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天賜“毛絨玩具開始
作者:蘋果上的豹      更新:2020-03-29 22:47      字數:3109
  “熊來襲!警戒!”

  “河裏!它走的是水道!射箭!立刻射箭!”

  一頭大黑熊,乘風破浪,從流金河的上遊飛流直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伴隨著哢嚓哢嚓的破冰聲飛速靠近,竟然毫不懼怕弓箭。

  持弓的漢子們抽出了腰間的刀。在草原上,沒人敢惹冬季裏醒過來的熊,它那憤怒的起床氣,會把一切都撕碎。

  “熊來襲?——冬季遇熊,乃天送毛絨玩具,不收怎行?正好試試我手裏的新玩意兒射程如何。”

  一個金馬族裝扮的瘦瘦的年輕貴族,迎風站在一座華美的帳篷門口,右手拿出一架手弩,左手舉著一個小圓管,興致勃勃的向著河上看去。

  鏡頭中,果然是一頭黑毛聳立的大熊越來越近,已經看清那浪花裏露出的表情憤怒而猙獰,似乎要把這裏的人都撕碎。

  年輕貴族聚精會神的盯著鏡頭裏的黑熊,舉起手弩,就要發射。忽然,他臉色一變,“呸!”了一聲,轉身進了帳篷。

  河麵上黑熊越來越近,已經看清那憤怒的雙眼一片深邃——深邃成兩隻血窟窿!它的憤怒永遠的凍結在麵孔上,它的四肢永遠的不懼怕箭雨——原來,來的是一隻結冰之熊。

  熊已死!

  河邊的眾人不像年輕貴族那樣,為天賜毛絨玩具變死熊而失望,他們更關注的是天賜熊皮、熊膽、熊掌。熊已經死了?那隻有更好,誰想和它搏鬥呢。沒有人關心熊怎麽死的。

  它來了,就是緣分。

  他們隻需感謝昊天,接受緣分。

  至少今天有熊肉吃了,烤熊肉是難得一見的美味。冬日進補,抵得過一冬辛苦。

  眾人精神抖擻的把這頭大家夥拉上岸來,打碎薄冰。

  “啊——”忽然一聲驚叫劃破眾人耳膜,是一個心急的人在扒拉熊身時,忽然發現自己手上拉住了一隻青紫冰冷的——人手!

  “嘩啦”一聲,眾人都全身戒備的退開。

  幾息之間,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終究這些人是草原上闖蕩的漢子,膽子頗大,並不懼怕人手斷肢,於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上前,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去拉那隻斷手。

  拉!——拉出的卻是不止一隻斷手,青紫的手還連著胳膊,胳膊後麵是肩膀,脖子也出現了,然後是一團染著血汙的黑發。

  拉到這裏,拉不動了。

  眾人緩了緩心跳,提著刀上前,合力將那頭黑熊翻過身來。

  饒是這些漢子縱橫草原、見多識廣,卻仍然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一個人,緊緊抱住黑熊,蜷在黑熊的胸口,黑熊的兩條粗壯的胳膊也緊緊抱著這個人的後腰——哦,不,兩隻大熊掌是被緊緊綁在這人後腰上了,看那繩子,像是這人的腰帶。這倒黴的黑熊是死了,而這個躲在黑熊身下的狠人,也渾身血汙,氣息全無。

  難道是這人與黑熊搏鬥,以至於同歸於盡?

  不,絕不是!

  黑熊再凶猛,也隻是頭野獸,不會捅人刀子,而這個人的肚子上,明顯插著一把刀。

  眾人都是在草原上掙命的人,一看之下,就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情形。隻是眾人難以置信,這人身負重傷之後,竟然還能殺死一頭熊?

  至於抱著熊跳進河裏,這個想法更是異想天開。

  想必是因為天氣極寒,這個人想要用黑熊保暖,他蜷在黑熊胸口,利用黑熊身體的餘溫和厚厚的肥油,為自己的身子保暖——同時,也是躲避追殺的絕招。冬季河水溫度高於陸上,正是有了黑熊的皮毛和肥油護體,這個人才能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沒有被凍成一塊冰坨子,還順利躲過了追殺。至於他怎樣把一頭熊從冬季的睡眠中弄醒、弄到河裏,大約有他的辦法吧。

  想明白這些事情,腦補了一係列場景,眾漢子均覺得後背上涼絲絲的。

  綁著熊掌的褲腰帶割斷,黑熊被拖到廚子那裏,眾人想把僵硬的熊人——漢子們都這麽叫從冰裏撈出來的人——重新扔進河裏,被魚吃了總比被野獸吃了好一些。

  “等等!”一位穿著髒膩袍子的老人從人群中擠出來,清晨就似有微醺之意,眾人紛紛讓開。

  胡子拉碴、噴著酒味的老人一伸手,就摸往那熊人的脖子,咦,居然有輕微的脈動。再一摸胸口,還有微微的溫度,心髒還在極輕微然而極倔強的跳動著。

  老人隨手從髒袍子底下拿出一個皮囊,撬開那人的嘴巴,灌進些烈酒。熊人臉色稍稍回轉了一些,不那麽青紫了,但是也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莫達在做什麽?難道妄想救活這個人?”人群中有人問。

  “莫達最喜歡治病、救人,沒有活人練手,死人也可以。莫達當年是一個綽班。”一個漢子回答。

  “綽班是什麽?”

