回侯府,曲紅昭徑直前往兵部, 與尚書商議武舉事宜。

    當今陛下考慮到選才目的, 將武試分為兩大類, 一類要考謀略, 考中者為將才;另一類隻需要考武藝,考中者可入禁軍,也可進五城兵馬司一類的衙門,或者被派駐邊關, 從六、七品的武職做起。

    第一場考的是騎射。武舉與文試不同, 文試時主考們嚴防死守,生怕考生舞弊, 武舉時卻可以開放場地, 任由百姓圍觀。

    騎射開考時,曲紅昭和其他幾位主考一同坐在高台之上, 便看到校場四周圍著不少人等著看熱鬧。

    一旦有人射中了靶子,場外便響起一陣歡聲。偶爾有人墜馬,也引起了幾聲驚呼。

    兵部尚書側過身子和她說話:“曲將軍看好哪個?”

    “騎棗紅馬的那位。”

    尚書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點了點頭:“的確,這位考生看起來動作流暢且熟練,至少騎射這一場能拿個甲等,隻是看她身形瘦削,不知後幾日的長/槍和拳博成與不成?”

    武舉不是淘汰製,考生們總有各自擅長和不善的,若是第一場騎射就把精於拳腳的淘汰掉了,那他們可沒處喊冤去。

    因此,武試的總成績,是按考生每項比試的評級加起來算的。

    曲紅昭笑了笑:“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這位騎棗紅馬的女子,卻是她的一位熟人——曾與曲紅昭在興慶宮並肩作戰救下了先帝六皇子的薑翊衛。

    曲紅昭還記得她那一手好箭術,隻是如今薑翊衛既然出現在這裏,那大概是想離開金吾衛,自己去拚一個前程了。

    每考完一場,便由幾位主考商議,給考生定下一個等級。

    前幾日一直順順利利,到了馬上槍這一場,卻有考生在被評了個乙等後,站出來表示不服。

    曲紅昭給他解釋:“乙等是幾位大人討論再三的結果,你的槍法勇猛有餘,防守不足,適合單人作戰,但若上了戰場,你撐不過三個回合。”

    這考生也是名門世家出來的,頗有幾分恃才傲物,當即不甘地看向另一位主考:“奚將軍也做此想法?”

    被稱為奚將軍的壯碩男子爽朗一笑:“我讚同曲將軍。”

    那考生握了握拳:“聽聞曲將軍最擅長家傳劍法,不想對槍法也有些研究。”

    曲紅昭倒並未覺得冒犯,隻是笑了笑:“我是要上戰場的,不論是哪樣兵器,也總不能一竅不通啊。”

    “那在下可有這個榮幸,請曲將軍賜教一二?”

    奚將軍先笑了起來:“本將得提醒你,別以為曲將軍擅長用劍就不會槍法,我曾和她比試過的。”

    那考生怔了怔:“敢問結果如何?”

    “我打不過奚將軍,”曲紅昭看著欲言又止的奚將軍笑道,“沒什麽不好承認的,他的體力勝過我太多。”

    考生似乎放下心來,再次請曲紅昭賜教。

    眼看今日比試已然結束,隻剩下看熱鬧的人群尚未散去,曲紅昭點了點頭:“好。”

    她從高台上一躍而下,隨意選了一匹馬和一柄長/槍,上馬後做了個標準的起勢:“請。”

    圍觀人群見有熱鬧可看,都歡呼了起來。

    但這場比試委實沒什麽觀賞性,考生率先持槍攻上,曲紅昭招架了幾下,尋到機會一槍挑出,那考生不知為何就像木頭人一樣不知躲避,被她挑下馬來。

    人群的歡呼聲還沒結束,比試倒是先結束了。

    這所謂的比試倒還不如曲紅昭剛剛那縱身一躍更精彩。

    大家的笑容僵在臉上,開始議論紛紛:“這人怎麽不躲啊?剛剛和其他人對打不是躲得挺好的嗎?”

    所謂內行看門道,奚將軍開口解釋:“不是不想躲,是躲不了。”

    考生大概是覺得自己失誤了,低聲問道:“我……能不能再來一次?”

    曲紅昭搖頭:“沒有意義,再來也是一樣。”

    那考生漲紅了臉,追問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曲紅昭挑眉:“打贏了一個毫無戰場經驗的人,沒什麽可得意的。”

    她隻是實話實說,但不知為何對麵那考生的臉色更加羞惱了。

    奚將軍適時開口:“剛剛曲將軍說她打不過我,的確,我們比試過幾場,都是我勝。但我心裏清楚,真的到了戰場上,她能殺了我,一劍斃命。她學的是殺人的劍法,不是用來與人比試的。她說沒有意義,不是在貶低你,而是你就算真的在比試裏勝了她,也沒有意義,因為她第一招就可以殺了你,她沒有,就是手下留情。”

