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的旅途,我的歸途
作者:南瓜Emily      更新:2022-04-16 19:35      字數:4488
  宋怡的匕首沒有刺到我的要害,因為衝上來的保安,刀刃隻是劃過了我的手臂。

  人證物證俱在,宋怡以故意殺人罪被起訴。

  她爸爸到處托人找關係,還來找我,要我改口供。

  我笑著對他說了兩個字:“去死。”

  他站起來想打我。

  我猛地站在他麵前,絲毫沒有懼色:“我能把她送進去,也能把你送進去,你要不要試試?”

  他大約是想起了沈慕爸爸的事,看我的眼睛裏滿是恐懼憤怒。

  我太解氣了。

  ……

  沈慕也來找我,問我為什麽不躲。

  我都懶得看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這是實話。

  但後來我想通了,我不能懷著沈慕的孩子去死。

  這樣的我,哪有臉去見顧沉?

  沈慕幹脆拉開車門上了我的車。

  我說:“滾下去!”

  他不動,我直接開車出去,目的地是郊區一所私人醫院。

  沈慕看著我,平靜地說:“生下來,我養。”

  我看他一眼,突然抑製不住地笑起來。

  油門越踩越狠,車速越來越快。

  刹那間,一個念頭從腦中蹦出來。

  既然非要這樣彼此折磨糾纏不斷,我不如就這樣與他同歸於盡算了。

  前麵是一個彎道,我沒有減速,也沒有打方向盤。

  沈慕發現了什麽,他側臉看向我。

  我以為他會來搶方向盤,咬緊牙關死命握著,做好了與他爭搶的準備。

  他卻沒有動,在車子即將撞上護欄時,我聽到他突然說:“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好什麽?

  那個瞬間,我驀地後悔了!

  我錯了,我不該和沈慕一起死的!

  恐怕第二天的報紙會把我與他寫成殉情的戀人!

  好在,我並沒有死。

  三天後,我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一個護士正好進來給我拔點滴。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問:“孩子呢?”

  護士被我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才說:“你別激動,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我愣了兩秒,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從前那麽期盼一個小生命的到來,現在卻如瘟疫一樣想要甩掉它!

  那麽沈慕呢?

  他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該不該問護士,顧沉媽媽突然打電話給我。

  她把我告了。

  告我騙婚。

  她說好幾天聯係不上我,今天就開庭。

  我不顧醫生勸阻從醫院偷跑出去。

  因為我職業的關係,法庭上自然有許多張熟悉的臉孔,法官和陪審都同情又期待地等著我的反駁。

  我明白的,中國還是個熟人社會。

  但我什麽話也沒說,承認了。

  我很清楚,從此以後,整個上海大街小巷都會流傳著我那段駭人聽聞的醜事。

  我不在乎,我隻是不想顧沉媽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還沒走出法庭,單位領導就打電話給我說要找我談話。

  談話內容不用說我也猜得到——要我辭職。

  說起來真是諷刺,我一個學法出身的人,到最後竟然一敗塗地。

  渾身上下都好痛,尤其是我的小腹,痛得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顧沉媽媽從法院出來,與我擦肩而過,始終不屑再看我一眼。

  “媽。”我哽咽地叫她。

  她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如風一般走出去。

  “媽!”我追在她身後,哭著說,“我是真的愛顧沉的,真的……”

  她仍是沒有回頭,挺直腰杆,走得那樣決絕。

  我捂著肚子痛得蹲在了地上,頭頂的陽光照得我有點暈,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一頭就往地上栽去。

  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意外的,落在了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我強撐著睜了睜眼睛,那高大逆光的身形,居然有點像顧沉。

  我們又見麵了嗎,顧沉?

  我往裏鑽了鑽,安心閉上眼睛。

  耳畔有微風拂過,隨後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

  落座。

  周圍的氣氛有點溫暖。

  “程夏,程夏。”

  有人在叫我。

  我不想睜眼,害怕眼前那道顧沉的影子會消失不見。

  ……

  這一覺仿佛睡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快忘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沒有再從醫院的病房裏醒來。

  房間意外的豪華寬敞。

  我定了定神,猛地坐了起來。

  記得我從法院出來就痛暈了過去,後來我看見了顧沉!

  我下意識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沒電關機了。

  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我遲疑了下,躡手躡腳朝洗手間走去,順手將櫃子上的紅酒握在手裏,那一刻心裏想的,如果再讓我看到沈慕,我就砸死他!

  那扇紅木門半開著,我輕易就從鏡中看見有人背對著彎腰在浴缸裏洗著什麽。

  是顧沉的身形!

  “顧沉!”