  “綽班,就是軍隊中——馬匹、駱駝的醫生!”

  “那不就是獸醫嘛……”

  老人不理會看熱鬧的人,直接粗暴的撕開熊人的衣服,查看熊人的傷口。

  這個熊人全身都是傷,而且傷口形狀不一,明顯不是一種凶器所致。好在天氣嚴寒,微微的冰碴子倒是替他止了血,沒有使他失血而亡,隻是有些失血嚴重。最大的傷口是腹部的刀傷,然而最嚴重的,是熊人後腦勺上一塊青色的鼓包,不知被什麽重器擊傷,難為他挺到現在,如果普通人頭上吃這麽一記,也許當時就已經死去了。

  莫達搓搓手,要是牲口身上有這麽多傷,主人早就放棄了,還治什麽?沒錯,他隻是個獸醫,而且現在是在荒野上,沒有任何藥物,他雖然喜歡動手動腳,卻也沒有什麽可以救這個人了。

  莫達念了幾聲牲畜往生咒,祈禱熊人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然後準備放棄。

  忽然,他的目光卻被熊人腰間的東西緊緊吸引了。

  熊人腰間貼身係著一根看不出材料的繩子,繩子上掛著幾樣小東西,大約是腰鏈子之類的,聽說中原人有係腰鏈的習俗,就像草原人脖子上掛一串狼牙。

  看著這些東西,莫達眼睛卻難得的幽深了起來,他的心猛地開始不為人知的劇烈跳動。

  看來是那個東西……

  一咬牙,他跑向自己帳篷。不知是因為酒意還是因為激動,他居然自己把自己絆了兩跤。

  很快,眾人看見莫達拿了些奇怪的東西,烈酒,剪刀和縫衣針,還有火把和幾塊冰塊,回到熊人身邊。

  為方便操作,莫達幹脆讓人把熊人拖到河邊,拿剪刀直接將礙事的衣衫全剪開,用河水給熊人衝洗身體的血汙,然後才用烈酒清洗熊人的傷口。

  此時的老莫達很像在洗牲口,而且酒意明顯沒醒,幾次差點把熊人掉進河裏。

  蒼天在上,草原在下,寒風吹過河邊。老莫達卷起袖子,就這樣恣意妄為,就地動起手來。他用烤過的縫衣針和魚線給熊人縫傷口。粗糙的魚線在皮肉上穿行,針腳歪斜,看熱鬧的人在旁邊看得臉直抽抽。好在老莫達此時專心致誌,眼睛賊亮,腳穩手準,認真的樣子頗具震撼力,再也不像酒鬼的模樣了。

  冰塊是用來止血的,不過,此時一經刺激,熊人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最後,剩下熊人肚子上插著的那把刀了,怎麽辦?冒失的拔出來的話,這人就是一個死。

  雙手沾滿鮮血,莫達躊躇了。

  也許是被縫衣針的穿行刺激到了,熊人嘴裏忽然發出囈語:“白駱駝……快!白駱駝……要死了。”

  莫達驀的抬頭,白駱駝?白駱駝!

  “快!快去宰一頭白駱駝!”噴著酒氣的老人吼道。

  “宰白駱駝?少主不會同意吧?要不宰那匹老駱駝?”旁邊的人遲疑。

  “你懂個球的駱駝!必須是白駱駝!我是管駱駝的,我說能宰就能宰——那駱駝病了,留著也是禍害駝群,快去!”莫達抬起頭來:“再說,你們不懂,少主才不在乎這點子事情!”

  他們不知道,他剛剛已經下定決心,拚著挨少主罵和打,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人救到底了。

  總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人,白駱駝被迅速宰掉,內髒掏空,這邊莫達也準備好了,趁著熱血噴出的時候,將那個奄奄一息的熊人放進白駱駝內腔裏,同時快速拔出腹部的刀,手上一陣操作,迅速合上駱駝的皮,隱約可見那人淹沒在白駱駝以及自己的血泊中。

  “……”圍觀的幾個人無語了。

  “這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不,這是活人當牲口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