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蝶理論上來說，算不上是智慧生物。

  即便不是原始妖精，正經沒有能級的妖精也是缺乏思維能力的，隻會跟在大妖精的身後亂飛，別說數到九了，就連一二三都說不出來。

  能數到九，說明這隻妖精已經具備最初等的邏輯結構，已經有些許智慧，可以嚐試成為真妖精了。

  將霜蝶從自己頭上摘下，伊恩甚至感覺不到有什麽抵抗力度——對方甚至都不扇翅膀了，就是安安靜靜地與伊恩對視。

  仿佛由像素構成的小人歪著頭，對伊恩笑著，令伊恩眯起眼睛。

  看上去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由初等不融冰構成的身體，和我的妖精之翼本質上是一個源頭，所以才本能地親近我，將我視作大妖精。”

  伊恩微微點頭，他察覺到，妖精對自己軀體物質的控製，與他的靈能對摩瑞恩鋼的控製很像。

  摩瑞恩鋼，的確是非常適合妖精的材料，難怪除卻元素妖精外，銀妖精也是直通第五能級的血脈傳承。

  “不過，我還是走水係好一點。”

  銀妖精需求的素材和不動堅城有部分重疊，功能也有部分重疊。

  伊恩主要是想，假如他和霜蝶的關係真的是大妖精和追隨的小妖精的話，那麽當他的妖精血脈成為第二能級後，霜蝶應該也會被他影響，逐漸擁有智慧，可以開始嚐試邁入第一能級。

  那樣的話，就相當於多出一個妖精浮遊炮，平日戰鬥的時候絕對有其特效！

  等依森嘉德那邊的魔藥素材到位，伊恩就會嚐試用妖精血脈進階第二能級，積累經驗，為沙鎧學徒的第二能級‘岩鑄騎士’鋪路。

  不過現在的話，他還是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讓自己的肉體逐漸適應左臂中的以太結晶。

  ——都結束了。

  伊恩如此想到。無論是蟲巢之夢，亦或是迷宮遺跡的後續，乃至於自己成為騎士的未來，如今都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在自己的騎士證件和裝備被造出來前，他現在的所有任務，都是等待。

  “也是時候……陪陪家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比較平平無奇。

  將家中的預知用小魚放生進伊沃克河中後，伊恩便與普德長老一同前往懷光教會。

  普德長老的胃部目前的確沒有癌變，但是卻有畸變的趨勢——這是伏岩熊蜥血脈帶來的後遺症，因為伏岩熊蜥的胃的確比較特殊，它會分泌出極強的胃酸用以消化岩石和各種高能礦物，汲取其中的能量，甚至可以在進食大量礦物後數個月內都一動不動。

  普德長老每日正常的三餐，其實是不符合熊蜥生理健康的，根本無法解決胃酸的侵蝕。

  實際上，最適合這個血脈的，正是那些喜歡到處亂跑，饑一頓飽一頓，暴飲暴食狂灌酒精，吃一餐頂半個月的矮人探險者。

  他們這樣吃，輔助一些藥物，恰恰就可以解決伏岩熊蜥的血脈問題，活的健康又滋潤。

  血脈傳承就是這樣，甚至就連魔藥源頭的生態習性都會繼承一點，如果無法完全符合，倒不至於說是精神失控陷入瘋狂，但是卻會出現肉體畸變，乃至於像是普德長老這樣，未來出現癌症擴散。

  “這是對山之民的偏見！”

  雖然根本不是矮人，但普德長老仍有些憤憤不平：“山之民也有其他血脈傳承和真形，不會暴飲暴食也不會酗酒！”

  這也是事實，不過這件事並不重要。

  懷光教會的確有針對性的治療手段，一位修士帶著普德長老去拿藥，而伊恩也詢問了白霧主教，表示了希望自己弟弟能夠在懷光教會中進行修行，接受教育的意願。

  “隻要願意支付教育所需的酬金，懷光教會歡迎任何想要加入教會修行的人。”

  白霧主教言辭仍然簡單直接：“你是協助教會處理危機的協力者，所需金額可以減免，這件事需要向大主教報備，但我可以做主答應。”

  “不過，你需要做好準備。”

