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肇事的馬車
作者:
蘋果上的豹 更新:2020-03-29 22:47 字數:2758
阿烏看著車馬行裏進出的人。
冬季,暴雪過後,車馬行的生意清淡得很。
本來在城裏還有些租車的生意,也已經被常熟攪得七零八落了,因而車馬行麵前真的門可羅雀了。
而鳥雀,也不會到車馬行門前去了,因為天已經擦黑了,鳥雀們飛回了自己的窩,其中一部分,回到了鍾樓頂上。
阿烏起身,翻身下樓,給鳥雀們讓地方。
他悄悄繞房宅一周。
忽然,身後一聲門響,他眼睛一亮,餘光看見房宅的角門裏出來一個麵生的人。
這人和前幾天進出車馬行以及房宅的夥計、駝夫都不一樣,因為這是一個文士。
文士並沒有鬼鬼祟祟、掩人耳目的快步行走,他光明正大、施施然走出房宅,向旁邊的食肆走去。
阿烏連忙掩身到粥棚,小聲問常家的夥計:“那是誰?”
夥計瞄一眼,說:“哦,房家小孩兒的教書先生。常在房宅的。”
阿烏:“前幾天怎麽沒看見?”
夥計:“我們……怎麽知道?”
阿烏隨手將粥棚的半袋子米背到身上,悄悄跟上。
天已將黑,路上行人無不匆匆而行,趕著回家吃飯。
那文士也像一個急著歸家的人,提著一包吃食,向一片民宅走去。
阿烏跟過去,看幾眼,果真就是一座民宅,方方正正,不大不小,前廳後院,一應俱全,也沒什麽毛病。
文士回去,早有一個婦人做好了飯菜,點亮了燈火在等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阿烏皺起了眉頭。
就是這個“正常”,才顯得非常“不正常”。
因為,阿烏已經知道車馬行實際上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匪徒窩子,是李大彪這樣的人的老窩,是所謂的“朱雀義軍”,更是落陽部暗中的聯盟。
在這樣一個組織中,在房宅能夠幾天幾夜都不出來的人物,他是一個相妻教子的溫馨男人嗎?
答案很明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不知深淺,阿烏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遠遠監視著。
直到半夜,房中正常熄燈入睡,阿烏才離開。
第二日,文士一早趕往房宅去了。
阿烏才借著風聲,翻進小院,故技重施,送了些迷煙進房。
房內的女人忽然覺得今日困倦異常,不禁暗道,春天還早著呢,怎麽就春困了呢?不由自主就重回被窩,美美的睡了一個回籠覺。
……
阿烏悄無聲息的進了門。
院外看著這房子很普通,進來之後才發現,其實這宅子,還是很奢侈的,江南的真絲,白皚的細毛,山右的家具,在這房間內應有盡有。
更有牆上懸著的幾幅字畫,差點讓阿烏挪不動腳。
其中一幅畫,畫的是一輪清冷的半月,照著寂靜的古城,一戶人家的圓窗裏,露出一名仕女,正在望月懷遠。畫風十分清雅,旁邊題的詩句是:“長幹女唱平遼曲,萬戶秋聲息搗砧。”落款為:東澗老人。
阿烏看到這裏,心頭發怔,這詩句,這落款,隱隱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何人,為何熟悉,以及為何感覺不太對勁。
隻是可以斷定,這畫必為某人真跡。
這哪裏是車馬行夥計的家?這哪裏是私塾先生的家?
這簡直就是一個富貴文人的房間。
可是,慢著!
阿烏一眼就看出,床邊小幾上的燭台,其實是一柄利器,桌底下的暗格裏,大約也藏著匕首之類。
這哪裏又是富貴文人的房間?
