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不想知道咱爹的事
作者:卓牧閑      更新:2022-04-28 16:26      字數:3315
  隱娘昨晚從白沙城帶回來兩個人。

  韓士枚擔心兒子的安危,特意讓親衛黃大富和一個是名叫屈通的守夜人,跟養女一起回來保護寶貝兒子。

  屈通是個雜胡,他自個兒都不曉得自個兒是突厥人還是回紇人,一樣不曉得自個兒多少歲,不過看著也就二十三四歲。

  他是在馬賊窩裏出生,在守夜隊長大的。

  十幾年前,守夜隊剿滅一股馬賊,見他還是個娃便饒了他一命。

  可八九歲的娃在瀚海上根本活不下去,見守夜人要走,他在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下,死死攥著陳旅帥的馬鞍不鬆手。

  陳旅帥心一軟,把他給帶回來了。

  洗衣燒飯,洗馬喂馬,跟從集市上買的奴隸一樣啥都幹,那些守夜人見他很懂事,閑暇之餘教他武藝,甚至帶他去獵殺馬賊。

  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了,他從一個連大唐官話都不會說的娃,變成了一個驍勇善戰的武士,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人人羨慕的守夜人。

  在迎擊曹都滿等葉勒部叛賊時,他救過黃大富一命。

  黃大富別提多感激,與他年紀又相仿,跟他別提有多要好,又是一對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韓平安和隱娘跟守在裏頭的二人對上暗號,從約定的位置翻牆進入內宅,隻見屈通跟昨晚見著時一樣靦腆,靜靜地站在黃大富身後不好意思上前。

  “少爺,驛館的丁二幫你把人找來了,可是老的沒來,來了個小的。”

  “我找的就是小的,他人呢?”

  “在前院看牆上那些顏色都快掉沒了的壁畫。”

  “我去洗個澡換身衣裳,你待會兒把他領西院去。”

  “好的。”

  黃大富沒急著去叫人,一邊跟著韓平安二人往西院走,一邊急切地說:“少爺,你要的那些衣裳和盔甲兵器,陳驛長也讓人藏在草料裏送來了。可你那幾個朋友隻要衣裳盔甲不要兵器,說橫刀用著不順手。”

  韓平安停住腳步,嘀咕道:“什麽臭毛病,還挑三揀四。”

  黃大富在韓家做了好幾年親衛都沒資格進西院,真有些妒忌那幾個一來就住進西院的突厥人,忍不住告起狀:“他們不光嫌橫刀用著不順手,還把院子裏弄得亂七八糟。”

  骨思力那幫臭小子這是頭一次進城,什麽都不懂,之前甚至都沒住過房子。

  韓平安權衡了一番,笑道:“大富,屈通,我把他們交給你倆了,好好教教他們,給他們上上規矩。”

  “他們會聽我們的話嗎?”

  “不聽話就用拳頭讓他們聽,你打不過,不是有屈通麽。”

  “真可以打!”

  “不聽話當然要打了,屈通,看你的了,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打到他們心服口服。”

  屈通不太會說話,但打架很在行,不禁笑道:“諾!”

  韓平安想想又笑道:“從現在開始,你倆就是行動隊的隊副,好好給我操練他們。他們要是不聽話,你們不但可以打,還可以罰他們的錢糧。”

  黃大富好奇地問:“少爺,行動隊是做啥子的?”

  “一時半會跟你們說不清楚,反正很厲害,比守夜隊遊奕隊都要厲害。”

  “那我和屈通有沒有錢糧?”

  “你們是隊副,當然有,每人每月先三十文銀錢,等把骨思力他們操練出來,我給你們漲到五十文。”

  “謝謝少爺,少爺,你真好。”

  “不用謝,好好幹,本少爺絕不會虧待你們。”

  黃大富樂得心花怒放,又忍不住問:“那我們的隊頭是誰?”

  蘇達素石那小子已經徹底被帶偏了,吃喝玩樂坑蒙拐騙樣樣在行,指望他幹正事卻非常不靠譜,可這個隊頭還是要給他留著。

  韓平安輕描淡寫地說:“隊頭要過些日子才能到任,即便到任了,行動隊的事還是要以你倆為主。”

  “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守住內院和西院,不要讓賊人混進來,順便操練操練骨思力他們。要是徐少府那邊缺人,你們要過去幫忙。”

  “諾!”

  ……

  走進西院,骨思力六人果然把院子裏搞得亂七八糟。

  給他們介紹了下新鮮出籠的“黃隊”和“屈隊”,然後把他們轟出去了。

  至於他們會不會聽“黃隊”和“屈隊”的號令,韓平安並不擔心,有一個能打五個的“屈隊”在,就算他們的老大蘇達素石都要老老實實。

  隱娘耳根子也清靜了,忙著打水燒水。

  韓平安摘下頭巾,撕掉假胡子,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又看起昨天下午在監軍老爹密室裏翻出來的書信。

  “三郎……”

  “姐,咋了?”

  隱娘越想越覺得憋屈,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問:“連骨思力他們都有錢,我咋就沒錢!”

