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就此引爆
作者:蘋果上的豹      更新:2020-03-29 22:47      字數:3457
  老掌櫃的笑了,將那張紙片收好。然後問道:“這就辦完了。給您換成銀票?”

  阿烏無可無不可的說:“成。大小夾雜,換成銀票。部分利息換成現銀。”

  幾個夥計趕緊過來伺候,手腳麻利的給阿烏換銀票,老掌櫃的一一簽字畫押。管事的收拾好匣子和盒子,分別上鎖,然後抱著它們退回到走廊,進了密室。

  阿烏慢慢把銀票放進懷裏。

  錢到手。

  現在他真的腰纏萬貫了。

  懷揣如此巨大數額的一筆錢,自製力再強大的人,臉上也難免會露出如老狐狸般滿足而慈祥的笑容吧,但是阿烏仍然雲淡風輕,仿佛他隻是過來喝了一杯寡淡無趣的茶,一切不值一提。

  甚至他走得興味索然,慢吞吞似乎怕會摔倒。來時如閑庭信步,退時似老僧入定。

  此時他甚至懶得在臉上做出什麽表情,他真的在思索,在等待。

  因為他還不能肯定,他懷裏揣著的,是萬貫金錢,還是待炸的爆竹。

  那種籠中之鳥的強烈感覺一直籠罩著他的心。他覺得自己是那隻警惕的小鳥,是一寸待點燃的引信。短短的引信點燃之後,會出現什麽?漫天煙花,還是粉身碎骨?

  一步一步,步步沉重。

  直到從錢莊大門光明正大的走出來,陽光照到他臉上,阿烏才感慨:居然不是龍潭虎穴?居然就這樣輕輕的闖過了?這讓他有一種用力過猛、反被晃了一下的感覺。匕首還好好插在靴筒裏,頭發裏兩根淬毒的黑針連動都沒動,袖筒裏的毒粉、自己在草原上改製的暗器,統統沒有用武之地。

  難道這個和自己唯一有確切聯係的地方,真的沒人監控?阿烏沒有看出錢莊裏任何人有異樣,像自己的敵人,或是自己的同盟。

  難道今天真的是一個好日子?陽光普照世界?

  他搖搖頭,站在錢莊門前,習慣性的掃了一眼周邊。

  大約是“有錢人”的心理作祟,阿烏覺得對麵茶館裏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一樣了。而且門前敞亮了很多,或者說,門前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側麵算命的卦攤正在收攤,卦攤的主人匆匆離去。如果說他是回去吃飯了,那麽右邊那個賣餛飩的攤子為什麽也不見了,而現在正是中午小吃攤火熱的時候?

  阿烏加快了腳步。

  快點走吧,小鳥要飛出去了。

  因為緊張,他的後腦勺開始痛。他思索著,在快要走出錢莊街的拐彎處,阿烏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或者說空無一人——沒有阿烏眼睛裏的人,沒有他在等待的人。

  街頭上一陣逆風吹過來,卷起阿烏的衣擺,阿烏下意識的抬手遮了遮眼。忽然,一絲汗味傳入阿烏鼻子,怎麽,自己緊張的出汗了?

  不,不對!阿烏動了動鼻子,那汗味裏混著極淡的腥苦味道。

  他的心驟然一沉。

  魚膽汁,這是魚膽汁的味道。這東西無毒,但是一旦沾上,味道持久,非常難以去除,而且它的味道像極了人的汗味,一般人根本不會覺察,隻有下毒的人知道,他對誰下了毒。這東西用於跟蹤、找人,幾乎萬無一失。

  也就是說,在不知不覺中,阿烏已經被人“做了標記”。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阿烏沒有覺察,根本就不會知道有人在找他,以及誰在找他,很可能會在懵懂的狀態下,就落到敵人手中。

  幸虧,阿烏鼻子不是一般的靈敏,而且,失去記憶之後,嗅覺似乎更加靈敏了,仿佛“它”也知道,身體出了大問題,原來的東西靠不住了,必須更加靈敏才能救自己。

  從準備進入錢莊,阿烏就一直在暗中戒備,戒備殺手,戒備“大網”,卻還是在不知什麽時候,著了什麽人的道兒。那裏肯定有人監控,自己坐在大堂裏堂而皇之的辦業務,肯定引人注目。

  引信點燃了,爆竹要炸了。

  他又覺得自己像是掉到網裏的小鳥了。阿烏身上發冷,即使他還穿著輕暖的狐裘。

  狐裘!一道亮光劃過阿烏腦海,他迅速向成衣鋪那邊跑去。

  ……

  成衣鋪子門口,剛剛停下兩輛馬車。小廝扶著張管家下來,要裝車會賬,店家眉開眼笑的迎著,讓夥計一樣樣貨物往車上搬。剛搬兩件,忽然發現櫃上多了一樣東西,打開一看,是上午那個黑小夥子捎回去試穿的那一套大毛衣裳。店家心想,這是不要了嗎?這些人忙乎的都沒顧得上和自己招呼一聲兒。

  眉頭一皺,店家連忙打開衣包,不放棄最後一次機會,向張管家推薦:“張大爺,你看這件狐皮襖子多氣派!多穩重!樣式時髦!咱們真的不要了?”

