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聽實話嗎？”

  蘇沫兒看著男人的眼睛，絲毫沒有避諱他們身邊還跟著幾個年幼的孩子。

  “告訴我和我媳婦吧。”

  男人糾結一番，對幾個小孩子說了幾句，他們互相依偎著去了旁邊的屋子。

  屋裏隻剩下老申頭、蘇沫兒，楚玨，還有那對夫妻。

  “實話就是，你們快要死了，包括你們的孩子。”蘇沫兒開門見山地說，甚至沒有加一點兒委婉的說法。

  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夫婦倆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不，怎麽會，我們好端端的……”男人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著。

  他忽然停下來瞪大雙眼，似乎回想起了什麽。

  “你應該是想起什麽不對了，說來聽聽。”

  蘇沫兒給出這一記直球，就是為了讓他在恍惚的情況下，想起那些可能被忽略的東西。

  這個方法雖然看似很殘忍，但效果顯然很不錯。

  “在三個月前，我家裏所有人都得了一場很嚴重的風寒，那時候還是我們隔壁的鄰居好心送藥過來，才讓我們一家好起來，而且還生下了許多的藥錢。”

  “平素我們跟鄰居幾乎沒有什麽交集，所以那天他們送了我們那麽貴重的藥，確實讓我們受之有愧，實在沒想到他們是那麽熱心的人。”

  男人打開了記憶的閘門，不知為什麽，對那日的情景簡直是曆曆在目。

  “如果非說有什麽異常，那就是那一次了。因為那天之後，我們的鄰居就又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了，甚至平時根本就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嗯，我相公還忘了一點，那就是周圍的幾戶人家都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隻是當時城裏有不少人都得了傷風感冒，也有醫館的大夫免費送藥，所以也沒有誰把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

  女人也跟著補充了一點，而且還是極為關鍵的一點。

  這樣一來，就確定了這些人被下毒的時間，以及毒藥的性質是一種慢性毒素。

  隨著時間的累積，會在身體裏產生不可逆的傷害。

  蘇沫兒看了老申頭一眼，後者則是拈著他頜下的胡須，似乎是在想著什麽出神。

  “二位神醫，求求你們，就算我和我媳婦已經沒救了，但孩子是無辜的，他們還太小了，不應該就這麽，就這麽死掉啊！”

  男人雖然也很想活下去，可是如果能用他的命，換回幾個孩子的命，那他也絕對是毫不猶豫。

  他的妻子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幹脆直接對蘇沫兒跪下來，不住地磕頭。

  “女神仙，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們吧，我們一家人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聲聲痛哭入耳，就算蘇沫兒是鐵石心腸，看到眼前這一幕也禁不住有些動容。

  更不用說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楚玨。

  他麵色鐵青，渾身戾氣恣意張揚，完全不是平時跟蘇沫兒等人一起時的模樣，反而更像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修羅。

  這樣慘烈的場景，在閩北十三府中，幾乎隨處可見。

  那個神秘組織不知何時就會出來肆虐一次，有時甚至是將整個村鎮全部滅絕。

  他楚家為了徹底鏟除這個組織，也不知犧牲了多少優秀兒郎，盡管已經把大半都連根掘起，但依舊還有些餘孽四散流落，沒有斬草除根。

  為了防止這些餘孽死灰複燃，楚玨借著出來尋找楚婷的機會，也在暗中四處探訪，目的就是為了將那些潛藏起來的餘孽們一一找出來，徹底鏟除後患。

  今天，曾經親眼目睹過的一切，又要在眼前上演，楚玨如何能壓得住這股怒氣。

  他甚至生出一股衝動，想要把那個毒人直接立斃掌下。

  “蘇姑娘，您能有把握，治好這些人嗎？”

  楚玨突如其來的正式稱呼，讓蘇沫兒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

  貴為小侯爺，楚玨能這麽放下身段已經是不易，更何況現在是為了一戶平民百姓，這不是每個身居高位的人，都能做到的。

  “我昨晚就跟你說了，我沒時間。”

  她還是搖頭拒絕了。

  之前在羊城，她就已經耽擱了太多時間，尤其是在潛藏在暗中的勢力，已經知道她原身的身份，且還沒有死的情況下，形式已經對她非常不利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蘇沫兒不喜歡這種主動權不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感覺，所以她必須加快腳步，把失去的時間給追回來。

  “女菩薩，女神醫，求求你救救咱們吧！”

  跪在地上的女人哭得更凶，頭磕得更狠了，梆梆的聲音聽著就讓一陣頭殼疼。

  轉眼就是十幾下磕出去，女人的額頭已經是慘不忍睹，青紫腫脹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淌了一臉的鮮血。

  她的丈夫也在跟著磕頭，堂堂七尺男兒，哭得幾乎昏死過去。

  “我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救你們，難道你們願意以身試藥嗎？”

  蘇沫兒到底還是鬆了口。

  老申頭已經說過，那個組織的人應該是想利用熒惑做起死回生的實驗，暫且不說古人有沒有什麽生理倫理的意識，單是這個實驗的風險和不穩定性，就可見一斑。

  周圍這些人，必然是被拿來試藥了。

  所以想要救治他們，就必然要從那個實驗的方向來逆推。

  這不是簡單幾日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蘇沫兒才沒有想要救人的想法。

  長期滯留在一個地方，隻能讓她還未露麵的敵人有充分的時間做好準備，隨時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老申頭顯然也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也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身為藥王穀的繼承人，可以說他是見慣了生死的，對這種生離死別的慘烈場景最是鐵石心腸。

  這樣才能保持自己的本心不動，冷靜地對病情、用藥，等等做出判斷。

  楚玨很想開口繼續替這戶人家求情，事實上，也是替其他中毒的百姓們求情。

  這和羊城的那場毒災一樣都是人禍，隻是罪魁禍首一個是他親妹妹，一個是他最痛恨的人。

  兩個極端的拉扯，讓他一時間隻能陷入沉默，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