阿烏熟悉的找到了牆裏藏著的壁櫃。不要問阿烏為什麽如此熟悉這些東西,他忘了。他也不想明白為什麽。
打開壁櫃裏暗藏的匣子,第一格,金銀珠寶耀著阿烏的眼,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第二格,幾根老山參全須全腳。第三格,是幾軸古雅的字畫,品相不俗,八成是真跡。
隻可惜,沒有找到書信之類的東西。
第三格的卷軸下麵,倒是有一疊字紙,隻是紙上不是寫的字,而是畫的畫,畫的質量,與卷軸根本天壤之別,就是些尋常的畫,筆力粗糙,內容是十二生肖,與這寶貴的卷軸放在一起,實在奇怪。
……
阿烏一直想打草驚蛇、引蛇出洞。隻可惜上次被殺死的房五間,看起來是級別不夠,死得又太正常,所以沒有起到應有的打草驚蛇效果。
這個文士,看起來分量要重得多。阿烏猜,他應該是房向陽的謀士之類的人物。
車馬行裏有這樣一個人,是很顯眼的。所以,如果對這樣的人出手,應該會有一定的效果。
至於房向陽,阿烏是不舍得一刀殺死的,他死了,自己就再也找不到幕後人物了。
那就隻好先動一下這個文士。
從文士宅子裏的情況看,這個文士顯然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從他在房宅的地位看,他也不是李大彪那樣的草莽之人。
驚擾這個文士,要吸取上次對付房五間的教訓,不能直接殺了,也不能一點痕跡不留,要猶抱琵琶半遮麵,要橫看成嶺側成峰,要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於是,阿烏將那十二生肖的圖,取了一幅出來,放進懷裏。
想了想,他又捉筆在手,比照著這幅畫,畫了一幅拙劣的仿品,放回了原處。
……
房間裏沒什麽特別收獲,阿烏來到院子裏。
院子裏也沒有什麽特別收獲。
突然,阿烏的視線,被後院角落裏一個雪堆吸引了。
院裏其他地方已經掃過雪了,露出了幹淨的路麵。院裏栽的植物,也已經清掉了身上積的雪,唯有那一處什麽東西,家主人卻異常懶惰的不肯清理。
阿烏走過去,輕輕拂了一下雪。
雪下,露出了一截斷掉的車轅。
是一輛破馬車。
等等!
仔細看去,斷掉的隻是車轅上的木頭。木頭底下,是黝黑的鐵臂!
車輪已碎,車廂已殘,車架勉強存在。
阿烏沒有再動車上的雪,他俯下身來,從車架下麵僅有的空隙看上去。
觸目是一片同樣在破木板中露出的黝黑鐵板!
這輛馬車的車轅、車板中,竟然在木板裏麵,包著鐵板!
那將是何等的重量?何等的衝擊力?何等的堅硬尖銳?
兩車相撞,更堅固者,才能生存。
這是很明顯的道理。
如果這輛車與別的普通馬車相撞,一定如刀切豆腐一樣,把對方撞得粉碎稀爛吧?
如果對方馬車裏麵有人,一定會被這堅硬的黑鐵撞死吧?
……
阿烏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發現了那輛肇事的馬車。
殘存的車板壁上,還隱隱留著血跡。
不知是這輛車的車夫,還是被撞馬車上常熟留下的。
在這樣一輛堅固的馬車上的車夫,按理說不會受太重的傷,可是那個車夫,據說已經死了。
那個駕車的車馬行夥計已經死了,但是這輛車,還在無言訴說著那場車禍的慘烈……與陰險。
常熟能活下來真的是僥幸。
可是,阿烏想不通,車馬行謀害一個人畜無害的公子哥兒,是為了什麽?
表麵看起來,車馬行與常熟,與常家,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其中原因,也許要問一問常熟,才能有所進展。
阿烏悄悄從不起眼的地方掰下一小塊木頭,藏進懷裏。
……
再次躺到鍾樓頂上的橫木上,已是正午。
阿烏一邊遠遠觀察著下麵的車馬行,一邊在琢磨,怎樣才能把這個文士整治一番。
整治成一隻“餌”。
忽然,阿烏的視線停在了城門處。
他調了調手中的千裏鏡,聚精會神的觀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