    考生臉色訕訕,囁嚅了幾句,沒有說出話來。

    曲紅昭挽了個槍花,把長/槍又穩又準地擲回架子上:“你的根基很穩,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何必糾結於今日的一個乙等?我等你站上朝堂為國效力的那一日。”

    那考生的臉色白了又紅,最終躬身行了一禮:“謝曲將軍,學生受教了,今日是學生唐突,對不住。”

    曲紅昭回到高台上,奚將軍對她笑道:“世家子弟總有這些自命不凡的毛病,連主考都敢挑釁,虧得你人好,還給他一個台階下。”

    “年輕人嘛。”

    “你才多大?”奚將軍失笑,“看他們一個個倒像是年輕人了。”

    曲紅昭開玩笑:“我心態蒼老,何況他還不到二十,對我而言確實算年輕人了。”

    “對了,妙娘讓我代為謝謝你,她之前的難言之隱你也懂的,多虧你推薦了徐太醫,她現在已然大好了,”奚將軍道,“她還讓我請你回去用膳,要是不把你帶回去,她怕是要給我臉色看了。”

    曲紅昭看了一眼這位“懼內”的將軍:“多謝嫂夫人美意,不過今日我與家人說好要回府用膳,保證改日登門拜訪。”

    她並未說謊,今日她回府用膳是侯夫人要求的,蓋因她們母女難得同時在府。

    自從上次定北侯過年時帶夫人出去遊玩了一圈,她就開始熱衷於這項活動。夫君沒有休沐假?沒關係啊,誰說出去遊玩一定要帶上夫君了?

    自此,侯夫人便時不時約上手帕交一同去京郊遊湖泛舟,後來心思越來越野,走得越來越遠,偶爾十天半個月才回府一趟。

    用她的話來說,反正孩子們都不在家,府裏諸事可以由管家代勞,也沒什麽事是一定需要她來打理的。

    曲紅昭在敬國公謀逆案中再次救駕有功,如今曲家的地位,倒也不必侯夫人再像年輕時那般費心維係與其他公侯之家的來往,她自安心諸事不理,到處遊玩去了。

    兩個月前曲紅昭還聽說她牽頭組織了一個詩社,名義上是詩社,其實以遊玩為主,遊得開心了,再順勢做上幾首詩而已。據說,京裏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夫人、貴女加入。

    雖然詩社的活動範圍目前最遠也隻在京城周邊,但似乎一切都在向更自由的方向發展。

    ———

    這一日武舉比的是刀法,仍然有很多百姓前來圍觀。

    比完幾場,中間休息時,曲紅昭在周圍走了走,繞到圍欄外一個帶著孩子來看比試的女子身後:“覺得他們打得如何?”

    女子聽出她的聲音,轉頭對她笑:“紅昭。”

    曲紅昭俯身逗了逗兩個孩子:“霄兒、霖兒,還記得你們的姨母嗎?”

    兩個孩子顯見被教養得很好,見到她就很禮貌地問好,母親讓丫鬟帶他們去馬車裏喝水,他們也乖乖跟著去了。

    女子解釋:“我隻是帶霄兒和霖兒過來看看。”

    “我明白,”曲紅昭示意她看向校場內正在休息的考生們,“那個在擦汗的,今日打得不錯,應該能評個甲等。”

    女子點頭:“是啊,他舞刀的時候,霄兒看得最激動了。”

    “如果你上場,你可以勝他。”這不是問句,曲紅昭的語氣很篤定。

    “我說了,隻是來看看,”女子想了想,“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可以勝他。”

    曲紅昭笑了笑:“師姐,上次的事,齊大人怎麽說?”

    “我救了曾學士的家人,他雖然氣我欺瞞,但自然是慶幸居多。”

    曲紅昭挑眉,對此不予置評:“你看了多久了?”

    “霄兒喜歡這些,從武舉第一天開始我就帶他來看了。”

    “看得多了,真的沒有下場的衝動?”

    女子笑著看她:“我可是你師姐,倒是要你來試探我了?”

    曲紅昭但笑不語。

    女子又看向場內,隨口感歎道:“要是當年沒放棄武藝,我現在也許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吧,在校場裏舞刀弄槍,滿心意氣,想著該如何打敗對手。”

    “不,如果你當年沒放棄,你現在可能正站在那裏,”曲紅昭一指主考們所在的高台,“我身邊的位置。”

    “……”

    女子半晌沒有開口,似乎是這語氣平淡的一句話卻帶給了她太大的震動。

    曲紅昭陪她沉默地佇立片刻,才輕聲道:“武舉每三年一屆,三年後,便又是一次機會。”

    “是嗎?”女子有些意興闌珊。

    “想起步什麽時候都不晚。”

    “我……”

    一陣鑼聲打斷了她的話,曲紅昭對她笑了笑:“下一場比試開始了,我得回去了。”

    女子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