  車上聞聲下來一位年輕人:“張大爺不要,少爺我要!”

  張管家一看自家少爺兩眼放光、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樣子,氣的一聲不吭,別過頭去,懶得和他講什麽。

  這邊皮毛成衣鋪子的生意火爆,引來周邊其他鋪子的微微的嫉妒,看見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又賣出一套,夥計們不禁開始賣力的張羅自己的客人。

  一個身穿白駝坎肩的小夥子也在那裏挑東西,他已經東挑西撿的換了好幾套衣裳了,一看就是個囊中羞澀的主,不過好歹也挑中了幾件,換上了新衣裳,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正在喜氣洋洋又有些心疼的掏錢。看見這邊熱鬧,也禁不住向這邊注目。

  正是阿烏。

  “少爺眼光真不錯!要想俏一身皂!好看著呢!”那邊店家、夥計紛紛稱讚著少爺,希望他逛一逛,再多買幾件。

  大少爺興致勃勃就在店裏穿上這套衣裳,禁不住夥計們的攛掇,果然又神氣活現的在店裏挑揀。

  不知誰家的一條黃毛大狗在人群裏鑽進鑽出,阿烏臉色一變,連忙躲到一位脂粉氣濃烈的大姐身後,一麵眼光炯炯的看向外麵的人群。

  那大狗似乎聞到了什麽好聞的東西,一扭頭進了對麵皮毛成衣店。夥計連忙往外趕,那大狗卻呲出了大牙,向著夥計威脅的低吼,夥計立刻嚇得住了聲:管它呢,也許一會兒它自己就走了。

  剛剛換上新衣的阿烏,順手帶上一頂皮帽子,目不轉睛的向外看著。在他眼裏,身邊的人群像是流水,大家呈現漫無目的的自然狀態流動著,隻有幾個人,像是流水裏的石頭,腳步有那麽一絲停滯,目光有那麽一絲遊移,尤其是時不時的遊移到大狗身上。在這一刹那水落石出,阿烏一一默記了他們的模樣。順便說一句,他們身上的特征太明顯,太好記,遠不如自己刻意模糊特征、渾身平淡無奇來的專業。

  阿烏全神貫注,五官全開,六路在耳,八方在心。

  那邊也換上新衣的大少爺走出店鋪,爬上馬車,準備出發回家。突然,店鋪裏的大狗竄了出來,張開恐怖的大嘴,一口撲在大少爺身上,將大少爺撞進了車廂。

  慘叫聲、驚叫聲一齊響起,街上驟然混亂了,人群像是被狂風吹亂的稻草,倒伏在一起。阿烏看見那幾個被他重點標記的人長身而起,其中一個彪形大漢打著手勢,趁亂靠近馬車,一把利刃隔著車板插進馬車中。

  血腥味驟然傳進鼻端,接著才有血跡從馬車上流下。

  大狗嘴上帶血,瘋狂的叫著,逃向遠處,仆役小廝們追向那條莫名發瘋的狗,卻沒注意到,他們的少爺,已經被另外的人放倒在車廂裏了。

  阿烏的心一沉,寒冷的感覺籠罩了他。他隻是想試一下誰會出現,要幹什麽,沒想到他們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猶豫的動手了,連問詢、求證都不做,直接擊殺!他們不管是誰,問味兒不問人,凡是被標記了的,格殺勿論。

  這些人手法嫻熟、配合默契,大約是訓練有素的了。所以阿烏馬上判斷:這是仇家。他們要殺自己,肯定知道自己是誰——可是,他心裏又猶豫了一下:他們真的知道自己是誰嗎?為什麽他們殺錯了人還茫然無知呢?

  他低下頭,擠到幾個女人堆裏,逼尖嗓音,尖聲喊道:“殺人了!馬車流血了!捉拿殺人凶手啊!”

  人群更加混亂,有些眼尖的人也發現了馬車上流下的血,跟著一起尖叫起來。

  那幾個追擊者看見得手,有條不紊的在人群中散去了。

  ……

  阿烏也趁亂走了——悄悄跟著那個大漢走。他已經記住了全部五個追擊自己的人的特征,但是他斷定這個大漢才是為首的。他不敢跟的過於近,隻是遠遠綴著。他把白駝坎肩反過來穿著,露出粗糙的皮麵,在人群裏毫不起眼。好在街上太亂,有無數亂哄哄的人為他提供掩護,所以那人走的雖快,阿烏卻能遠遠跟在了後麵。而且這大漢處於得手後的自信與輕鬆,走得瀟瀟灑灑,於是讓阿烏跟得輕輕鬆鬆。那人自信已經除掉目標,阿烏自信很快就能找出這夥人的老巢。

  那人折回錢莊街。令阿烏吃驚的是,那人根本沒有進到瑞蚨祥錢莊裏麵,他連頭都沒抬,看也沒看就從錢莊前麵過去了。

  那麽,他們不是錢莊的人!

  是了,如果是錢莊要殺自己,他們大可以在錢莊裏麵,當自己拿出那一對古錢時,就把自己騙到密室裏殺死。

  那麽就是錢莊裏有人報信了,同時在自己身上下了標記。錢莊裏那幾個人都有嫌疑。

  就在阿烏一愣神的功夫,前麵一隊馬車衝過。車隊過去之後,阿烏發現,竟然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