  我手中的紅酒沒拿住,“砰”的一聲摔碎在地上,我不顧一切衝過去,從後麵緊緊抱住了他。

  “我是死了嗎?還是隻是一個夢?”

  他微微站直身體想要說話,我忙打斷說,“你別說話!不管怎麽樣都沒有關係,我想你顧沉,我很想你!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他的身體有些微僵。

  “程夏。”他叫我。

  是我熟悉的聲音,卻不是顧沉。

  他扳開我的手轉過身來,仍是高我那麽多,鼻子秀挺,睫毛濃密,頭發長了些,膚色也比那時候白了一些,還瘦了一圈,之前一刹那,我差點沒認出來。

  “……鄭凜。”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他變得更帥了。

  “小心。”鄭凜伸手將我拉過去,我才發現我身後的地上一地的破碎玻璃渣。

  而麵前的浴缸裏一片紅色的水,他在洗他的外套,上麵大片大片的……血漬!

  不知道為什麽,我腦中突然想起Aom說過的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你怎麽了?為什麽有血?”

  他被我問得一愣,片刻,才低聲說:“不是我的,是……你的。”

  他說話的瞬間我已經發現我渾身上下的衣服被換過,我是剛做了流產手術從醫院逃出來的。

  我窘迫得不行,上前就要幫忙洗。

  鄭凜攔住我:“你身體不好,我來。”

  他擋在浴缸前,背對著我,又小聲說,“沒什麽的,那時在泰國你洗床單,其實我看見了。”

  他說得這樣順然,一點不像個孩子。

  我有很多話想問,臨到頭,悉數化成一句:“對不起。”

  他沒有回頭,卻仿佛看穿我心中所想:“沒什麽的,我現在過得不錯。”

  ♂

  看出來了,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我認識了一個投資商,在泰國演了兩部戲。”

  他輕描淡寫的說,我沒有深問。

  怎麽賺錢真的沒那麽重要,人活著,開心就好。

  從前是我對他太刻薄。

  他又說:“你留的信,我收到了。”

  我卻說不出話來,那時還想著他來中國,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他。而現在這樣狼狽的我,還有什麽能幫他的?

  他似乎想起來:“你睡著的時候,有個尾號00的打了你好幾個電話。”

  那是我單位的座機!

  我忙說:“我得回單位一趟。”

  “程夏!”鄭凜追出來。

  我回頭,承諾他:“我還會來的。”

  匆匆收拾了去單位。

  從門口的保安到樓上的同事,誰看見我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議論我,全在看我的笑話。

  領導委婉地與我談了一會。

  我很識趣站起來:“辭職信我明天就發到您郵箱,這些年承蒙您關照,謝謝。”

  一個字廢話也沒有,我直接走出大樓。

  門口,再沒有顧沉那副死皮賴臉的樣子了。

  我的鼻子有點酸。

  直接打車回到住的地方,將手機充上電,想開機時,又突然遲疑了。

  沒來由的有點怕。

  怕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電話,也怕看到顧沉那個再也不會打來的號碼。

  我才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外麵有人狠狠地敲門。

  從貓眼看出去,是方輕雲。

  我不開門。

  她死命地敲。

  我繼續裝死。

  她終於說:“程夏姐,我知道你在裏麵,我看見你上樓了!”

  我仍是不說話。

  她繼續著:“打你手機一直關機,你是故意的嗎?你知不知道你們出車禍的時候我哥解開了他自己的安全帶護住了你!醫生說他的手指受傷很嚴重,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拿手術刀了!你知道對於一個外科醫生來說一雙手意味著什麽嗎?”

  不知道為什麽,聽方輕雲說沈慕的遭遇時,我整顆心麻木得毫無波瀾起伏,就像在聽一個與我無關的故事。

  方輕雲還在拍著門,哽咽說:“其實我哥一直都愛著你!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避孕套的事他不知道,是宋怡想懷我哥的孩子才在避孕套上動了手腳,可我哥一次也沒在她身上用過,她發現避孕套少了一隻才會懷疑到你頭上的,我哥他一個字也沒有對她提過!”

  怪不得那天宋怡去見我會是那樣的神色。

  嗬,誰說不是造化弄人!

  是她開車撞傷顧沉,是她一手把我推向沈慕,也是她一手葬送自己的婚姻與人生!

  我的內心沒有一絲同情憐憫,相反,那樣解氣。

  “他騙你說是他動的手腳是怕你太自責會尋短見,所以寧願讓你恨他,把他當成仇人!”方輕雲還在說,“他是忘不了你,太愛你才會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你!程夏姐,你去看看他,我求你了程夏姐!”