  韓平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猛然意識到讓她做了幾年保鏢,卻從來沒正兒八經給過工錢,隻是逢年過節給點零花錢,而且主要是圖個吉利。

  雖然她平時在家裏吃,要置辦衣裳可以用家裏的布做,要買什麽可以去找李二拿錢,幾乎沒什麽花錢的地方,但總不給錢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韓平安有些尷尬,連忙道:“你是我姐,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你想咋花就咋花,花多少都成。”

  “真的?”

  “騙你做什麽。”

  “那你把錢藏在哪兒。”

  “埋在水缸下麵,一共埋了四罐,究竟多少我忘了。”

  “我待會兒挖出來數數。”

  “行,以後就交給你了,我用錢就找你拿。”

  “好啊,以後我管錢。”

  隱娘雖然確實沒什麽花錢的地方,但想到有錢了依然很高興,很難得地露出笑容。

  原來隻要是女人都喜歡錢,難道隻有錢才能讓女人有安全感……

  見她把燒熱的水倒進大木桶,還很貼心地幫著試了試燙不燙,韓平安不禁暗歎有錢不但能使鬼推磨,也能讓隻會殺人的老姐服侍人。

  跟往常一樣,脫掉衣服爬進木桶,舒舒服服地泡澡。

  隱娘不知道見過多少次,甚至不止一次見過三妮兒幫他搓背,何況現在是他姐,並不覺得尷尬。

  生怕他玩水把書信濺濕,一邊收拾著,一邊問:“三郎,你為啥偷看爹的書信?”

  “你以為我喜歡看,字都是豎著寫的,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看著別提多費勁,可不看怎麽破案。”

  “字不都是豎著寫的麽。”隱娘嘟噥了一句,追問道:“咱爹跟別人的往來書信,跟案子又有啥關係?”

  韓平安趴在桶沿上,微笑著解釋道:“關係大著呢,這麽說吧,我們遇著的事都是過去幾天發生的,但想破案不能隻盯著過去幾天。

  在時間上,我們要搞清楚至少過去兩年葉勒發生過什麽。

  在空間上,我們一樣不能隻盯著葉勒和白沙城,也要看到……確切地說應該是要想到龜疏乃至長安,應該著眼於整個安西四鎮乃至整個大唐。”

  隱娘越聽越糊塗,幫他找來一身幹淨衣裳,坐在桶邊托著下巴說:“可這跟爹的書信一樣沒關係。”

  “咋就沒關係,你想想,我們過去幾年都在忙啥,別說龜疏和長安的事了,連軍城屯城那邊的事我們都不曉得。而通過看這些書信,能曉得很多我們之前沒留意,以及一些即便留意也不可能曉得的事。”

  “那你現在曉得了嗎?”

  “曉得了很多,雖然不是很全麵,但已經足夠了。”

  “那究竟是誰想害你和咱爹?”

  “我大概猜出了原因,甚至鎖定過幾個嫌疑人,但現在看來又覺得不太像。不過我們現在掌握了主動,給他們來個雙管齊下,應該很快就能查清楚怎麽回事。”

  “啥叫鎖定?”

  “就是懷疑。”

  “懷疑誰!”

  “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沒憑沒據的真不能瞎說。”韓平安不想讓她誤會,幹脆換了個話題:“姐,你想不想知道咱爹的事。”

  隱娘果然上當了,好奇地問:“咱爹有啥事?”

  韓平安招招手,把她叫到身邊,神神秘秘地說:“別看咱爹天天摟著迪麗熱婭,那是因為他太空虛太寂寞,其實他心裏很苦的。”

  隱娘驚問道:“咱爹心裏苦!”

  “男人麽,當然要表現出很堅強,但那隻是表麵上的。在感情上,他深愛著我娘,懷念我娘,從字裏行間能看出,跟我娘在小勃律生活的七年,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七年。”

  “你娘一定很好看。”

  “這是自然,我娘隨公主姨娘去小勃律和親前是宮裏的女官,不但人漂亮,身材好,氣質也好,可惜我隻遺傳到我娘的氣質,沒遺傳到我娘的顏值。”

  顏值什麽意思,隱娘懂。

  因為他和蘇達素石隻要見著好看的女子,他們就會兩眼放光,說人家顏值高。

  韓平安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接著道:“可在深愛著我娘的同時,他對遠在洛州老家的大娘又心存愧疚。雖然他們是包辦婚姻,沒什麽感情,但大娘真的很賢惠,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我是大娘生的,我肯定會罵他渣男。”

  渣男這個詞隱娘也懂,因為蘇達素石睡過好幾個女子,他總罵蘇達素石是渣男。

  不過現在她更關心老爹的事,低聲問:“大娘咋就不容易?”

  韓平安輕歎口氣,很同情地說:“大娘嫁給咱爹時才十五歲,她十六歲生的大郎,十八歲生的二郎。二郎剛滿月,咱爹就去長安趕考,進士沒考上,考上了製舉。

  考上之後又不能回家,要呆在長安‘守選’,就是呆在那兒等官做。這一等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做上太子正字,又奉旨送公主姨娘去小勃律和親,也就是說他已經二十多年沒回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