  說這話時，白霧主教微微眯起眼睛，他的雙眸中似乎亮起了一圈白色的熒光，然後有些耐人尋味道：“懷光教會並不是一個……你想象中，樂意助人，拯救世界的善意組織。當然，我們會這麽做，但我們的主職其實並不是慈善事業。”

  “我們是持有升華武力，致力於對抗天災人禍，用武力手段消滅一切威脅文明的‘非國家暴力組織’。換而言之，相比起幫助其他人，我們更擅長消滅威脅。”

  “懷光教會的訓練，也傾向於這一點——這是非常辛苦，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事情，在消滅敵人之前，我們先用鐵錘錘煉自己的肉體與意誌。”

  或許是因為對象是伊恩，白霧主教的申明非常真誠且實在。

  他認真地強調道：“伊恩……倘若你的弟弟無法堅持下來，我們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勸退。”

  “這是對他好，也是對你好。我們不希望你因為你弟弟遭遇的痛苦，而對我們組織產生什麽偏見。”

  “這樣嗎……”伊恩也皺起眉頭。

  蟲巢之夢中的埃蘭，因為自己的‘死’與普德長老的去世，被白霧主教收養，並且從堪稱殘酷的懷光教會修行中堅持了下來。

  且不談是不是自己的死對普德長老打擊太大，才讓對方身體惡化。

  在自己和普德長老還活著的情況下，在還有希望與依靠的情況下，埃蘭會有那個毅力恒心，從懷光教會的訓練中堅持下來嗎？

  或者說……自己忍心嗎？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直到第二天，伊恩帶著埃蘭去市場上看花時，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哈裏森港的新市場，相較於六年前的老集中市場相比，分成了好幾塊區域，至少不至於讓人在想要去買花的時候聞半天魚腥味和畜騷味。

  由一家赤之民開設的花店位於新城區邊緣，靠近城西北的區域，那裏頗為幽靜，人流量不大，但街道中飄蕩著淡淡的幽香。

  “我喜歡，有刺的花，它們的歌，很有韻律！”

  埃蘭興致勃勃地和伊恩說著自己平日聆聽的植物旋律差異，譬如說葉子比較多的花曲調悠揚，隻有花的話就類似清唱，多肉聽上去像是歌劇，中氣十足，而仙人掌的節奏非常激烈。

  這大概是埃蘭靈能潛質的一部分，伊恩此刻有些慚愧，自己居然沒有早點發現這點。

  這個世界的精靈，與他前世看過的許多西幻魔幻劇中的精靈並不一樣，他們並沒有悠長的壽命和各式各樣的特殊能力，隻有一些特別的優勢，譬如說神經反應更快，對各種毒素耐性更高等。

  像是自己想象中的，精靈和植物交流的能力什麽的，其實並不存在。

  當然，因為一些思維方式的原因，精靈或許的確有其藝術天分……但隻要見過安多爾這位不學無術的精靈海盜艦長就知道了，他的品味簡直隻能用悲劇來形容，根據伊恩的見聞，他對音樂的鑒賞更傾向於土嗨亦或是Hardbass。

  很難說明這是精靈亞種還是特異種。

  總之，對於埃蘭來說，這或許是一種鍛煉靈能的方法，伊恩不會吝嗇錢財。

  不過，當伊恩和埃蘭進入花店後，他們卻看見了一位熟人。

  “咦，是你們？”

  財政官拉馬爾手中正握著一把剪刀，正在為一顆小蘋果樹盆栽修剪枝丫。

  這位赤之民看見伊恩時有些驚訝，赤色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看見埃蘭時卻笑了笑，恍然道：“怎麽，來買花嗎？”

  “嗯嗯！”埃蘭也笑著揮手致意：“哥哥，帶我來買！”

  “沒想到是伱，辛苦了。”伊恩也沒想到這家花店居然是拉馬爾在經營——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並不是拉馬爾在經營，而是他的熟人和親人經營，對方隻是閑暇時在這邊幫把手罷了。

  沒有思索是誰能讓財政官幫忙修枝，伊恩微微點頭：“我不太懂花，就由埃蘭自己挑選吧。”

  拉馬爾微微一笑：“我倒是知道不少，小家夥比較喜歡藍血花和白針草這種帶刺，花香比較淡雅的。”