  我依舊不開門也不說話。

  心硬得像塊石頭。

  方輕雲敲累了,說累了,就等在門口。

  我幹脆開了電腦冷靜得把辭職報告寫了,順便發到了領導郵箱。

  方輕雲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隻是簡單收拾了下,打算開車去鄭凜的酒店。

  沒想到才走到樓下就聽到鄭凜叫我。

  我回頭,見他單手抄兜從樹蔭下走出來。

  路燈的光拉得他的身影很長,他身上穿著當初我在泰國夜市給他買的T恤。

  那件我曾在顧沉身上比對過,顧沉還興奮地以為我是要給他買的T恤。

  若是顧沉穿上,一定也很帥氣很好看。

  那時幹嘛那麽壞,沒給顧沉也買一件呢?

  明明他那麽想要。

  我的眼眶不禁又紅了。

  鄭凜徐徐走到我麵前,低頭看著我,突然說:“隻要你想,你可以把我當成他。”

  他?

  顧沉嗎?

  我猛地抬眸,眼淚從眼角滑出,我哽咽地問:“你怎麽知道?”

  他抬手拭去我的眼淚,仍是笑:“你在泰國的婚禮,你看起來很幸福。”

  我捂住了臉:“但是我搞砸了!”

  “你沒有。”鄭凜拉開我的手,認真看著我,“他不在了,還有我。程夏,總有一個人在等你的。”

  他說總有一個人……

  說得那麽坦然,好像真的一樣。

  他不再說什麽,往前一小步,伸手將我攬入懷中。

  我本能地掙紮了下。

  他輕輕按住我的頭:“沒關係程夏,你哭吧。”

  我一秒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

  發泄著委屈、悲傷,但我以為,以後慢慢長的日子,我的人生再不可能還有這樣一個懷抱,能讓我依靠,給我安全了。

  “為什麽,鄭凜?”我哽咽望著他問。

  他淺聲說:“那時趕你走是因為喜歡你,今天來找你也是因為喜歡你。”

  ……

  …………

  (尾聲)

  三個月前,泰國普吉。

  顧沉摘下墨鏡打量著麵前的少年,突然就笑:“果然是你,我和程夏的婚禮,你果真去了!”

  鄭凜的臉色嚴肅:“程夏知道了?”

  顧沉閑適坐下說:“我沒告訴她。”

  “為什麽?”

  顧沉笑了:“咱倆是情敵,情敵懂嗎?”

  鄭凜忍住生氣質問他:“那你找我幹什麽?”

  顧沉將墨鏡丟在桌上,望著他:“想跟你講個故事,談個交易,再拜托你幫個忙。”

  鄭凜起身要走:“我沒時間聽你講故事。”

  “那就先談交易,和程夏有關。”

  顧沉轉身,果然見鄭凜停下了腳步,他徑直開口說,“我知道你手裏有程夏的聯係方式,但請你別去找她。”

  鄭凜握緊拳頭:“憑什麽?”

  顧沉將雙手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睛笑:“憑我和程夏是合法夫妻,我們中國,一夫一妻製,懂嗎?你去找她叫什麽?你叫小三,她是出軌。你不要臉沒關係,但別連累程夏的名聲。”

  鄭凜想反駁,卻吃了癟。

  顧沉又說:“但你也別灰心,有朝一日等她需要你的時候,會有個叫蔣啟晨的人來聯係你,到那時,不管你在做什麽,無論你有多重要的事,希望你全都放下,立刻、馬上飛到她身邊,一定別讓她受委屈。”

  鄭凜聽得呆了:“那你呢?”

  “我?”顧沉又笑了,“很久以前有個書生,他愛上了一個姑娘,兩人相處一年準備談婚論嫁時,那姑娘卻嫁給了一個武夫。書生傷心欲絕打算出家,幫他剃度的老和尚給他看了他的前世。原來前世的書生進京趕考時在路上看見一個死去的姑娘,他不忍姑娘暴屍荒野就脫下衣服給姑娘蓋上就匆匆走了,後來來了個村夫,二話不說就挖坑將人埋葬了。老和尚說所以這姑娘今生來報恩,才與書生共度了一年快樂時光,而那姑娘所嫁之人,就是前世埋她的人。”

  顧沉支著下巴望著鄭凜:“希望你是今生能埋她的那個人。”

  鄭凜的中文沒有那麽好,他顯然聽得似懂非懂:“你是說因為我比程夏小,活得比她久?”

  顧沉一愣,隨即暢懷大笑起來。

  他笑得咳嗽,鄭凜轉身倒了水給他。

  顧沉沒喝,認真問他:“你為什麽喜歡她?”

  鄭凜飛快地回答:“她是第一個隻是單純地想請我吃飯的女人。”

  顧沉端著水杯的手一滯:“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