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沒轍，額亦都與費英東抱著最壞的打算出去了。

  出去後還故意跑到人多的地方高聲喊道：“我們在這裏。”

  很快便引來五城兵馬司的官兵，然後三下五除二將他們綁了。

  “我們很餓，能不能先給我們一點吃的？”費英東懇求道。

  抓捕他們的官兵沒一個搭理他們。

  甚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圍觀的倒是有人義憤填膺地道：“你們就是額亦都與費英東啊，皇帝爺對你們那麽好，你們居然背叛他，偷偷跑到京城來了，真是白眼狼。”

  “還想給你們吃的？哼，沒門兒。這裏有一顆石頭吃不吃呀？”

  說著，便朝他們扔石子，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砸在他們頭上、臉上……

  押解他們的官兵視若不見，任憑他們被人罵被人砸，也不管。

  “皇帝爺英明神武，青睞你們是你們祖宗十八輩福氣，你們卻不知好歹，砸死你們，還給你們吃的？做夢吧。”

  “背叛皇帝爺，跑到京城來，是不是想與你們主人一道造反呀？像你們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剁成肉末喂狗。”

  “皇帝爺就不該對你們那麽好，幫你們族人謀生產，還免費搭橋修路，發放物種，可你們倒好，心被狗吃了。”

  “去死吧你！”

  “……”

  有人朝他們仍石頭，有人朝他們扔垃圾，還有人直接衝過來啐一口，若不是官兵在還有人想動手……

  他們像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個個恨不得將他們淩辱至死，竟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一絲同情心。

  這一刻，額亦都與費英東想死的心都有，怎麽也沒想到竟走到這一步。

  皇上的威望實在太高了，他們自然而然會受到鞭撻、唾罵。

  可又能怪誰呢？

  路是他們自己選的，一切代價與後果就得由他們自己承擔。

  就這樣，他們一路走，一路被人罵被人打被人唾棄，如同抓著他們遊街示眾一般，仿佛要告訴天下人——

  大家快來看，這就是兩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真該死！

  抓他們的官兵雖然沒有打也沒有罵他們，可視若不見無異於縱容。倘若不是官兵的身份，恐怕也早出手了吧？

  顧青雲得訊很快趕來了，但看到眼前一幕，他也沒有立即現身。

  他比圍觀的人群還要痛恨額亦都與費英東，有心讓兩個多受罪似的，好叫兩個白眼狼體會體會，背叛皇上最後走投無路到底是什麽滋味兒。

  直至到了五城兵馬司衙門跟前，顧青雲才慢悠悠地現身。

  一名兵卒立即上前稟道：“大人，額亦都與費英東兩個抓到了。”

  “好好！”顧青雲走到額亦都與費英東身邊，故意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撇嘴說道，“嘖嘖嘖，咋弄成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麽回事兒？”

  此刻的額亦都與費英東，模樣兒看起來甚是狼狽，儼然兩個乞丐。

  因為被人用石子砸得鼻青臉腫，所以他們整張臉上都是斑斑血跡。

  衣服本來就髒兮兮的，加上被人扔垃圾又唾棄，此時更是汙穢不堪。

  真個是慘不忍睹。

  好在他們餓到極致早已經麻木，根本沒有心情關心自己的儀表以及所受的屈辱，隻想坐下來吃一頓飽飯。

  “你們知道自己錯了嗎？”顧青雲一臉嫌棄地喝問道。

  “餓，好餓。”費英東無心考慮其它。

  “哎喲，還知道餓哈？從前沒有這樣餓過，對嗎？我還以為飽漢不知餓漢饑呢。”顧青雲故意陰陽怪氣地說道。

  “皇上不是說優待少數民族人嗎？不優待至少也不會歧視、打壓。”額亦都腰杆兒倒是挺得筆直，凜然不懼地道。

  “問得好！”顧青雲臉色陡然一沉，咬牙切齒地道，“皇上倡導的民族政策是這樣，可不歧視不打壓的前提是什麽，難道你們不清楚嗎？皇上如何待你們，而你們又如何報答皇上的？你們的心都被狗吃了，沒有資格問這個。”

  “……”額亦都無言以對。

  “且不說你們壓根沒有理解皇上的民族政策。”顧青雲繼續痛斥，“都說滴水之恩欲以湧泉相報，你們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恥辱嗎？瞧你們現在這副樣子，我隻想對你們說一個字：該。”

  “先讓我們吃飽再訓斥吧。”費英東實在受不了，但也很實在，說道，“這會兒你說什麽，我們也聽不進去的。”

  “給他們拿幾個饅頭來。”顧青雲一擺手，確實，都快餓死了還要什麽臉？

  兵卒很快拿了四個白饅頭過來。

  饅頭還是熱的。

  看得額亦都與費英東直吞口水，可惜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不能動彈。

  “給他們鬆綁。”顧青雲又是一擺手。

  額亦都與費英東一得自由，立馬兒搶過饅頭，囫圇吞棗式的，咄嗟之間便將兩個饅頭咽入肚中。

  也不怕饅頭有多噎人。

  “不，不夠，還有嗎？”費英東嘴裏的饅頭尚未吞下去。

  “墊一下肚子餓不死就行了，還得去司禮監見王公公呢。”顧青雲沒好氣地嗬斥道，“他娘的，還想吃飽喝足呀？那何必逃到北京城來？”

  “你們想把我們兩個怎麽樣？”額亦都很有骨氣地問道。

  “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們現在是什麽樣子？值得對你們怎麽樣嗎？將你們扔到大街上，你們很快會餓死，要不就是被人活活打死，信嗎？”

  “……”這個額亦都當然信了，剛才的經曆實在讓他不忍回顧。

  “把他們身子衝幹淨，一會兒押到司禮監。”顧青雲又抬手吩咐道。

  額亦都與費英東確實想衝去身上的汙穢，但更想讓自己清醒清醒，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還是寧死不屈？

  擺在他們麵前的似乎是一條死路。

  正如剛才顧青雲所說，這時候即便放了他們，他們還有活路嗎？

  不會有人給他們提供工作了，甚至有錢都有可能買不到吃的。

  因為他們背叛皇上，已經被貼上“白眼狼”的標簽，京城不會有他們的立足之地，回到舒爾哈齊身邊也不一定有，畢竟舒爾哈齊一直力挺皇上。

  這是多麽沉痛的代價！

  要是主人在就好了。

  額亦都與費英東在最絕望的時候還是最先想到努爾哈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