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在天願做雙麻雀
作者:戈鞅      更新:2022-04-02 15:27      字數:2356
  第五十章 在天願做雙麻雀

  這一對農人夫婦將金鳳和段雲嶂推進裏屋,將門一關,便撒手不管了。 金鳳坐在土炕的邊緣,實在不知道事情如何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她隻記得她是出宮來捉奸,啊,不,是來找人的,當然,順便也去逛逛那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宜春院。豈料逛著逛著逛進了大牢,又逛著逛著逛進了狗洞,現在居然又逛著逛著逛進了洞房。

  她悲痛地按住臉,皇帝陛下啊,您如果想體驗民間疾苦,大可以自己一個人玩兒去,何必找我一起呢? 可是細想想,似乎又是自己拖累了他呢?

  不過若是他不逛青樓,自己又怎麽會出宮來找他遇到這些事情? 所以,一切還是他的錯…… 居然在這個當口起了什麽心思要再成一次親,實在是錯上加錯,不可原諒。

  嗯,絕不能輕易原諒他。金鳳打定了主意,板正了臉。

  身邊的炕沿承重一沉,金鳳心裏也一沉,知道段雲嶂在自己身邊坐下了。她很想扯下蓋頭問問他,好玩麽?這樣戲弄她,好玩麽?

  她伸手去抓蓋頭,被段雲嶂按住。他的手滾燙滾燙的,聲音也滾燙滾燙的。 “黑胖。”他幹澀地道,慢慢地抓著她的手,帶著那紅豔的蓋頭緩緩滑下。

  金鳳霎那間有些恍惚,蓋頭飄下,她的眼眸直直盯上段雲嶂略帶朦朧的眼眸,而後下移,落在他胸口的大紅花上。 她繃了繃,沒繃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段雲嶂皺著眉撕扯了一下胸口的紅花:“有這麽好笑麽?” 金鳳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渾身顫抖得像抽風一樣。

  段雲嶂把手移到背後,要把紅花解下,金鳳連忙扯住:“再戴會兒。”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段雲嶂看她一眼,將手收回:“罷了罷了,古人有彩衣娛親,權當我這回彩衣娛妻了。” 金鳳笑得更歡。

  段雲嶂見她笑得打跌,唇邊也漾起一朵笑花,身子不由得湊得更近:“你說說,你該如何報答我?” “報答?”金鳳仰臉看他,眸子裏水盈盈的。

  段雲嶂煞有介事地點頭:“我背著你從牢裏逃出來,給你換煎餅吃,還逗你開心,你難道不該報答我麽?”

  金鳳思忖了一下:“的確,能背著逃命,又能管飽,還能逗人開心,男人有這三樣,是值得以身相許了。”

  幽深的黑眸閃了一下:“那,你還等什麽?”他悄悄攬住她的腰,整個人便要貼上來。

  金鳳攥著蓋頭毫不溫柔地把他的臉一推好遠,自己靠在牆上,大笑起來:“皇上,您還沒玩夠麽?”她眉頭微挑,帶著三分譏誚,七分佯怒。

  段雲嶂被她推了一個趔趄,一屁股跌下床去。

  金鳳盤腿坐著,見他跌倒也沒有絲毫憐憫,反而笑嘻嘻地前傾了身子:“皇上,別說臣妾沒盡到為人妻的本分,玩笑也該有個限度,您從昨個出宮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宮裏還不知亂成什麽樣了呢!何況,柴大人還在等著您呢,您忘了?”

  段雲嶂坐在地上,一時心裏不知是該哭還是該怒。他的臉被推得朝著房門,都忘了收回來。 “劉黑胖,你可真會煞風景。”他苦笑。 金鳳歪頭:“皇上過獎了。”

  段雲嶂無言。他悶悶地低頭,原本雀躍的心情蕩然無存。 “黑胖,你生氣或是想逃避的時候,就會叫我皇上。”

  “有嗎?有嗎?”金鳳哂笑,伸腳下床打算開溜,豈料腳尖還未沾地,腳踝就被握住。

  段雲嶂抬起頭來:“不要叫我皇上,起碼現在不要。”他臉上神色不辨喜怒,眉間卻似有隱隱風雷醞釀。

  “你以為我是開玩笑麽?你以為我胸前掛著這著這可笑的紅花,就是為了和你演一場無聊的戲麽?劉黑胖,我告訴你,我是認真的。”

  “你當我是一時衝動,又或是變著法的來騙你對我死心塌地麽?劉黑胖,你也不稱稱你自己有幾兩重,我騙你有什麽好處?”

  “你給我記住,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你是劉歇的女兒也好,你背著我和周文遷魚長崖他們搞了什麽小陰謀也好,我都不在乎。可是你想心裏沒有我,就這麽悠哉遊哉地活下去,門都沒有。我給你三年清靜,是因為我還不知道如何去擁有你。可是,劉黑胖,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他用力一扯,直接將金鳳扯下炕來,再跨前一步,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和床沿之間。

  金鳳背抵著床沿,小心地縮起自己的手腳,揉著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她這輩子頭一回覺得自己好嬌小好嬌小,而伏在她上方那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卻強大得仿佛一頭翻江倒海的獸。

  “皇上……”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叫我雲嶂。”段雲嶂居高臨下地威脅。 “……雲嶂。

  “很好。”他滿意地微揚唇角。“劉黑胖,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有本事,你當初就別在那個冬天的夜晚往太液池裏跳啊。” 金鳳怔忡。

  “你忘了麽,你吼著我的名字把我罵醒,還給了我一耳光。”他親昵而危險地附在她唇邊,這樣說。 正是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退路了。江山,他要,黑胖,他也要。

  金鳳凝視著他,嬉笑之色再無分毫。她怎麽可能忘記? 這是怎樣的孽債啊。 這是怎樣一個記仇的男人。 她眸中漸漸有些濕潤。

  段雲嶂你這個混賬,你難道不知道,許多事情過去了就應該讓它過去麽?再翻起來,是會痛的。你以為當初的困境,如今就不複存在了麽?

  皇宮也好,朝廷也好,甚至他們自己的心,都像一張血盆大口,在等著他們回去。這樣的千頭萬緒,如何理清?

  她安詳地仰臉,任淚水滑下自己圓潤的臉龐,眸中,卻帶著笑意,和隱約的挑釁。 “那麽,段雲嶂,我們私奔吧。” 段雲嶂身軀一震。 “私奔?”

  “就像大叔和大嬸那樣,什麽也不管。我們私奔吧。” “你……是認真的?”段雲嶂幹澀地道。

  “怎麽,你不敢?”她抹了一把淚,揚起下巴,臉上的神情仿佛當年太液池上怒斥他時一樣攝人心魄。 段雲嶂沉默片刻,而後露出和她一模一樣的笑容: “好。”

  他腳下似乎蘊藉了無窮的力量,霍然站起,再將她一把拉起,兩人比肩,兩手緊握,便不再鬆開。 “我們去哪兒?”他問。 金鳳衝農戶的木窗努了努嘴。

  “那麽大叔和大嬸……” 金鳳爽朗大笑:“既是私奔,還需要通報誰不成?” 段雲嶂會意,便也大笑:“好,我們走!” 一門相隔的外屋,大嬸握著玉扳指,心滿意足地笑。

  “老頭子呀,又做了件好事。在天願作比翼鳥,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這麽多年了,還改不了你大小姐拽文兒的習慣?”大叔笑看她。

  大嬸啐他一口:“你不懂,有些事非得用些花兒草兒鳥兒來襯著,才美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